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墨昙雪多想，慕容玉笑眯眯地邀请道：“估计元旦前是不会下雪了，你在南方没见过鹅毛大雪吧。你们放寒假再来，应该能赶上北京第一场雪。我记着一月二十一是除夕，估摸各个学校初十左右开学。你们年前就来，年后多复习复习，开了学应该还要开学考吧。”
墨昙雪点点头，思绪有些许紊乱，忍不住向慕容玉询问：“部长大大，我有一个问题……”
慕容玉颔首：“你说。”
墨昙雪思考了一下，措辞道：“我有一个朋友，她有一个朋友因为想和她一起上大学不想接受，额清华的录取通知书，虽然她认为这样不对，并且准备阻止后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以后也算松了口气，但是因为她也想和好朋友一起上大学心里会难过，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慕容玉抬起左手掩饰自己快要忍不住的笑意，温和道：“昙雪小同志，君子论迹不论心。”
墨昙雪顿时恍然大悟，起身就准备往楼上跑了。
“等一下。”慕容玉突然出口喊住了她。
墨昙雪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部长大大这么聪明不会已经看出……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昭璇吗？”
墨昙雪心底计数，花了三秒钟理清“昭璇”是哪号人物，回想起是倾城以后，花了两秒钟往楼上看了一眼，随后点点头，还不太放心：“您可千万别真去问倾城啊。”
慕容玉颔首：“我懂的。”
墨昙雪一边上楼，一边不放心地回头，便听到了慕容玉在嘀咕：“我就知道昭璇舍不得宸。”
确认慕容玉搞错了对象，还一次性搞错了两个，墨昙雪高高兴兴地回房间补觉去了。
待墨昙雪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后，慕容玉见早就刷好碗、在里面摆弄碗筷、时不时“叮铃哐啷”地发出声响的白月玄终于走出厨房门，微微挑眉。
“慕容叔，我先上去休息了，您慢慢喝茶。”白月玄见了慕容玉的表情有些发慌，理智告诉他要冷静，但是嘴不由自主地昵称敬语一起往外冒。
慕容玉敲敲桌子：“上去干嘛？坐。”
白月玄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老实坐下了。
慕容玉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听说你和宸都提前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这是好事。北大提前考察了你们的人品能力和成绩，看来是合格了才会让你们省去十年蹉跎直接入学。”
白月玄“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
慕容玉看破不说破：“教育改革也有很多年了，我都不记得有多久了，只记得是在我上小学那回。改革嘛，是要循序渐进的，三年、五年，直到高中了，教育部和劳动部才正式发布了我们现在这个法律——大学四年开始前，学生要先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十年，五年一次考核，两次考核完成会正式交予录取通知书。当年我就很愤懑自己和兄长孤儿院苦学十八年，结果又要再多十年。”
白月玄很难得能听到这位叱咤外交场两百多年的能人说起往事，就算早知道了这对兄弟是孤儿出身，亲耳听到还是倍感亲切，由此也发出了疑问：“那个时候这十年对许多学生都很重要吧。有些人能借此逃脱压抑的家庭，有些人能借此赚够十年的学费，还有些人借此创业，多了十年的潜伏期……十年对那个时候已经能活六七百年的人类不算什么时间了吧？”
慕容玉耐心地听他讲完后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望着他静静等待着。
聪慧如白月玄，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主观性。
且不说方才他本就因为自己内心的偏向考虑得有些许片面：他是想要这十年的，或者说，和墨昙雪、以及其他好友的十年，因而惯性思考了政策的优势。
慕容兄弟早就名扬中外，就算没有任何人支持，单单凭借贷款就能将百味清欢做到这一地步的人，赚钱根本不算难事。
十年，别人可能会说赚一点启动资金和学费，但有些人根本不需要，这十年他们可以做对社会更有价值的事。
