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之后你别忘了功课！”康熙依依不舍地说道：“要是有人欺负你，回来告诉我，表哥给你撑腰。”

    佟佳语嫣脸上含着笑，灵动的眼睛像猫儿似的眯着，狡黠的说道：“我把表哥的保证给记下来了。”

    自从难得的脆弱被佟佳语嫣看过之后，康熙和佟佳语嫣相处的也越发亲近，如今冷不丁的就要分开，康熙心里是千万个不舍。

    听闻她这话便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下来：“无论什么时候，表哥都会为你撑腰的。”

    即使地位特殊，但尚且是个小孩子的他远没有被时光历练出该有的冷酷果决的模样，喜爱一个人便倾其所有的恨不得把心都刨出来。

    被人这样挂念着的佟佳语嫣也主动的提道：“以后我每天把功课做好让人送进宫来，让表哥每天都能看到我的进步。”

    这便是要每天传信的意思了，恨不得把每天的时间都压榨完的康熙却一点都不嫌琐碎，温柔的叮咛道：“不只是功课，还有你平日里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写信告诉我，可别偷懒的随意写两个字就糊弄过去。”

    被康熙以这样温柔专注的目光盯着的佟佳语嫣答应的可爽快了，毕竟她懒归懒，却也明白真心难得，所以更不该被辜负。

    佟佳语嫣五官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小孩扎着长长的睫毛，答应时认认真真的盯着人，水润的眼睛干净的像是不染纤尘的琉璃。

    只光这样一看就能感觉得到这其中坦诚到了单纯的真心，没有任何遮掩的不需要任何前提缘由的一览无余的喜爱。

    那是能让人上瘾的信任和依赖！

    再次深刻的认识到表妹和自己天下第一好的康熙难得带着点小幼稚的说道：“嫣嫣和我玩的最好！”

    被康熙每天偷渡来的糕点喂的小脸都圆了一圈的佟佳语嫣一脸“当然”的表情回望过去，像是在不耐烦，这理所应当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康熙看着只觉得好可爱！精致漂亮的像瓷娃娃一样的小孩灵动的表情萌得他心脏一缩，心花怒放的康熙一路上脸上的笑容都没消下来过，目送佟佳语嫣上了回佟府的马车的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佟佳语嫣离开。

    “表哥回去吧，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带宫外新鲜的糕点！”突然掀开马车帘子的佟佳语嫣小半个身子都从马车窗户口处探出。

    一边说话一边不停的摇手，那副熟悉的就知道舍不得我的表情，夸张的动作，让更为内敛的康熙久违的脚趾抠地，脸上一片涨红。

    “太危险了，把身子缩回去，我先走了！”康熙大声的说道，脚都抬起来了的他看着那逆着阳光，探头冲着自己招手的小孩，做足了心理建设的伸出手使劲的摆了摆手，转身就跑了。

    太羞耻了，只是离开几天的功夫，愣是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尴尬的迅速逃离现场的康熙不敢回想刚才那场面。

    慈宁宫里同样知道康熙今日会送佟佳语嫣出宫的太皇太后，在看着进宫多日，却还大大咧咧的乌日娜，脸上的表情不禁带了几分审视。

    “琪琪格，你该教乌日娜一些规矩了。”只觉得乌日娜身上那身大红色蒙古服鲜艳的扎眼的太皇太后语气沉沉的说道：“这里是大清，不是科尔沁，瞧瞧她这样子，毫无长进。”

    太皇太后说这话时并没有避着人，在所有的宫人面前被如此点评的乌日娜羞耻的眼中都泛起了水色，太皇太后却只是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的所有隐忍，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乌日娜，你太不中用了。”

    太皇太后说完就离开了，太后将低着头哭得无声无息的乌日娜半揽在怀中，同样也是沉默良久之后悲悯的说道：“乌日娜，你必须得有所改变，不然过不了多久，下一位博尔济吉特格格会被科尔沁送进宫来代替你！”

    带着檀香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可皇太后一身轻飘飘的代替让乌日娜打了个冷颤，小声而怯懦的说道：“额祈葛不会的，他很疼我……”

    皇太后盯着她，眼睛里头带着几分感同身受的嘲弄，又好似看透一切的讥讽：“你的额祈葛不仅是你一个人的额祈葛，更是一个部落的首领。”

    如果上位者的宠爱那么有用，又何来被废的孟古青？所谓的掌权者，本就是这样能够审时度势的果断割舍的存在。

    乌日娜只觉得胸口仿佛有什么破碎了，身子都在微颤的她惊慌的说道：“我已经在努力了的！”

    惊慌失措的孩子眼里含着泪水，瑟瑟发抖的像是不明白为何倾刻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皇太后看着她又像是在看无数个进宫的格格，然后收回了一切外在的柔软，不容置疑的说道：“皇上不喜欢，所以明艳活泼就是莽撞冲动。

