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开始尾随着甚尔频繁的外出。
虽然禅院甚尔的感知力确实很可怕,但只要利用好追踪仪,远距离尾随还是没有问题的。
与此同时,纱和也在努力的收集着信息,然后跟着系统每天夜里练习翻墙偷跑。
这一切都是在为他们的新计划做准备。
新计划简单粗暴,就是系统每天跟着甚尔看他出任务。
如果哪天甚尔任务失手受了重伤,那就是纱和带着洋葱水出场的时刻了。
听起来似乎非常简单,但实施起来却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不同与真奈口中小可怜的角色,在外的甚尔似乎并不是一个弱者。
或许是他的对手很菜,又或许是他足够小心,总之,他受伤的机会并不多,更何况是重伤。
而且,甚尔这个人非常能躲,有这么一两次系统发现了得胜后满身是血的甚尔,然后火速的飞回去告诉纱和,但等到纱和出门后,甚尔早就跟坐了飞机似跑到另一个地方了。
这样反复痛失了两次机会后,纱和干脆每到夜里就换上便装,拉开一个够远但又能赶到的距离在外面晃悠着吹冷风。
时间长了她大概也能够摸索出甚尔的行动规律。
他极少在家休息,在外的时候,也并非像他们刚开始猜测的那样一直在接任务。
更多的时候他都在大街上漫无边际的晃悠着,一直晃到深夜行人稀疏,店面也大部分都关闭时,代表禅院甚尔的小绿点才躲到一个破旧巷子里安静下来。
纱和猜测那应该是禅院甚尔在外的一个落脚点。
但她并不能理解他那种在外面晃悠到大半夜,然后在白天又跑回到禅院家的行为。
“禅院家又不是没有地方给他睡,这么冷的天每天出去瞎晃悠什么呢?”
纱和打了个喷嚏苦恼的不行,将棕黄色的围巾往上又裹了裹。
此时已入深秋,顺应时节而来的寒风可不会因她的任务而止步,每天跟着在外面飘到半夜的纱和天天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大概是没有回去的理由吧。]
白天的甚尔需要在禅院家的躯具留队服役巡视,而重要的夜间巡视则是由炳中其他有咒力的分队接手,因此甚尔也就没有回去的理由了。
下方的纱和似懂非懂又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对她来说,她只是想要等待一个他受伤的机会完成任务而已。
至于去了解禅院甚尔这个人,对她来说还没有商店小蛋糕的吸引力大。
就像现在这样。
刚刚还百无聊赖的少女扫到远处还未来得及闭店的蛋糕店时,眼睛蹭的就亮了起来,拔腿就跑过去了。
片刻后匆匆赶回的纱和道。
“小毛巾,甚尔呢?”
系统习以为常道。
[回他另一个家了,我们也回去吧。]
[又是吹了半夜冷风,还没有收获的一天。]
系统叹气。
“怎么会是没有收获的一天呢,至少今天我们买到了蛋糕,以前他们很早就关门了的。”
举着赶在闭店前买到最后一份小蛋糕的纱和欣喜的不行。
“一会回去后我给你分一半,小毛巾虽然是系统但是应该也可以吃东西吧。”
系统瞥了眼笑意盈盈的女孩一本正经道。
[我们系统是不能在游戏里接受宿主的贿赂的。]
“这又不是什么贿赂,而且这个蛋糕超级好吃的哦。”
[咳,既然你一个人吃不完,那我帮一下忙也不是不可以。]
“欸~这下不怕我举报你受贿吗?”
[无所谓,我们监察部会出手。]
“噫~”
大半商店都已关闭,路灯和天上寒星在相交辉映地散发着冷光。
昏暗又无人的大道上,只有纱和一个人提着蛋糕还在面前活力十足的蹦蹦跳跳,白皙的皮肤反射着冰冷的光线,让她像初冬的新雪般纯净又洁白。
如果她愿意做任务就好了,系统恍惚的想着。
这样适合的性格,加上它的引导,一定能够打出禅院甚尔最出色的BE结局。
只是——
“大笨蛋小毛巾,你在磨蹭什么啊,这是冰淇淋蛋糕,太磨蹭可是会化掉的。”
站立于灯光下的少女回头急切的催促道。
[来了,来了。]
系统拉长声调慢悠悠的追了上去。
她在抗拒。
反正不是什么正经合约,随她去吧。
[好慢啊,纱和,跑快点。]
“知道了,啰嗦鬼!”
