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晚睡得还算早，不到凌晨3点就睡了，今日李墨云上午11点就睡醒了。

    照常简单洗漱，也没有出门的打算，就懒得换衣服，在家里还是穿睡衣最舒服，李墨云随手关了空调下楼。

    楼下室内温度被空调降到了舒适的温度，李墨云抬头一看，26度，心想潭影这小子还挺细心。

    见杂货间和厨房都没有潭影的身影，李墨云拉开玻璃门出去隔壁屋，果不其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屋里倒腾的声音。

    “潭影，在干什么呢？”李墨云跨过门口一堆废弃旧物进去。

    潭影闻声回头，“李老师，你起了，饿了吗，我这点东西搬完马上去做饭。”

    潭影身穿一件白体恤和一条黑色短裤，挺素净的打扮，奈何在这垃圾堆里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尽是污痕，简直就像只弄脏了的白天鹅。

    更何况他站在这老房子里怎么看都和他的气质不和，简直就像是天仙掉进了粪坑，差点没把李墨云逗笑。

    “不急不急，”李墨云连连摆手，忍住不笑，“你怎么清理杂物也不知道带个围裙，看看你现在，可惜了那白体恤。”

    潭影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没在厨房找到围裙，不过没关系，衣服脏了洗就是了。”潭影说着就把几个破木凳子往外提。

    经潭影这么一说，李墨云才想起，家里的围裙早就被她嫌麻烦丢掉了，而且这个家已经很久不需要围裙这种东西了。

    不过杂货店是有的。

    “那杂货店最后一格第三层就有几个围裙吧，怎么不用？没看见？”

    “那是用来卖的，不能随便用。”潭影诚恳道。

    这单纯的孩子啊。

    李墨云失笑：“这儿是什么地方？”

    虽然李墨云的问题有些云里雾里，令人不知所以然，潭影还是回答道：“风溪村。”

    李墨云：“那你从昨天来到可曾见到什么人？”

    潭影细细回想：“这周围人应该不多。”

    李墨云：“那你觉得这大夏天的，会有人来买一件围裙吗？”

    潭影：“……我不会。”

    李墨云一摊手，做了个了然的表情：“这开在乡间的杂货店本来就没什么生意，都是些小物品，也不值什么钱，你有需要尽管用就好，你都已经做饭报答我了。”

    “……”

    潭影把废旧木凳丢在外面已经堆了一小堆的杂物里，沉默片刻问：“既然没生意，为何还要开店？这样岂不是没有意义？”

    在潭影的认知里，没有确确实实回报的事是不值得做的，何况是在乡间开杂货店这种事，吃力不讨好，辛苦一个月说不定连吃饭的钱都赚不够，完全没有意义。

    李墨云瞟一眼门口杂物，反问：“那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有意义？”

    潭影毫不犹豫：“有。”

    李墨云自知这小子油盐不进，“算了算了，不提这个，我们换种说法。”

    “这世间的事呢，是很复杂的，有时候啊，不能只看到浮于表面的事物，还得透过表象抓住它的核心才是，”李墨云往里面走了几步，目光摩挲过布满蛛网的墙壁，缓缓道：“就比如这个房子，你别看它现在破烂脏污不堪，但它也曾被人爱护，也曾为一家人遮风避雨，也曾承载着美好的回忆，也曾是一个人经年不变的执念。”

    “学到了吗，潭影小年轻。”李墨云转身潇洒地一撩杂乱的长发，得意道。

    “学到了，李老师，是我想得肤浅了，”潭影点头表示认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中午了，回去做午饭了，李老师想吃什么？”

    “呃……”李墨云别开视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潭影同学，你不应该问我想吃什么，你应该问我们家有什么……”

    李墨云何许人也？超级大懒人也！李墨云的厨房有什么？双开门大冰箱一个！李墨云的冰箱里有什么？当然是速食零食饮料！

    总之不太阳间。

    本来这都是李墨云一个人的事，除了她自己也没人知道，平时她都是随便应付补充能量不被饿死即可，可偏偏现在家里住进了一个潭影，她的那点事是藏不住了。

    “我自己是没问题了，就是你可能……不习惯，但是问题不大，我吃了这么久不也还活着吗？”李墨云咧嘴一笑。

    潭影眼角不自觉一抽，立马意会到了，轻笑。

    李墨云：“……？你笑什么？不许笑！给我憋回去，立刻马上憋回去！”

    潭影收回笑意，故作严肃，已经先一步迈开步子朝邻屋走去，“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由于实在食材有限，潭影中午就煮了两袋方便面，煎了家里最后两个鸡蛋，蔬菜是用李墨云的袋装榨菜代替的，这午饭好歹是糊弄过了。

