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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祸(5)

    风渊回到赤谷,把这句话告诉了风袭玉。

    风袭玉许久未说话,再张口时,语调沉沉。

    “我知道了。”他丢下这么一句,就要出门。

    风渊拉住他的衣袖,“等等,你知道什么了?祂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那神兽身上明明没有致命伤——”

    “祂不是告诉你了吗。”风袭玉摸了摸她的头发,“天道在唤回我们。”

    风渊愣愣地看着他。

    风袭玉叹息一声,问她:“你觉得,人类带来的变数大吗?”

    “大。”风渊慢慢放开手,心里隐约看到个真相的轮廓。

    她有所猜想,却不敢验证。

    “神兽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天地法则的化身。”

    风袭玉点点头,“大家都这么说。”

    风渊怔了怔,喃喃重复了一遍:“大家都这么说?”

    “神兽是天地法则的化身,那神格是什么?”风袭玉道。

    风渊没说话。

    神格是权柄。

    权柄,是调动法则的钥匙。

    谁抬个手还需要钥匙?

    “可是……”风渊皱了眉,反驳道:“神格与神兽不可分离,本身就是一体的关系。”

    风袭玉笑了笑。

    他没反驳,只是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法则之神与法则的关系,肯定不是掌管或借用那么简单。”

    “但不管是什么关系,天道现在都要收回了。”

    “为什么?”风渊追问。

    风袭玉想了想,遗憾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人族带来的变数太大,天道的法则要重新调整;也可能是时机到了,神兽的时代该结束了,以后是人类的时代。

    而人类的时代,不需要神兽存在。

    “总之,我需要去找混沌聊聊。”风袭玉弹了弹袍袖,问她:“你和我一起去吗?”

    风渊正在认真思索天道到底什么意思,闻言摇了摇头,提起裙子自顾自跑回屋了。

    那时尘祸已有七十年,赤谷外的丹阳城逐渐成了规模,风袭玉一拍脑袋,让她做了丹阳城的城主。

    城主大人在府中冥思苦想数日,直到被公务揪出屋子,也没得出满意的答案。

    烛玄揽来丹阳城找她,得知此事后嗤笑一声,“有没有可能,天道只是把材料回收再利用?”

    风渊穿着合身得体的月白长衫,一边看着公文思考新来的百姓如何安置,一边摇铃吩咐人给他端了茶,“什么意思?”

    有外人在室内,烛玄揽暂时闭了嘴,随手拿过一枚灵果对光看了看——晶莹剔透,品相极好。

    看来她在丹阳城过得一如既往的舒坦。

    他咬了口果子润了润嗓,等人重新退出去才继续道:“天道又没有让所有神兽强制回归,祂所‘唤回’的,都是些本身不太想继续存于世间的神兽。”

    果子清甜,烛玄揽满意地往后一靠,“神兽无法自戕,在我看来,天道只是给我们增加了一个‘长眠’的选项而已。”

    “你说得也有道理。”风渊把手上的公文批完,也端了杯茶,“但祂为什么突然增加了这个选项呢?”

    烛玄揽嚼果子的声音顿了一下。

    风渊疑惑地抬头看过去。

    软塌上的人穿着他常穿的玄色大袖衫,垂着眼眸,未箍好的发丝落下一缕,阴影打在他脸上,莫名显出些阴郁来。

    “不是突然。”烛玄揽转了转手上的灵果,突然没了胃口,“烛九阴殒落后,天道就有这种趋向了。”

    “你怎么知道?”风渊脱口而出。

    烛玄揽不想告诉她。

    总不能说,是为了多找些烛九阴的存在的痕迹,把祂的老朋友通通拜访了一遍,结果发现了无痕迹地消失了三五个吧?

    好像他是个可怜巴巴的缺爱小孩一样。

    “我就是知道。”烛玄揽又开始啃果子,没什么滋味地咽下一口,强行把话题往下进行,“我还怀疑过,天道是不是受了烛九阴的启发,发现神兽也不是什么不能殒落的珍贵宝贝,这才干脆开始收回权柄。”

    “那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风渊困惑。

    烛玄揽把果核一扔,摊手道:“你也没问过我啊。”

    风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七十年忙前忙后地调查,揣着这么大个信息不说,有没有良心啊!”

    烛玄揽几不可见地、心虚地缩了一下。

    然后他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告诉过风袭玉啊!再说我以为你只是在做战前动员,谁知道你在查这个?”

    “而且。”他又加道:“这也不算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吧?”

    “那可不好说。”风渊没好气地起身,从一旁的置物架顶端取下一个盒子,用咒法打开。

    烛玄揽凑过来,“这是什么?”

