计水寺香火旺,名下产业也多,长宁市远近闻名的素食餐厅就是其中之一。
餐厅距寺庙不远,中午收了工,照例是张达开车,十分钟后车稳稳泊在停车场。
迟到的困意袭来,黎礼睡了一路,到达时还在梦中,隐约听到黎斐的声音:“起来了。”
她勉强支起眼帘:“爸爸,我不吃了,我想睡觉。”
黎斐:“不行。”
周子枫:“吃完再睡。”
摊上两个爹。
黎礼只好乖乖下车,去洗手间掬水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点。
餐厅走自然古朴路线,包厢里设的也是石桌石凳,窗外小桥流水,密竹雕窗,禅意十足。
服务员鱼贯上菜,最后一位离开前点燃桌上的檀香,味道清雅醇正,挟着一丝瓜果香甜。
黎礼困倦被彻底驱散,拿起筷子伸向最近的菜,莲花造型,看起来精致可口。
刚入嘴,浓郁的香菇味在齿间炸开,实在无法下咽,只好吐在纸巾里。
黎斐:“不好吃?”
黎礼:“是香菇。”她讨厌吃香菇。
黎斐顺手夹一筷子素三丝搁碗里:“吃这个。”
黎礼筷子挑了挑,皱起眉:“里面有生姜。”
黎斐给她换了个碗,数落:“这不吃那不吃,养你怎么这么麻烦。”
周子枫挑眉:“养我吧,我不挑食。”
黎礼瞪了周子枫一眼。
黎斐笑了:“行啊枫枫,你来当我儿子,早就想让你搬我家来住了。和礼礼有伴,还能帮我辅导她作业。”
张达喝着茶,闻言呛咳了声,茶水喷薄到旁边人的手上,他赶紧说了句:“不好意思。”
徐昼然淡道:“没事。”
张达和他搭话:“你和周子枫是同班同学?”
徐昼然:“不是。”
张达“哦”了声,笑道:“没想到这里的菜还不错,好几道素食做出了荤感。”
徐昼然:“嗯。”
这个人好惜字如金。
之前感觉还挺好相处的,怎么现在这么冷。
张达觉得这天没法聊下去,但还是试图拯救一下:“你心情不好?”
徐昼然这才正眼看他,薄唇吐出三个字:“好极了。”
张达:“......”
饭局末,盛鉴去上厕所,大家等待收餐结账,餐厅经理带着笑容进来:“最近餐厅有活动,玩个小游戏,成功过关本单可以打七折,你们要参加吗?”
黎斐:“什么小游戏?”
“规则很简单,我这边会出一道题,三分钟内答对即可。”
张达好奇:“什么类型的题?”
餐厅经理看了眼手中的小卡片:“数学题,很简单的。”
周子枫:“来吧,试试又不吃亏。”
餐厅经理挥手:“演员,来。”
她身后两个年轻服务员站到桌前,开始表演。
男服务员:“听说你有三个女儿,她们都多大了?”
女服务员笑了笑:“你那么聪明,不妨猜猜。”
男服务员欣然同意:“好啊,给我点线索。”
女服务员:“她们三个年龄相乘等于72。”
男服务员:“还有别的提示吗?”
女服务员眼睛扫向餐桌:“她们三个年龄之和与今天上的菜数相同。”
男服务员想了想:“还少条件,能不能再透露点消息?”
女服务员:“我大女儿最喜欢吃莲子粽这道菜。”
男服务员颔首:“好了,我知道了。”
餐厅经理拿出计时器,按了一下:“请算出三人年龄,开始计时。”
黎礼举手:“喜欢吃莲子粽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餐厅经理笑道:“小妹妹,自己想。”
黎礼数着盘子,周子枫直接把答案告诉她:“十四道菜。”
“所以三位数相乘等于72,相加等于14。”黎礼又向经理求助,“有没有纸笔。”
经理摇摇头:“不提供,需要心算。”
黎礼放弃思考,她在心底列出所有组合都要超过三分钟了。
黎斐虽然自己不会,还是戳戳她脑袋:“好好思考。”
黎礼看向周子枫,他正在蹙眉沉思。又看向场内最大的救星,徐昼然也看过来。
黎礼眨眨眼。
徐昼然收回目光,偏头和张达说话。
张达高中时就没怎么好好听过课,高考前一天是他人生知识储备量最丰富的时候,此后便急遽落回谷底。
他和黎礼执着于同一点,自言自语:“为什么一说爱吃莲子粽就知道年龄了啊。”
目光投向还剩下一个粽的木屉,撑腮思索半晌,问徐昼然:“原先总共上了几个粽子来着?”
徐昼然眼未抬:“和粽子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没关系。”张达分析说,“如果没关系肯定不会特地说出来,所以莲子粽应该就是解密关键。是不是它的数量就是其中一个女儿的年龄?”