不谈慕容兄弟主观上不需要十年，政策的好不意味执行得好，当年“双减”政策实行的初心也是好的，但是在没有大机构控制补课普遍价格后，私人教师漫天要价，主观抬高知识的价值，家长暗地攀比，没有大机构就一对一，一对几，反而增加了不富裕家庭的负担，有些学校将考试改为随堂测验，数量只增不减……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十年才得以改善，直至公园二一几几年这样，补课这种恶性压缩学生休息、增加家庭负担的竞争才彻底消失。
类比一下，大学前给学生分配工作，初心是想减轻家庭负担，上不起学但成绩好的孩子有了机会进入高校进修，但初期一定会出现各大高校资源不一，甚至在初期，培训费比工资还高，反而进一步增加了家庭负担，某些公司拖欠工资让学生贷款上班借此获利，一些学生受家长控制，十年以后继续工作而不是正式开始学业……这些完全不难想到，不过是他自动过滤了这些信息。
慕容玉见白月玄很快想通，满意地继续往下梳理：“政策是客观的，执行的人是主观的，高校领导和本省市公司勾结等弊病直到兄长上任都依旧存在。只要人心的欲望在，有些困难就永远不能消除。我和兄长啊，在孤儿院过得并不理想，本来应该能早早借着收养家庭离开，但一直被有私心的人雪藏，高校是我们离开的契机。如果孤儿院和实习公司勾结，完全能借着这十年让我们无法脱离援助。好在北大给了我们提前入学的机会，我们仅凭奖学金和助学金顺利毕业甚至贷款创业。白月玄，现在你知道十年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白月玄沉默不语。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慕容玉的用心，不管是作为一个长辈，还是一个国家干部的良苦用心。
“兄长七年便顺利读完博士并且创立了百味清欢；十年百味清欢走出国门进入世界五百强；再十年兄长就成为了华夏首长，那时他才四十五岁。”慕容玉饮尽最后一点茶，“而我，能仅用外交手段拿回本属于我们国家的所有只不过是我十八岁后的第三个十年。”
慕容玉起身走到玄关准备出门，只留下了一句话。
“白月玄，相信你的十年能带给自己，你在乎的人，你的国家更大的惊喜。”
白月玄对慕容玉的感情是很复杂的：首先，他很敬重慕容玉，慕容部长的功绩无需言说；同时，大概在慕容倾城差不多及笄那个时间段后，慕容玉倾注了极多的爱给自己的侄女，顺带也分了不少给他，长辈的关爱毋庸置疑；并且，这个鲜活的人会在稳重的外表下跟自己的儿子吃醋，会在浓烈的爱国情绪后吐槽其难改的弊端……
慕容玉，或者说，整个慕容家对他都有莫大的影响，慕容玉算贵人，慕容宸算损友，慕容倾城算挚友，哪怕没见几面的明晦也算替他找到了生父生母……
总而言之，白月玄听进了慕容玉和慕容倾城的劝告，不避讳提到提前收录取通知了，还能没事吐槽着未来要和慕容宸开启新的校园生活有多艰苦之类的。
慕容倾城文化课复健得很快，虽然美术生和音乐生这些特殊考生政史地物化生什么都得考，但实际上和文化生高考的不同是除却自选的三门参加正式高考，另外三门只要进行较为简单的一次考试，分为三个档次：合格、良好、优秀；学生内部戏称其实就是高考减分、高考正常、高考加分三个区别，而她已经完全属于“加分”行列了。
墨昙雪毕竟以前也是努力派的，在慕容宸和白月玄双方教学下好歹是有所进步了。
几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有两件事除外——慕容宸时不时抽风大半夜不睡觉，他隔壁的白月玄觉得看见灯光烦了会跑去吐槽这位大少爷；墨昙雪也不知休息时间看了慕容家三楼大书架上什么书，经常用一种若有所悟式表情看慕容宸，似乎已经和这位看不爽的追求者单方面和解了。
以上属于白月玄的烦心事。
元旦来得很快，早上四点，对于除白月玄以外的其他人属于不告而别的慕容玉又回来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作为部长慕容玉要多忙有多忙，不过这不妨碍慕容倾城有点小情绪，并且慕容玉乐得接受。
于是，本来要五个人一起包的饺子，慕容倾城在旁边喝慕容玉带回来的柠檬汽水，不是其他人没有，只不过她双份，而且多活了几百年的慕容玉包饺子也比他们快几倍，胃口不小的慕容倾城收获了双份的汽水和饺子。
慕容宸生怕慕容倾城吃不饱，还分了一点给她，看得墨昙雪和白月玄牙酸。
吃了热腾腾的韭菜猪肉馅饺子以后三人便启程回上海了。
慕容宸断舍离得极其困难，对着慕容倾城又是嘱咐食品安全又是细数学习要点，墨昙雪看不下去了硬生生给他拽走了，她一边拉着慕容宸，一边冲慕容倾城大喊：“倾城——春节见——我们都会变得更好——”
慕容倾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冲她招招手：“好。”
白月玄最后一个上的机甲，只和慕容倾城对望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