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雨很长时间没有松口,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靠两排牙齿用力地咬出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没有道理,那些将她层层困扰的东西,没有一个与骆鸣有关。
但……就是忍不住。
邱雨眨眨眼,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就让她任性一次,哪怕事后被责怪,也认了。
可就算这么告诉自己,牙齿也隔着柔软的唇肉,在缩紧与放松的边界来回试探。
邱雨想,是自己终究觉得对不起对方,无论是过去,还是眼下……忍耐并容易,她的眼睛依然酸涩,下一秒,紧绷的背脊被轻轻拍打。
“小雨,没事,我是真的。”
嗓音温和而笃定,撞开了设限的屏障,让眼泪彻底落下。
骆鸣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袖上正冲下道道水痕,也或许是注意了,但控不住抖动的肩膀更容易攥紧他的全部心神。
骆鸣眼睛垂下,盯着邱雨凌乱的发顶,失神时,耳边飘来隐约的呜咽。
伴着来自胳膊上明显松懈的力气,成为了对方最后的倔强。
他叹出声,先开口道:“小雨,坐好。”
这一次说完,邱雨直起腰,但没抬头。
骆鸣在她面前蹲下,仰头望去,皱起来的脸正好落入视野范围,无论灯光明亮与否,都不妨碍看清她的模样。
发红的鼻尖,想看不敢看的眼神,还有……他视线往下,看见仅仅抓住膝盖的手指。
骆鸣又叹了口气,去拉她的手指,很轻地一根根挪开,然后放在自己掌心,慢慢握紧:“出什么事了。”
对方没吭声。
他也不催促,索性半跪下,拉着邱雨的手放在自己支撑的腿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拍打:“不说的话,我有个问题。”
“……什么?”她嘶哑地问。
骆鸣慢条斯理:“你的那位晶晶姐,和你关系不错?”
邱雨眼睫颤动几下,终于看过去,疑惑道:“是,怎么了?”
他笑了笑:“她的丈夫,我看着有点眼熟。”
骆鸣和孙大阳认识?邱雨直觉不可能,刚要否认,脑中却闪过一丛影像,当即愣住。
骆鸣一直旁观,见状继续:“后来想了想,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和他确实见过,四年前,对吗?”
他温和平静的声音落在邱雨耳边,但从真相的角度,就算他生气,她也觉得无可厚非。
毕竟是欺骗。
哪怕,只发生过一次。
邱雨从未想过骆鸣与孙大阳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她也忘了,哪怕孙大阳只是被自己临时找来演一出戏,不记得骆鸣,但那个时刻对骆鸣而言犹如剔骨挖髓,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只是从来不问而已。
“我……”她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
要说的其实太多了。
从骆鸣弃赛开始,从柯行织找来开始,邱雨知道,自己与他不是一路人。
这一认知从未如此清晰地敲打着她的内心,让她夜夜难眠。
邱雨当然贪恋骆鸣的温柔,可不属于她的东西总会离开,只不过时间未定而已。
所以,不如让她自己掌握拒绝的主动权,起码分开时,总有一个人愤怒大过伤心。
那样就够了。
邱雨向蔡晶晶求助,只说自己被一个人骚扰,想让孙大阳伪装成自己的债主,让对方看见追债场景,以便知难而退,夫妻两人同意了。
于是骆鸣回国那晚约邱雨见面,就目睹了她被人连本带利地索要欠款,而孙大阳也看见了骆鸣,大约是想到了“骚扰”一事,眼下胎记越显狰狞。
邱雨像没见到骆鸣,对孙大阳道:“我男朋友有钱,我会找他拿了还你。”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传到骆鸣那边,她还记得,自己余光看去,对方原本兴冲冲的身形僵在原地,似乎不可置信。
孙大阳就算再不爽骆鸣,也记得来前约定,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却不放心真离开,躲在一边,也就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新阳潮闷的夜晚,隐有雷声轰鸣,更意味着风雨欲来。
骆鸣往前走了一步:“小雨——”
邱雨打断他:“你都听见了吧。”她强迫自己盯着对面那张脸,哪怕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怎么能看得进去呢?接下来的每一句,她都要面对骆鸣随时可能失控的愤怒情绪。
“你愿意帮我还钱吗?”邱雨满不在乎道,“不愿也没关系,反正你的名气在。”
骆鸣愣住了。
头顶轰鸣渐近,雨点滴落的频率越快越激烈,往邱雨的心中砸去。
她点着头:“对啊,我喜欢的是你的名声,不然怎么借你弄到钱?”
事实上,那一次邱雨也是在赌,如果骆鸣不会如她所愿的失望,那她只得再去做更过分的事情,直到把他彻底逼退。
而或许命运使然,在邱雨不知道的地方,骆鸣经历了足以颠覆他的至暗时刻,而当他拼尽全力回到她身边时,又被彻底抛弃。
“你……什么意思?”
“不愿意吗?那就分手。”邱雨笑笑,厚重的雨帘在两人之间垂落,她再也看不清对面表情,也不敢去看,转身便走。
“小雨!”邱雨被他从身后揽住,胳膊缩紧,似要将她揉进骨血,“别离开我。”声音不服往昔张扬,只有恳求。
她面无表情,闭上眼,决绝地掰开他的手指,声音比浩荡的雨水更令他窒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而在邱雨心里,有一句话始终不曾忘记——
没有喜欢,却有无休无止的怀念,直到两人再次重逢。
对这段刻意设计的过去,邱雨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解释起来有种没法遮掩的尴尬,还有愧疚。
“都过去了。”头顶被揉了又揉,很有种安慰的意味。
她抿着唇,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些要算账的架势:“你……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没了。”骆鸣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我只要与你的现在。”
他已在更早的时候释怀了这件事。
邱雨还是犹豫。
骆鸣却笑:“睡觉吧。”他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颊边,温声徐徐,“不管发生什么,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所以,再也不会出现那一晚的情况,离开后,便缺失了彼此的四年。
不过第二天,却有件突发事件超出了两人的预知。
与杨舒晴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