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和兔兔的医疗团队里多了一个说话很好听的beta姐姐。
就是有点话多。
如果阮希能看到她的眼睛,应该很乐意和她说说话,会试着敞开心扉,分享生活的喜怒哀乐。
但不是现在。
此刻的她心灵深处,纯白小兔已经破碎了,消失了,她一点也不想和无关的人分享想法。
多说了一句,都是麻烦。
就好像那个在沙龙调香的beta大叔,就因为她多说了几句,现在就很烦。
【他在套你的话,想知道那个信息素香水配方的由来。】
黑色的小兔在镜中,微微歪头。
【他真的很蠢啊,明明都说得那么清楚,还问来问去。】
【切,你都不理他了,他还把脸凑过来。】
黑兔滚着鲜红的大眼珠子,另类又艳丽,是黑白灰封闭空间中,唯一能转动的东西。
【他肯定想把你脑子切开,然后把那种香调的配方原理掏出来。】
切开、掏出来…
这样的字眼跳出来的一瞬,阮希的心脏好像空了一格。
浸没在深黑冰湖里的窒息感,瞬间侵蚀了她正常的五感。
耳边的声音从周围人的闲谈,变成坠湖的冲击声,气泡咕噜咕噜,让她呼吸变得困难;
眼前单纯的深黑,开始出现扭曲的线条和阴影,如同锁链拉着她下坠;
细碎的疙瘩爬上皮肤,深黑的墨点,一点点将她涂黑,然后泯灭——
她双手颤抖着,在黑暗中乱窜,毫无章法,只依循本能推开身边的人。
女仆、医护、烦人的家伙……
然后,跌跌撞撞,不管不顾地,顺着信息素的指引,抱住满是酒香的大狗狗。
秦曜就算没在,只有银狼精神体,也会一直蹲着。
永远在她够得着的位置。
omega小姐双手抱住银狼,额角、脊背开始冒汗,然后将脸埋在狗子松软的围脖里。
精神体的毛毛也很柔软,但和实质化的毛毛有一点不同:
她能调动自己残缺精神的触丝,一点点和狗狗的毛毛拧成一团,更深入地接触,缠在一块;
又或者,触丝直接扎进狗子的皮肤,然后,透过触丝,一点点地汲取那让她安心的酒香。
狗狗不会反抗,还会抬起一只爪爪,轻轻地按她的肩膀,会用粉色的舌头舔舔她的脸。
然后傻乎乎地微笑。
像个天使。
和他的主人一样,很温柔。
当她再次冷静下来,肩膀不再瑟缩颤抖,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时,那些围着她转的人,才不再表现得惊慌。
阮希觉得,这样的自己一定麻烦到大家了,但是黑色的小兔却因此很得意。
【呵,折腾这些烦人的家伙,真有趣。】
【你何必事后装出一副内疚的样子呢?他们就是为你服务的。】
【如果你健健康康的,他们甚至连这工作机会都没有。】
“啪——”
omega小姐把心灵深处,漆黑的门关上,
然后,她握住银狗子的爪爪,捏了肉团子一下,软的,再捏一下,还是软的。
银色大狼潮湿的鼻头,在她脸颊处拱了一下,发出可爱的呼噜声,把她逗笑了。
恢复心情的Omega小姐,重新站起来,继续做身体检查。
鲜红的血抽了第一管、第二管、第三管……
omega小姐一直是很安静的,今天抽血的时候也一样。
只是到了最后,她揪住衣角,用很乖很软,没法让人拒绝的声音,问了一句:“血样的报告……能给我一份电子版吗?”