明暗交织的街道上,围着棕黄色围巾的少女努力的奔跑着,而前方是更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
长久的跟踪除了能在外面填饱肚子,就没有其他益处了。
相反,天天半夜出去晃悠的坏处到很大。
抛开被冻感冒,在街头被小混混追,翻墙差点被禅院护卫发现等坏处不提,最为重要的就是影响了她的睡眠,导致她现在天天上课都像打瞌睡。
天高云淡,秋风和煦。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五条纱和再一次没能忍住诱惑,在课堂上与周公相会。
教课的术师瞥了她这个身份麻烦的学生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她去了。
一旁想要借此挑事讨好直哉的小跟班刚举了个手,就被旁边的直哉原因不明的瞪了下去。
至此,笔记由系统拍照的五条纱和就再没了阻碍,每次都睡到放学铃响。
来的时候是天色微亮,一觉睡醒却是天光大亮了。
纱和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醒来,艰难地动了动酥麻成一片的腿,无数次在心底腹诽着禅院家的矮桌。
见到纱和总算醒来,门口处的一个高瘦少年松了一口气向她走去。
“桐一?”
纱和望着站在面前的少年,没有缓过来似的眨了眨眼:“有什么事情吗?”
面上泛出两片薄红的桐一略有羞赧的从袖中递出了一封信:“麻烦五条小姐了。”
慢慢回过神的纱和笑着摆了摆手:“不客气,我说过叫我纱和就好,还有其他要我转交的吗?”
纱和促狭道:“比如上次的苹果糖,或者是上上次那家超级好吃的糕点。”
被追问的脸色更红的桐一局促的摆了摆手:“我这几天没有出门,往后出门再给你们带。”
得到了承诺的纱和出门时还不忘叮嘱:“那可不要忘记哦。”
敲人竹杠的纱和轻车熟路,没有一点心虚。
那日真奈说过裕枝子的事后,纱和在等到裕枝子请求前却先一步收到了桐一的委托——将信交给裕枝子。
纱和本来以为这样就算了结,但谁知道后面裕枝子又面色复杂的拿出了一封信拜托她转交给桐一。
至此,她就成为了两人的信使,一边享受着桐一的供奉,一边为两人的来往贡献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作用。
不过比起相信来自他人的善意,禅院家似乎更相信等价交换的利益才能长久。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原因让这一对苦命鸳鸯不得不依赖她这个五条家的外人,但很明显裕枝子对她这个每次只要食物为报的信使并不信任。
这样的局面直到她主动向裕枝子请教体术和刀法后才慢慢改变。
有来有往才是她们禅院家所熟悉的‘善意’。
不知道那个禅院甚尔是不是这个样子,纱和漫无边际的想着。
看到远处穿着深灰色浴衣的巡逻队后,纱和颇为熟悉的转身绕到假山后躲开了人群。
遇到的侍者越来越少,等到了湖边的那个废弃的小亭子时,裕枝子和真奈早就等在那里了。
这是她第一天瞎逛时遇到禅院甚尔的那个湖边,现在也是她为自己挑选的练习场地。
她的体术和剑术底子是差到裕枝子这个老师看到她拿剑就皱眉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纱和还是厚着脸皮讨巧卖乖的顶着裕枝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请了三天的假期。
理由是养精蓄锐,在后几天的理论课考试中决战禅院直哉。
这当然是假话。
能让她顶着压力去请假的当然只有禅院甚尔那位神出鬼没的债主。
她上辈子一定欠了他很多钱。
***
禅院甚尔今天夜里会去执行一个很危险的任务。
这是系统从他的接线人口中探听到的消息。
‘成功的几率五五开’那位接头线对另一个人如此形容着甚尔这次的任务,偶然得知的系统立刻就飘回来催促起纱和。
洋葱水,辣椒水,辣椒粉,围巾,小手电,零钱,纱和在朦胧的烛光下将这些东西一一在身上放置妥帖。
最后自觉已经全部备齐的纱和将视线投到了桌案上的那把匕首上。
她将匕首抽出拿在手里观看着,这匕首是桐一听说她跟随裕枝子学习体术时送的,据说是一件咒具,昏黄的灯光也挡不住匕首上流转的寒光。
应该不便宜。
桐一将为了拉拢将匕首送她也算是下了血本,纱和在心底默默评价到。
不过她也没有要占这个便宜的意思,等到任务完成,她自然会把匕首还给桐一他们。
在外望风回来的系统看着这样的一幕骤然一惊。
[喂,喂,喂,我们只是去趁他重伤去要滴眼泪而已,不至于要带刀吧。]
它一紧张就有絮叨的习惯。
[禅院甚尔是重要的剧情人物,他可不能死,他要是死了,维护人员会陪着忙死的。]