    李墨云得了便宜还卖乖，边吃边牢骚：“你说你，这方便面做得这么麻烦干嘛，这么麻烦它还能叫做方便面吗？它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从前潭影自己做饭的时候，方便面都是要用锅煮的，很少直接泡，只能说是习惯性的动作。

    “……李老师说得很对，我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对吧？”李墨云对自己的想法非常认同，“而且我吃着这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我说啊，这食物不过就是为了补充活下去的能量，何必如此费力气呢？多浪费时间啊，不对，是麻烦费力没意义。”

    在潭影认识的人中，不论男女大都为了那点口腹之欲那点衣着外表日日工作，在他们的生活中美食、景点打卡、朋友圈必不可少，他甚至见过许多小姑娘因一点小零食就被男朋友骗得心甘情愿的。

    潭影虽不能理解那些人，但像李墨云这样的，潭影也是第一次见，至少他长这么大就遇见了一个李墨云。

    “李老师不喜欢美食？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或者喝的吗？比如果茶、比如蛋糕烧烤什么的？”潭影现在对李墨云的好奇愈发浓烈，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突然找到了什么绝世珍宝，就迫切想知道这珍宝里面是否也和外表一样。

    “都是为了补充能量罢了，本质都一样，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况且食物这种东西呢……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李墨云甩甩手，去厨房倒掉了剩下的面汤。

    潭影看出李墨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虽然心中有十分的好奇，也打住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潭影默默洗刷完了碗筷，来到杂货店找了个小凳子坐下，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

    约莫半小时后，他息了手机屏幕，抬头对正在打游戏的李墨云道：“李老师，可以麻烦陪我去一趟镇上吗，需要采购一些物品，我对这里还不太熟悉。”

    李墨云握住鼠标的手顿住，瞄了一眼在木架子边小板凳上坐着的潭影，推开机械键盘，稍显狡黠地笑了一下：“李老师我帮忙可不是免费的。”

    潭影不假思索：“好。”

    李墨云皱眉，些许不满：“好？好什么好，我还没说什么条件呢你就好，有没有点防备之心？”

    “李老师是好人。”

    “好人？”李墨云从沙发椅中起身，走到潭影面前，背过双手躬身近距离地施压，“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你最好不要后悔。”

    两双眼对视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那时的感觉又不受控制地飘上心头，潭影又一次意识到了这是一双美丽神秘清醒得令人遥不可及的眼。

    这样的感觉似乎是在提醒他，在面前的这个人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区别，不管天也好地也好植物也好动物也好人也好，所有有形无形的一切好像都能被这双眼看得一清二楚。

    在李墨云凝视他的一瞬间，潭影甚至感受到了一种恐惧颤栗触电般涌向周身。

    “……李老师，”潭影欲言又止，“你右眼角有颗眼屎。”

    李墨云：“…………”大可不必如此耿直，挺让人为难的。

    趁着李墨云凝固的刹那，潭影躲过李墨云的视线，迅捷抽身而出，一下闪到桌边抽了张纸巾，毕恭毕敬地给李墨云呈上。

    “李老师，请。”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李墨云刀了潭影一眼，请你个头。

    “你等我一下。”李墨云虽眼神锋利，还是接过潭影手中纸巾，上楼去了。

    花了大概5分钟，李墨云换了一套黑色休闲短袖短裤，用梳子梳了两下头之后发现自己的头发实在是太乱了，一时半会儿梳不顺就放弃挣扎了。

    反正也不是没有以更糟糕的形象出过门，今天还算好的了，这样想着李墨云索性就直接下楼叫潭影：“有驾照吗？”

    “有，”潭影转身便看见了一身长发缭乱不羁的李墨云，犹疑道：“李老师，要不我先帮你梳个头再出门？”

    李墨云闻言蹙眉：“梳头？你要给我梳头啊？男女授受不亲。”

    潭影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单纯想给李老师梳个头而已。”

    李墨云斜了一眼潭影，直接径直走过潭影身侧，不耐烦：“你管这么多干嘛，该梳的时候我会梳的不用你操心，赶紧的拿上驾照走了。”

    潭影从包里拿了驾照，关了空调锁好门窗，跟着李墨云到屋子右侧的车棚，那里停着一辆不大的黑色小轿车和一辆黑色小电炉。

    李墨云坐上小车副驾驶位，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你开车”，潭影就自觉坐上了驾驶位系好了安全带。

    上道。

    见潭影这么自觉，李墨云心情又好了点，道：“出去右拐，开车吧。”

    潭影：“明白。”

    潭影在心里暗暗地记下李墨云的习性，懒得做饭、懒得吃饭、懒得梳头、懒得开车……却不会见而不助。

    是个好人。

    看来他真是遇上一位奇葩但有趣的邻居了，以后在风溪村的生活肯定不会无聊。

    这是这么久以来，潭影头一次感到心情莫名……有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