这样,她就可以躲在房间里,让通讯器的智能AI,一点一点读出来。
医生面面相觑,想着要不要请示一下领导,比如顾总,又比如管家先生。
“当然可以。”alpha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omega捕捉到信息素,立刻站了起来,往那个方向撞过去。
一片漆黑也不怕,兔子直接往前扑,反正银狼会接住她的。
被撞了个满怀,秦曜满脸幸福地,将整个兔子抱起,亲亲她的脸颊。手指在她抽血的针口摩挲,刚张嘴,就被怀里的omega小姐咬住了唇。
兔兔咬住,松口,再咬一下,然后再舔一下,再松开……如天真的草食小动物,不断地在猛兽的尖牙利爪间翻滚,凑近嗅一下,又远离一点点,刚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伸出小爪爪挠一挠,还打滚,顺便露出柔软肚皮撒娇。
被她这样可爱的亲吻逗得心痒,alpha无视那些还在“医疗工作”的先生和女士们,直接将兔子塞回狼窝,开始“符合医嘱”的,关于信息素交换的治疗手段。
烈酒焖小兔,把她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才稍微放松,在她白得透明的皮肤上,贴近针口的位置,来回亲吻,最后,用淤青更大,颜色更深的吻痕来填埋针口。
阮希觉得手臂内侧有种刺痛的发麻,那伤口明明无关紧要,但他呼吸落在皮肤的那一刻开始,信息素开始透过她的皮肤,渗入她的血管、她的骨肉里,让她被酒香俘获的大脑,开始昏昏沉沉的。
一半的灵魂在和alpha疯狂纠缠,甜蜜又热烈,另一半的灵魂,开始漂浮到黑白灰三色的空间。
心灵深处的黑兔子又开始蹦跶了:
【真是个笨蛋呢,他在愧疚,哈!】
【明明提供了那么好的生活、医疗条件,居然会因为这几管血感到愧疚,真是好骗。】
黑兔子歪头,血红的眼睛透过灰黑的薄雾,将目光打在阮希身上:
【呵,真是个可爱的Omega,还会装乖,还这么绿茶,还能再任性一点哦,装可怜,我们最擅长了,不是吗?】
“怎么了?”alpha的唇离开她的嘴角,身体稍稍抬高,额头清贴着她的额头,那双迷人的紫色眼眸,在她失去焦距的瞳孔周围,来回扫过。
“……”Omega小姐没有说话。
“咬疼你了吗?”他伸手抚顺她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指尖在发尾处,转了两圈后,又顺着她的脊椎骨,慢慢往上一点点抚过,最后,指尖停在她的后颈,腺体的位置。
稍微有点红肿,无色无味的泉水,频繁混入大量烈酒后,似乎失去原本单一纯粹的感觉,哪怕最纯净的伏特加也是无色的,但——
依旧不一样。
但他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一样。
如果,他能看到她原本灵动的眼神,是不是,就能读出来了呢?
不像现在,眼前的一片清泉,笼罩在深夜山林的灰沉薄雾中,他好像只能凭着野兽的本能,以猎狼的姿态,低下头,去舔舐山涧的泉水。
但兔子不见了。
和她消失的精神体一样。
这样的想法一旦开始,精神海又不由自主地翻起巨浪,只是,没等不正常的病症蔓延,他心爱的Omega小姐,就伸手,在他银色的短发上,揉了一下。
再用葱白的指尖,捏了他耳垂一下;然后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脸颊。
“不疼的,就是……有点痒。”Omega小姐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她微微歪头,如绸缎般的长发,搭在她纯白的衬衫上,再从肩膀一点点滑落,散开,拂过他搂住细腰的手臂。
小麦色的结实手臂,纯黑的柔软长发,纯白的单薄衬衫,还有在耳边温声细语的Omega爱人……
将灯熄灭。
又是缱绻的一夜。
……
事后,阮希趴熟睡alpha胸口,又开始在一片黑暗中,默数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富有节奏,还十分有力。
阮希有时候觉得很奇怪,明明这个人的心跳,听上去那么健康,那么有力,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生病了呢?
是因为兽化的毛毛……爬上他的胸膛、脖颈还有帅气的脸,让他变成她看不见的丑八怪?仅仅是因为不好看,就是生病了吗?
但在黑暗的丛林里,在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样有力的、疯狂的、充满攻击性和侵略性的状态,大概……只会是猎手。
是最顶尖的猎手,可以干掉一切的猎手。
而猎物,应该是她这样小兔子……不对,她的小白兔走丢了。
黑白灰的精神狭间里,那只黑色的讨厌鬼……肯定不是她的精神体。
应该、不是。
就算它的身形和小白兔一样,小巧又玲珑,就算它纯黑的毛毛一样蓬松柔软,就算它那深红的大眼睛很明亮。
那也不是小白兔。
小白兔走丢了,她找不回来。
但好像也没有关系,因为她只要躺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他有力的心跳声,似乎,就能在这种蓬勃的、关于生命力量的脉动里,获得一点点温暖。
这就够了。
就算没有精神体,也没关系。
反正beta们,不都是这样吗?
只要她的后颈还能分泌信息素,那她作为“医疗方案”的一部分,也能很好地履行“职责”,她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仔细地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然后什么都不想,只在那热烈的跳动中,安稳入眠。
清晨。
秦曜先睁开眼睛,怀里是他柔软的Omega爱人,蜷缩在他的怀里,小脑袋靠着他的胸口,手安分地搭在他的腰间,米白色睡衣的肩带滑落,露出一片圆润可爱的弧度,顺着锁骨,勾勒出让猎狼感到饥饿的线条。
让某肉食动物打从心底里快乐的,是小动物毫无防备在狼窝里躺着。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朝阳打在熟睡小兔脸上,在她白皙细腻的皮肤表面,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