纱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想什么呢,我俩又没仇,我杀他干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插到了腰间,又用坠下来的围巾掩好。
目睹全程的系统狐疑。
[那你为什么要带匕首?]
“当然是想着再遇上那群调戏人的街溜子时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啊。”纱和理所当然的说道,一点都不觉得拿着匕首去防卫对她自己也来说也很危险。
她对上次被小混混缠住的经历还有些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路过的巡警解救了她,她可能还无法安全脱身。
没错,这就是她目前让裕枝子看一次叹一次的体术水平——几个小混混都摆不平。
不过被训练了几天的纱和自我感觉良好,准备带上匕首再遇到那群垃圾时找回上次的场子。
系统在旁纠结了一会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快走吧,我们今天要跟紧一些了。]
***
夜间对于人类来说一向是危险的。
在过去的夜间,失去庇护又缺乏足够自保能力的人类,很容易就会被各种夜出的野兽袭击而死。
而在拥有了电灯建立起所谓的文明之城后,这一法则同样适用。
至少对于那些生活在灰色地带中的人来说就是如此。
[纱和,左边,快跑!]
系统焦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昏暗的小巷里,纱和喘息地跟随系统的指示拼命向前奔跑。
寒冷的秋风在耳侧呼啸着刮过,心跳声也‘咚咚’地在耳边剧烈的回响着,但这依然遮不住背后黑暗中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咯吱咯吱’这是咀嚼的声音。
‘稀啦’‘咣当’这是它行走时撞开小巷里障碍物的声音。
怎么就遇见咒灵了呢?
怎么就变成她被咒灵追着跑了呢?
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呢?
纱和忍不住在心间发出了致命三连问。
最后供氧已然不足的大脑给出了三连问的回答——
都怪禅院甚尔那个家伙啊!
这个看似能够成功实则细究起来漏洞百出的计划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不过问题不是出在跟踪被发现上面,也不是出在之前所设想的禅院甚尔并没有受伤上面。
跟踪非常完美,禅院甚尔也如愿所偿的受了重伤——纱和与系统寻到他时,他正捂着侧服无力的靠缩在墙角处垂着头。
几片被暗色光影折射着发黑的血泊散落在四处,巷子里尽是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垃圾腐烂的恶臭味。
唱着国歌长大的纱和自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所以理所当然的,她没有拿出洋葱水或是辣椒水,而是率先跑了过去,着急的想看人伤的重不重,要不要打电话去医院。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在她触碰到甚尔肩膀的那刻,原本低垂着头状似失去意识的男人却骤然抓住了她伸出的手腕。
纱和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和呼痛,整个人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一抓一攘间,她就像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布娃娃那样被丢到了地上。
再抬头时,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就只剩下了她和不知何时出现的咒灵。
再往后就是现在这种她跑咒灵追的情况了。
但这种情况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她本来就是一个缺乏运动的人,乍见咒灵的恐惧促使她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也不能往大街上跑,那里都是和她一样甚至连她都不如的普通人。
唯一的生路就是找到那个还有余力逃走的甚尔,让他杀掉这几个被他招惹来的怪物!