    风渊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摊开摆了一桌子,“我整理的资料。”

    烛玄揽定睛一看:

    厚厚一沓,包括已消失神兽的名、神格、过往经历,现存神兽的名、神格、相互之间的关系、所处领地,对天道的分析、各种书中的注脚,甚至还有语录记录。

    最上面一张,就是她新得的那句话。

    “是天道在唤回我们。”

    烛玄揽看着风渊把这些东西按顺序摆好,成了一份内容详尽的历史时间轴。

    烛玄揽站在桌边震惊。

    烛玄揽叹为观止。

    “你居然这么用心?!”

    风渊“哼”了一声,抽过一张宣纸,将刚刚所知的新信息写下来,分别放在时间轴的两个节点上,“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

    烛玄揽谦虚道:“愿闻其详。”

    “你没发现吗。”风渊看着一桌时间轴,语气从刚刚的玩笑转为正经,“天道对神兽和鬼物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很相似。”

    他当然发现不了——这两者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谁没事把神兽和鬼物放一条线上比较啊?

    烛玄揽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风渊指了指那满桌宣纸,“怎么不可能。同样是听之任之、修行无劫数、只有碰线了才会被束缚……”

    “等等。”烛玄揽打断她,匪夷所思道:“前两点也就算了,神兽哪里被天道束缚了?混沌一恼杀人就是成百上千,天道也从不曾因此降下什么惩罚啊?”

    “你觉得这就是碰线吗?”风渊反问他。

    烛玄揽噎了一下。

    身为法则神兽,他从来没把人类看在眼里过。哪怕是这几十年化身为“长风真君”救了不少人,见惯了人类的各种品质,也只是把他们勉强划入了“小弟”的范围内。

    大肆屠杀人族算碰线?这是他之前有都不会有的想法。

    “那不是因为你把神兽和鬼物放在了一个语境下吗。”他道。

    风渊点了点头,接受这个回答,解释道:“我听了我哥的说法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她这些年越发习惯“我哥”“凤凰大人”混着乱叫了。

    “神格,到底是权柄,还是束缚?”

    烛玄揽一惊。

    他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窗外蓝天,又回过头来,道:“你胆子够大的啊。”

    这话简直是要吹起反叛天道的号角啊。

    风渊白了他一眼,接着道:“我认为,是神格塑造了我们,使神兽降生于世。但同时,它也是我们的束缚。”

    烛玄揽收了笑,“我不予置评,但这和你刚刚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神兽是‘法则的代行者’,换个说法,是天道维护整个世界秩序的存在。”风渊低下头,素指一点,放在千年前,山川法落地的时间点上,“上任龙神以身为祭,纵是祂本身意愿如此,也证明了这一点。”

    尘祸是秩序混乱的表现,而山川法,是重组秩序的方法。

    烛玄揽一向不喜欢和别人聊烛九阴,看在风渊的面子上没掀桌,拖来只椅子坐下,抱着手臂往后一靠,“嗯。”

    风渊也知道他的脾气,快速跳过这一点,道:“很久之前,鸾和我说过一个观点:导致尘祸的,不是鬼物的骤增,而是死气的飙升。”

    “你该不会想说,鬼物其实是天地维持灵气与死气平衡的手段吧?”烛玄揽语气嘲弄。

    “神格虽是神兽的根本,也是神兽的束缚;鬼物是人类的副产物,却是维持平衡的砝码。”风渊看向他,语气冷静,“你觉得逻辑通顺吗?”

    烛玄揽张口欲反驳,思绪飞转,却愕然发现,她说得的确有道理。

    神兽是天地灵气的宠儿,鬼物是死气为体的妖魔,真要说起来,它们才是阴阳两面。

    明明天地那么偏心人类,为什么不对鬼物百般刁难?最不济,像是对待修士那样一境一劫雷呢?

    如果鬼物不是“妖魔”,而是本就必须存在的暗面。

    一切就说得通了。

    风渊把桌上的资料收回盒子里,封上咒法放回架子顶端,听到烛玄揽在她身后以一种恍惚的语气问:“如果真是这样,你要怎么对待鬼物?”

    风渊转过身,突然弯下腰,和他近距离对视。

    烛玄揽正怔然,被她逼近的俏脸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仰——

    “咣当”一声,连人带椅摔了个结实。

    就见那姑娘居高临下地对他粲然一笑,“烛玄揽,我有个想法,也许能彻底根除尘祸,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完善一下?”

    烛玄揽惊魂未定,看着她自信而灿如朝阳的笑颜,不知怎地,心重重跳了两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悉听尊便,乐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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