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夜里清风阵阵,御花园内灯火通明,花香满溢,好不热闹。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大臣们已纷纷落座,开始享美酒佳肴,观歌舞表演。

    云琳为今日不抢居月风头,特地只着了一身月纱淡绿罗裙,她倒是想看看居月会用什么搭配那只丑钗子。

    她幸灾乐祸,对阿荷招了手,小声道:“阿荷,你去瞧瞧九公主到哪儿了。”

    话音刚落,九公主的步辇就到了。

    今天的居月,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纹着蝴蝶样式的百褶如意裙,头上戴的是金丝点翠珍珠冠,这一身可不便宜,瞧着她得意洋洋的,怕是真将云琳要为她找夫婿的事当真了,这才打扮成这副模样。

    云琳眯起眼睛,小声问:“你瞧见了吗?她戴了那支钗子没有?”

    阿荷听罢,替主子望了望,见那支钗子被居月别在了最后面,她撇嘴:“戴是戴了,可还是嫌弃着呢,公主您瞧,她将钗子戴在了脑后,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

    云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她那个夸张的发髻,得用多少假发,多作怪。”

    居月既是戴了,自己也不再好去找人麻烦,但云琳哪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她定是要为难那作怪精一番的。

    上一世她可没少被人使绊子。

    阿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云琳见状,问道:“你点头做什么?”

    阿荷:“公主您可终于开窍了,瞧您以前多古板呀,从来都不会这么笑,也不会做这些有意思的事。”

    云琳:“你真的觉得我做这些事情很有趣吗?”

    阿荷:“那是自然。那九公主从前就不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仗着自己生母是王后娘娘,就处处与殿下您作对,可殿下呢,又偏偏是位极好的主,每每都让着她,窝了一肚子火也不知发泄。”

    阿荷话里话外都是心疼自家主子,一时间失了分寸,云琳在心中叹了口气,并未过多责怪。

    云琳:“人善就被人欺,本宫往日里从未害过她,她却处处想要本宫的命,哼,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如今到了本宫手里,定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

    这话虽不近人情,嚣张跋扈,可云琳深知,自己做不到侍宠生娇,狠心绝情的地步,做不到,她能装上一装,唬住他们那也是好的。

    复仇之事,还得从长计议,长公主办事,也多有不便。

    丝竹管弦之声响起,众人纷纷安静下来,这宴会也正式开始。

    一曲完毕,居月竟主动举杯站了出来:“今日难得能与父王一聚,儿臣准备了歌舞,请允儿臣为父王表演一二。”

    南王醉意上头,兴致大好:“好!那你就同琳儿一起为父王表演一段罢。”

    居月悻悻地看了一眼云琳,而云琳也是一怔,这发展完全不在她意料之中啊。

    无奈之下,她乖乖站起,轻声细语地应答:“父王垂爱,儿臣也不好拒绝。”

    她看了一眼居月,又道:“只是儿臣愚钝,琴艺不精,会的曲子寥寥无几...”

    南王挥手,一副和蔼模样,道:“不打紧,琳儿会什么便弹什么,父王都喜欢。”

    云琳:“那即使如此,还请九妹妹多多担待,想必九妹妹才华横溢,定是能跟上姐姐的节奏,对吗?”

    云琳这招实属妙哉,她先自谦一番,好让众人都别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又称赞对方,将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全然塞入她手中,如果表演失败,那出丑的可就是居月了。

    这可是居月惯用的招数,云琳在她手里吃过亏,自然也是要让对方尝一尝这滋味!

    云琳抱着琵琶落座,琵琶声起,婉转悠扬,配合着居月的每一步动作,可接着,她手腕一翻,那琴声激烈高昂,气势磅礴。

    她弹的是一首胡璇曲。

    这边的居月却是明显跟不上节奏了,她哪里会跳什么胡旋舞,想必是云琳这个该死的贱人故意为难自己呢!

    心不在焉的居月脚下一绊,重重摔了下去。

    云琳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琵琶,向南王跪了下去,“都是儿臣的不对,儿臣学艺不精,许是弹的曲子太过死板,所以这才导致九妹妹乱了心,一时疏忽摔了跤,还请父王责罚。”

    居月已经被云琳气到连礼义廉耻也一并抛到了脑后,指着云琳骂道:“你弹的什么破曲子,你个软柿子,从前还不是任人拿捏的,怎如今学得这般口齿伶俐,还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定是故意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的!”

    云琳立即站起了身,满腹委屈:“没想到本宫在九妹妹心里竟是这般不堪,本宫连父王赏赐的孔雀金缕钗都赠予你了,罢了,既是妹妹瞧不上姐姐,那大可向父王说明,让他老人家即刻摘去我的头衔,将我贬为庶民好了!”

