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德二十四年,南国,十月的天丝毫感受不到凉爽,小丫鬟跪在台阶下,体力不支,颤颤发抖。
殿内,云琳捧着话本一字一句认真看着,一旁的贴身宫女抬着脑袋时不时朝外望去。
“公主…现如今天气这般炎热,小桃姐姐再这么跪下去,怕是会撑不住的呀。”
云琳无心理会,拨动话本翻页继续看。
也就是这丫头过于善良,才会被小桃那个不忠心的欺骗,两人结拜做了姐妹。上一世正是小桃与九公主居月勾结害她性命,再来一次,她又怎会蠢到还将人当作心腹?
南王的九公主居月是老幺,按理来说最小的应受宠爱,可偏偏南王看重血统,而云琳又是正统嫡出的长公主,所以这恩宠自然就落在了云琳身上。
怪只怪自己上一世太过亲信他人,被人害了还替人家哭丧,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公主…”
云琳抬手打断:“阿荷,你这是存心想惹本宫不痛快是吗?究竟谁才是主子啊!”
阿荷哪有这胆量,见自家主子有些不悦,慌忙跪下:“殿下!奴婢只是看小桃姐姐可怜,并非想惹殿下心烦,奴婢绝无二心,还请殿下恕罪!”
云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阿荷有没有二心她怎会不知道,上一世还是阿荷拼死护着自己逃出了皇宫,只可惜还是没能走出南国地界。
上辈子行善,这辈子发疯。
她定是要将上辈子所受之苦全数奉还与他们!
九公主连同后宫众人,你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云琳合上话本,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阿荷低头:“回公主,现如今已是午时,是否传膳?”
云琳想了会儿,摆了手,道:“不用了,本宫该去看看王后娘娘了。”
阿荷虽满心疑惑,手却也没有停下,为云琳梳妆更衣。
云琳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白玉簪为自己戴上,“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阿荷:“公主,这个时辰去请安会不会太晚了?”
云琳听罢,笑出了声:“谁说本公主是去请安的?”
王后李氏最是歹毒,夜叉心,菩萨面,暗中毒嫔妃害子嗣的,亏心事可没少干,就连上一世自己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请安?她算什么东西?
“不过就生了个九公主,她凭什么爬到本宫头上,父王最是疼我,她算什么东西?”若让她放弃这宠爱与权势,那她重活一世是干什么的?
云琳就是上辈子太过心善,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信。人善就被人欺,如今不一样了,她是南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是人人都得敬三分的主。
阿荷挺直腰板,连连附和道:“公主殿下您能这么想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了!那个李氏看咱们公主心善,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小动作,吃了我们殿里多少回扣呢。”
对于自家主子的突然转性,阿荷倒是没有半点疑心,她巴不得长公主往后都能如这般霸道,最好将往日该得却没得到的都抢回来!
那是自然得要,她不仅要,她还要最好的。
“对了,九公主近日是否与李氏一同吃住?”
“回公主的话,九公主近日确实是与王后住在一起,听闻是九公主的殿里分不到冰块降暑。”
云琳听罢,又摘下了白玉簪,特意从一堆价值不菲的首饰中重新挑了支孔雀金镂钗。
这到也是件好物件儿,只是款式有些老气,不过它是南王亲自挑选给云琳的生辰礼。
阿荷见主子换下玉簪,有些不解:“公主这是何意?”
云琳只是笑笑:“好了,走罢,可别让王后娘娘等急了。”
景阳宫外,居月勾着李氏胳膊一脸哀怨:“母后,为何我们要站出来迎接那个贱人...”
“哎哟我的儿啊,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她扫了一眼下人们,又道:“方才公主所说你们皆要烂在肚子里,听清楚了吗?”
“是!”
居月撇了撇嘴,哼道:“云...长公主生母早逝,如今无依无靠的,怕她作甚?”
居月此话也只是一时不快,胡诌罢了,她怎会不忌惮云琳,人家是长公主,没有亲母扶持又能怎样,她嫡长女的身份就摆
在台面上,王上又重视她,这后宫乃至整个南国都没人敢有怨言。
向来温顺好欺的云琳居然亲自让人来告知,说什么要来拜见王后娘娘,又叫人一定要在宫门口接接她?
三岁小孩儿都会认路,她难道不会?
“依儿臣看来,她就是在为难您。”
李氏知道,可知道又能怎样?长公主说不认识路,那就是不认识,她指定谁接,谁就得接!
后宫之中,本应是王后为大,可南王偏心啊,有什么法子?
“长公主驾到——”
云琳下了步辇,见了李氏也不请安,竟是直接挽着人家的胳膊就进了宫。
“哎呀,几日不见,王后娘娘愈发漂亮了呢!”
居月在外呆若木鸡,转头对自己的贴身婢女发脾气:“该死的贱婢,还不快些扶着本宫!”
这云琳也太高傲了些,她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也能被无视掉?