徐昼然轻扯了下唇角,还真被他歪打正着猜对了。
经理提醒:“还剩一分钟。”
黎斐:“枫枫,算出来了吗?”
周子枫垂头,手指在桌上写写画画,眉拧起:“还在想。”
经理拍手:“三十秒。”
周子枫被声音打断思绪,也懒得再思考了,抬眸:“徐昼然,等会你来说答案。”
黎斐狐疑:“他知道?”
周子枫笃定:“肯定知道。”
黎斐:“他很聪明?”
周子枫玩弄着瓷杯,笑了笑:“反正比我聪明。”
黎斐嗤了声。
经理手中的计时器响起,她摁掉:“好了,时间到。只要有一人答对就算成功,谁来回答?”
黎斐人靠着椅背,抱臂看向徐昼然,一副“我倒要看你如何表演”的审视模样。
盛鉴推门而入,看大家正襟危坐,一派寂静,不由蹑步回到座位,迷茫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徐昼然说:“你来吧。”
盛鉴:啊?”
徐昼然用精炼语言复述了遍问题。
盛鉴几乎秒答:“两个女儿三岁,一个女儿八岁。”
经理低头看卡纸,和正确答案契合,果真刷卡时给打了七折。
下楼梯时,黎斐神色赞许地拍拍盛鉴的肩:“小伙子真聪明啊。”
“叔叔,不用这么夸我,”盛鉴颇为不好意思,“这就是一道入门级奥数题,很简单,我小学时就会解了。”
周子枫很想给他鼓掌,自谦间装逼于无形。
黎斐:“小学就能解更说明你有天赋,哪像我们礼礼,到高中了还什么都不会。”
盛鉴说:“做这种题不需要天赋,条件充足,两三步就能推导出来。”
顿了顿,笑着看向旁边:“有天赋的是徐昼然。”
黎斐眉端拧了拧,侧目而视:“他?”
徐昼然目不斜视往下走:“一般。”
周子枫也很想给徐昼然鼓掌,这一招欲扬先抑用的妙啊。
走出大堂,黎礼拉过周子枫,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我爸好像......对徐昼然有敌意,他明明很喜欢好学生的。”
她初中时,每次黎斐来开家长会,总要打听班里哪些是尖子生,让她多和这些人交流,搞好关系。
周子枫:“你爸除了我,哪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啊。”
黎礼:“?”
周子枫叹了口气,拢拢鬓发,扣上黑色棒球帽,压低帽檐:“所以说,人不能太优秀,也不能太完美,否则全世界都找不到代餐。”
黎礼:“照照镜子。”
黎斐好不容易有个双休,下午决定在家补觉,他看向女儿:“跟不跟爸爸回家?”
黎礼后退一步,摇头:“不回家。”
女儿大了,不再是那个时刻要黏着自己的小不点了。黎斐黯然伤神地叹了口气,目光触及徐昼然,不禁无名躁火燃起。
手揽过周子枫的肩,眼神未移开,意有所指:“好好看着礼礼,省得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缠上。”
周子枫:“......”
说反了吧。
“她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你在外面更要照顾她,别让她被某些人带坏了。”
黎礼:“元旦都过了,我十七了。”
周子枫点头:“知道。”
她不带坏别人就算不错了。
黎斐开着自己车走了,面包车驶回计水寺,中午门庭冷落,周子枫和张达放平座驾,准备歇一会。
黎礼本来也想上车午睡,盛鉴说:“不如你也跟我们去进香吧。”
周子枫坐起来:“她早上已经去过了,还抢了个头香。”
“头香啊,运气真好。”盛鉴笑着问黎礼,“你祈了什么愿?”
黎礼愣了愣。
她气喘吁吁跑到殿内,满脑子都沉浸在黄牛所谓“特殊门路”带来的震惊感中,麻木跟着黎斐点香插香,根本没想到要祈愿。
黎礼摇摇头:“就上了个香,忘记祈愿了。”
盛鉴笑道:“那一起来吧,人都在计水寺了,不向佛主求点什么岂不是亏了。”
黎礼心想也是,要做就做全套,没准真的灵验。
她敲敲车窗,已经睡下去的周子枫又坐起来,胳膊支着窗框,偏头瞟了她一眼:“干嘛?”
“我和盛鉴他们再去一趟香殿。”
“嗯,早去早回。”周子枫说,“等等。”
他车里翻找了会,找到盒全新未拆封的防身报警器:“这玩意能发光电恫吓,据说还可以一键报警,带上。”
黎礼手别在身后,抗拒不接:“这里很安全啊,根本用不着。”
周子枫开门下车,将它递到徐昼然手中:“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黎礼要是对你做什么,你就拉响。”
黎礼:“?”
周子枫转身:“盛鉴,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盛鉴:“......”
黎礼举起拳头。
周子枫火速蹿跳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