    居月是个沉不住气的,扯下发钗就往云琳身上扔,阿荷眼疾手快挡在前面,钗子掉落脚旁。

    席上闹成这样,南王的酒也醒了一半,见两人当众争辩,一个满嘴胡言,另外一个又是委屈求全,这心自然是偏向了后者。

    “成何体统!她是你姐姐,你怎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她!”南王怒气冲冲,指着居月对李氏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一时间,宴上之人皆不敢说话,生怕自己火上浇油,惹出事端。

    南王声音温缓:“琳儿不必自责,你是嫡长女,是我南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没有人能指责你的不是。”

    云琳委屈,哽咽难言:“父王...”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便不喜与人交流,人人看她温顺,却人人都想欺负她。

    可偏偏云琳性子又软,常常是别人先将她欺负了,再软软的给她道个歉,她觉着自己是长女,是姐姐,自然是要让着弟弟妹妹的,便将所有的委屈都咽下肚,成年后,也从未端过架子对姊妹不好。

    到头来怎么就落得个惨死的结局呢?

    宴会最终不欢而散,南王对九公主下了禁足令,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云琳,以示安抚。

    夜深了,夏蝉趴在枝头“吱吱”地叫着,广宁殿内,只燃着两支蜡烛,云琳坐于榻上,盯着手中的茶盏。

    她有些想母后了,若是让她回到母后还在的时候就好了。

    想当初李氏为了权势害她母后一事,自己致死才清楚真相,太过可怜。

    “公主,您可是在哭?”

    意识回笼,云琳接过阿荷递来的手帕擦去脸上的泪珠,哽咽道:“本宫无碍,只是记起了些旧事罢了。”

    广宁殿熄了最后两根蜡烛。

    此时,在广宁殿的屋檐之上,趴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

    男子目光投向了殿内梳妆台上的小匣子,是刚刚南王赏赐给云琳的东西,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

    那是薛池林遗失许久的宝物,没想到竟在这宫闱中出现了。

    隔日清晨,阿荷抱着一套花燕纹锦缎面进了殿。

    “殿下,大王说这些都是赏给您的。”

    云琳倒是没见过这种样式的布料,有些好奇:“父王送这个要做什么用?”

    阿荷:“回殿下,大王说等入冬之后,要带公主去郊外冬狩呢。”

    上一世的云琳,到死方才踏出过深宫,想着自己循规蹈矩了一辈子,从未端过一点公主的架子,这一世,什么都变了。

    云琳挥手:“本宫知道了,既是为冬狩准备的,那就做套马面裙罢,阿荷,待会儿陪本宫去御花园散散心。”

    “是,殿下。”

    御花园的木芙蓉原产自姜国,因宫中妃嫔喜爱,南王亲自下令移植至后宫之中。

    可后宫,向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云琳喜欢芙蓉,却不喜欢御花园,这里死过太多人了。

    远处传来嬉戏声,云琳驻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少年正与宫女们追逐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颗石子砸了过来,云琳躲闪不及,额头处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了皮。

    阿荷:“大胆!谁在那边,还不滚出来?!”

    少年跟着掌事姑姑一同跪在了云琳面前。

    云琳有些恼火,什么时候这宫里的下人都能欺负她了?她扯过阿荷递来的手帕就往嬷嬷身上扔,阿荷当即呵斥对方:“你是瞎了眼睛还是故意的,竟敢冲撞我们公主?!”

    那姑姑被吓得不轻,慌忙跪下求饶。

    阿荷搀扶着云琳坐下,好在伤口不深,等太医到后,略微包扎了下,云琳的怒气也就消散了。

    云琳摆手示意少年上前,“你是哪个宫里的?”

    少年低着头,眉宇间似乎有些不服气,蹙着眉头不理人。

    云琳不耐,却也没表现在面上。

    “行了,你们都走罢,别扰了本宫兴致。”

    “是——”

    待到所有人都退下后,云琳才问:“阿荷,刚刚那个是谁?”

    阿荷:“回公主,那是十三王子,是养在贞妃娘娘宫里的。”

    云琳实在是想不起宫中还有这号人物,“贞妃膝下无子嗣,十三王子的生母是谁?”

    “是一个新罗女子。”

    她记不清楚当初追杀自己的人中有没有十三王子,这时,阿荷突然道:“不过奴婢听闻十三王子和九公主来往密切......”

    这一刻,她脑中居然产生了“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云琳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若是随随便便杀了人,那她和九公主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管十三王子有没有参与上一世的宫变,她都不能轻易放过对方,既要当个嚣张跋扈,侍宠生娇的公主,那就得将此坐实了。

    绝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

    十三王子的生母是个异族人,或许她可以用这个来束缚十三王子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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