    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将功夫费在那些牛羊身上了，要学着汉学，学着规矩，学着做一个端庄典雅的格格。”

    乌日娜跟着皇太后的脚步离开了慈宁宫，她很害怕，害怕到整个人都遏制不住的流露出两分怯懦之色，却也没有了曾经稍有不顺便要闹得天翻地覆的模样，而是乖巧的，柔顺的，带着几分木讷的在皇太后身边。

    因为已经不用举例了，亲眼见证着上位者的宠爱都是有前提的，不敢想被另外一个博尔济吉特格格代替后会有什么下场的她只能听话。

    太皇太后做得如此不遮人耳目，康熙自然很快就收到消息，康熙手中的笔微顿：“皇玛嬷如此诚意，朕当然得去瞧瞧。”

    自乌日娜进宫之后便视若无睹的仿佛没有这个人的康熙，终于出现在了慈宁宫里，寥寥几语的关切仿佛从前的冷落都只是一场误会。

    一切一如既往，皇帝还是那么的恭顺孺慕，太皇太后却再不敢小觑眼前的人了。

    如今新君登基，将有无数的势力聚集在新君的身边一飞冲天，如此稍有不慎就登高跌重的时候，蠢蠢欲动的试图在新君身边占据更重要的位置，从而榨取更多利益的又何止是科尔沁。

    偏偏对于科尔沁的抢占先机，康熙一直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玄烨啊，满蒙联姻是国策。”还在试图挣扎的太皇太后说道：“科尔沁对大清更是忠心耿耿。”

    康熙面不改色的回道：“孙儿也知道科尔沁的一片忠心，他们方方面面的以孙儿为先，如此忠心，孙儿谨记于心。”

    康熙很理解太皇太后的一片私心，夫家好了，难免惦记着娘家，况且她这一辈子在大清还真算不上是多么的幸福，自然更记得在娘家无忧无虑的日子。

    理解归理解，真正的体谅包容科尔沁的话，那康熙只能说真正的忠心是不会让他有任何为难的，让他为难了又哪算是忠心，如果既不忠心也没有用处，那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康熙平静如常的话语没有任何敲打的意思，只是遵从本心的就已经将帝王的冷酷表现的淋漓尽致，即使太皇太后都忍不住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这一刻，她在康熙身上看到了太多人的影子。

    如果说之前太皇太后还疑心，当时在顺治面前的一场答辩是有人提前教导康熙的，那么现在再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祖孙二人点到为止的浅浅谈了几句之后，便说起了吃吃喝喝这样的日常，你来我往的互相关怀过后康熙才离开。

    看着康熙消失在宫墙之中的身影，太皇太后无不感慨的说道：“苏茉儿，有的人或许生来就是要当帝王的。”

    亲眼目睹着那藏在日常叮嘱中的一场交锋的苏茉儿也只能劝解着说道：“格格您该高兴的。”

    高兴，当然高兴，大清能够后继有人如何不高兴，只是一个孩子就有如此超乎常人的理智冷酷，那样仿佛审视着一个个蠕动的肉块一样，只看它价值的模样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让太皇太后也心有余悸的认为冷酷无情的康熙回了乾清宫，看着今日佟佳语嫣写给他的信，不禁气嘟嘟的脸颊一鼓。

    “怎么又冒出个钮祜禄家的格格了？”康熙不满的嘟囔道：“又是去和赫舍里格格养马，又是和这个钮祜禄格格晚上看星星，她这日子过的可真是潇洒，看样子早把朕抛在脑后了。”

    虽然知道自己和佟佳语嫣玩的最好，可对方新认识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小伙伴，还是让康熙心中有些醋意，那双过于锐利的丹凤眼都瞪的圆溜溜的。

    康熙嘴上不高兴的抱怨着，养心殿里的宫人沉默不语，至于为何他身边的宫人没有一个敢顺着他的话说上几句以此来讨好他的，废话！上次有个想出头的太监才附和了一声，就被康熙下令拉下去打死了。

    这以后就没人敢随便搭话了，唯有从小就陪在自己主子身边的梁九功敢一脸不赞同的为佟佳语嫣喊冤：“皇上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佟佳格格便是交了一个好友都心心念念的让您知道，这要都不算惦记，那奴才看着都得替格格喊一声冤。”

    这话虽是反驳，可谁让那内容实在是讨康熙喜欢，被取悦到的他抿着小嘴的克制住自己过于灿烂的笑容。

    只觉得梁九功实在是实诚的康熙再拿起信纸，看着上面大篇幅的描述着遏必隆的女儿有多么好时，也没了刚才的酸意，只剩下了居高临下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