这不摆明了不将她放在眼里吗!
居月气势汹汹掀起珠帘入了宫殿。
“居月给长公主请安。”
云琳故作惊态:“哎呀,瞧本宫这眼神,怎地将九妹妹给漏瞧了?”
她抬手摘下发上的孔雀金镂钗,亲自为居月戴上,“姐姐眼神不太好,刚刚还以为是个王后娘娘宫中的丫鬟站在那儿呢,望妹妹勿怪。”
居月瞬间就坐不住了,合着这人是在说自己低贱?居然敢说她像丫鬟!
刚刚受了冷落,这下又被羞辱,居月将不喜的情绪都表现在面上了。
云琳见风使舵:“可是妹妹不喜欢我的钗子?”
说着,她委屈了起来,丝毫不给这对母女反应的时间。
“姐姐不知妹妹不喜这钗子,可这支是父王送于我的生辰礼,我一直舍不得戴...本想着送给妹妹做个人情,可谁知......
呜呜,是姐姐不好......”
这一下打得她们防不胜防,长公主送礼出去却遭嫌弃,送的还是南王亲自为人挑选的生辰礼,这要是传进南王耳朵里,怕是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李氏见状,慌不择路站了出来,为自己女儿辩白:“长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月儿怎会不喜欢您送的东西呢?您如此疼爱月儿,月儿感激还来不及呢!”
阿荷站在云琳身旁暗自叫好,她们长公主是何等尊贵,连王后都得巴结着,若是主子早些如此那得少受多少气呀!
云琳见好就收,当即擦干眼泪,坐了下来,“妹妹果真喜欢?”
居月攥紧衣袖,不甘却又不敢不甘。
“既是姐姐赏赐,妹妹又怎会不喜欢,”她咬牙切齿:“妹妹喜欢极了这钗子!”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云琳喜笑颜开:“喜欢便好,哦对了,这几日御花园中的木芙蓉开得极好,本宫想着如此美景何不办个赏花宴,我与父王说一说,九妹妹也已过了及笄之年,倒是可以为妹妹挑选夫婿了。”
居月强颜欢笑,不敢多说:“大姐姐说的是,只不过月儿还不想...”
云琳句句毒辣,说:“妹妹是金枝玉叶,眼光自然是要比旁人高,妹妹放心,姐姐一定不会委屈了你。姐姐就是想,借着
赏花的名义宴请重臣,一来是想着父王可借此笼络军心,这二来也好让妹妹见见世面。”
云琳说得倒是轻巧,一两句话便将人骂了又使对方不敢反驳,一边搬出南王,一边又嫌弃人家没有见过世面,论谁听了这话都得生气罢。
见另外两人早已变了脸色,她也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啊,我亲自去和父王说。”
到了如今的地步,居月再想回绝她那肯定是不行的,她盯着云琳,笑道:“都听大姐姐的。哎,大姐姐,今日为何不见你身边的小桃姑娘?”
云琳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一旁的阿荷见状,站了出来:“小桃今日打翻了公主的贵重物件,已经被我们公主发配辛者库去了。”
果然,此话一出,居月有些坐不住了,可她又不能带着怒气质问对方。
白费她在小桃身上花的那些银子,这计划还未开始就被发配入辛者库了!
云琳品完了茶后,不慌不忙说要去跟父王说明此事,李氏没法子,笑着迎接又笑着将人送出了景阳宫。
路上,一个记不清名字的小宫女胆子颇大,她低着头,嘴里却问:“公主今日为何要送给九公主钗子呀?还骗她们说已经发配了小桃姑娘?”
阿荷见云琳没有反应,抬手敲打了一下小宫女,“我们殿下这叫引蛇出洞,还记得刚刚在来的路上公主说了些什么没有?”
小宫女想了一会儿,答:“公主说,小桃姑娘手脚不干净,与九公主有来往,让我们回去之后将人处死。”
“那九公主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说,她费尽心思拉拢小桃要做什么?”
“...哦!她想加害我们公主!”
阿荷连忙堵住对方的嘴巴,“小声一点。”
小宫女怯诺诺点了点头。
小桃是居月安插在云琳身边的眼线,用来监视云琳的一举一动,上一世便是那贱婢与人勾结,害了她的性命,也害了阿荷。
现如今,居月得知小桃已经没了半点用处,她又该如何?
是重新培养眼线呢,还是私自去救小桃?
若是前者,她肯定是没有机会,但她若是敢私自去辛者库救一个丫鬟,那可比前者有趣太多。
无论她选择怎么做,这对于云琳来说都是个好机会,居月是公主,要是让南王知晓姐妹之间手足相残,还是想害他最器重的长公主,这居月啊,不一定能活下来!
至于送钗子一事,云琳心中也是早有计划。
毕竟长公主的东西,不戴或是掉了,那都是可以被主人问罪的。
她倒是要瞧瞧,等到宫宴当天,居月会不会戴那支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