“系统怎么办,那个家伙到底在哪里?”
纱和第一次如此庆幸和系统不用开口说话就可以交流。
[向右,再坚持一会,安装包正在下载,甚尔也不远了,如果追不到他,我们就直接升级拿回你的咒术解决掉这几个垃圾咒灵。]
纱和听完后,明显又有了一些力气。
系统没有说的是,他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追上甚尔。
因为甚尔一直就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吊着他们在小巷里打转。
很明显,跟踪出现了失误,那个男人早就发现了他们,然后将计就计借着咒灵的手杀掉他们。
想到这点系统就气的咬牙切齿,过往的任务里,它遇到的都是能带飞它的大佬宿主,以至于它现在带新人的时候,犯下了这样明显的错误。
甚尔不来救纱和,它就只能让纱和自救。
但里面真的有那种能让纱和这种废材立刻大杀四方的技能吗?
【98%、99%……】
距离越缩越小,蠕动着的咒灵触手几乎与纱和只差了一步之遥。
就是现在!
[纱和,拿出匕首,回头,睁眼,对着黑色的线条划下去!]
拔出匕首,回头,努力的睁开眼睛,对着黑色的线条划下去,简单,一定可以的!
在睁开眼的刹那,仿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寂静的灰黑两色,无数道黑色的划痕印刻在张牙舞爪的怪物身上,像是某种不祥的囚笼。
几乎是在划上身躯处黑线的那刻,巨大的咒灵就在凄厉的哀鸣声中消散殆尽,世界又重新恢复成了彩色。
这……是我做到的吗?
[纱和,趴下!]
可是来不及了,另一只咒灵的镰刀已经举起来了。
就在她闭着眼睛希望着不要太痛的时候,熟悉的失重感又再次传了过来。
纱和像个无力的布娃娃一样被人高高的抛了起来,将她抛到半空的男人拿着一柄奇怪的长刀,轻而易举的干掉了那个咒灵,然后接住她放到了一边。
“呦,没事吧。”
刚刚死里逃生的纱和正在没出息的平复着疾驰的心跳,没有回答他。
“啧,五条家的术师也不过如此,不过你这么弱,应该也代表不了他们。”
男人嗤笑一声后,将她不知道掉到哪里的匕首捡了回来,‘咣当’扔到了她的脚边,语气渐冷。
“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又是怎样做到的,但是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再跟着我,否则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即使你是五条家的人。”
自觉已经警告的足够清楚的禅院甚尔,丢下几句话后便打算直接离开。
在他看来,这次的教训足够她很久都不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就像那群废物一样。
但另他没有想到的是——
“喂,给我站住!”
甚尔诧异的止住了脚步回头。
原先跪坐在地上的女孩扶住墙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似乎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惊吓过后发抖的生理本能。
“我说你啊,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在故意溜我?”
她的眼里像是藏着明亮的火光,话也像是从牙齿里一字字气出来的。
这样的她与他在禅院家白日中遇到的那个柔顺女孩完全不同。
甚尔稀奇的看着她。
同样,夜色也撕掉了他白日的外表,露出了内里肆意猖獗的一面。
“所以呢,你不也是在跟踪我?”
对面的女孩被噎了一下,明显气短了一些。
“可我并没有想对你做什么坏事。”
“而且抛开这个不谈,你在巷子里用咒灵追我,万一有咒灵跑到其他地方呢?万一在小巷子里遇见行人了呢?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一切都会像你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跑出去就跑出去,害死人那就害死人。”他拉长了懒洋洋的声调:“而且责任都在你哦,如果不是你,他们是不会出事的。”
“你,你……”
甚尔饶有兴趣的看着灯光下的女孩‘你’了半天,然后从嘴里憋出了个‘人渣’。
他难得有了想笑的心思,于是他也就笑了。
迎着纱和越发气愤的目光,禅院甚尔装模做样的笑着叹息。
“是啊,我本来就是个人渣,所以离我远点吧,五条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