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唐韫庭家,江厘厘俨然自在多了。
说好要帮忙,唐韫庭象征性的给了她一个手提袋,自己拿了两个行李箱,望着这样的外观差距,江厘厘一时之间无言:“唐韫庭,你这样我很尴尬的,你糊弄小孩儿吗?”
他笑。
“你不就是小孩儿?”
“是是是,我是小孩儿。”
江厘厘懒得和他争辩。
从地下停车场上了楼,这是江厘厘第二次来他的家。
他把门打开,灯也打开,江厘厘走进去,忽然感觉跟上次有些不一样了,这次家里的东西变多了些,不再跟之前一样家徒四壁,活像个样板间,果然房子还是得住人才能有烟火气儿。
她四下打量,一点都不怯生。
唐韫庭合上门,把行李箱推至玄关处,然后进了厨房:“我给你倒杯水?还是喝咖啡?”
江厘厘说:“水就好。”
他倒了水过来,然后去拉开了客厅的落地窗。
大雨早在他们回来的路上落下,幸好此刻他们已经到家了,得以躲避风雨。
即使隔着玻璃,雨声还是哗哗哗的传进来,远方一片模糊。
唐韫庭看了一眼,怕她无聊,转身回来说:“要不要看会儿电视?”
江厘厘应好。
她俯身从从茶几处拿来遥控器,抬眼问对方的意见:“看什么?”
唐韫庭说:“都行,我陪你看。”
他说着话,然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中间特意隔着点安全距离。江厘厘开始搜索自己想看的节目,翻来翻去半天发现最近热播的都是一些俗套的傻白甜剧,看个封面都能猜到剧情的那种,于是按到动漫那块儿,随便点了部日漫看。
她转头问唐韫庭:“看这个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是爱情番。
他说:“不会。”
然后就真的耐心陪她看着,神情专注又认真。
唐韫庭家里总有种冷冽又干净的味道,灯光暗淡,窗外的雨固执地落着,她的耳边回荡着动漫人物的台词与声音,唐韫庭一直陪在她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环境太舒服,亦或者可能早上太累,江厘厘头一偏,靠在沙发上,一个没控制住,沉沉睡去。
半晌,沙发上的呼吸声就变得均匀而平稳了。
再次醒来,整间房子变得空旷而安静,光线更加暗淡,窗外的雨声没了。江厘厘忽然醒来,迷离地揉了下自己的眼睛,扫视一圈,发现唐韫庭已经不在沙发这儿了,电视也重新陷入黑屏,她正要起身,身前的棕色毯子滑落,她及时接住,看了眼,然后搁在沙发上。
起来穿了鞋,凭着感觉离开客厅往里走了走,来到书房。
书房的灯亮着,门也开着,里头有人,是唐韫庭。
江厘厘站门口,倚在门框上。
男人坐办公桌前,带着银丝框眼镜,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手指均匀修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他那张脸也是,几乎挑不出瑕疵来,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好看。
她只不过站了一秒,唐韫庭就发现她了,他停下手上的动作,问:“睡醒了?”
江厘厘尴尬地摸摸鼻头:“刚刚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困,不好意思。”
“一大早就因为我跑这儿跑那儿,累了吧?”
江厘厘说:“还好。”
唐韫庭说:“进来吧。”
江厘厘说:“好。”
唐韫庭示意了下前面的休息沙发,他说:“我还得忙一会儿,你先等我一下,十分钟就好。”
江厘厘忙说没关系,然后自己进去找地方坐着了,坐在那儿,江厘厘乖乖等着唐韫庭忙完。
她百无聊赖地四下看看,黑色木的置物架上搁着许多书籍,她随机抽了几本翻翻看看,没什么感兴趣的就又放了回去,唐韫庭看的书比她看的还要杂,而且还有一些是全英文版的,平时看这些英文单词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多看一眼,就又给放了回去。
除了书籍,还有一些手办,装饰物,她的目光平缓地移过去,突然在一副相框上停住。这里鲜少有照片的存在,这是唯一一张,照片上是唐韫庭在人群里走着的时候被拍到的,大概是抓拍,镜头有些糊,看照片背景,像是在机场。
江厘厘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或者说,他这身衣服有些眼熟。
她正疑惑着,身后唐韫庭的声音传来:“那是五年前拍的。”
江厘厘回过头看他,随着他的解释,一切线索猛然穿起来,她恍然大悟:“不会是,你离开a城那天吧。”
他点头:“也是咱们五年前我最后一次见你那天。”
她那时候急匆匆地想去告白,他那时候计划着怎么离开这所城市,两人都不开心,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彼此的处境唐韫庭知道,江厘厘不知道,她那时候正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她想起来向珊说,那时候唐韫庭没让任何人来送他,而她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他在a城见的最后一个人。
江厘厘再次转过身看向那张照片,说:“这张照片是陈甫叔叔拍的吧?”
“嗯。你怎么知道?”
“猜的。”
其实这张照片的伊始,是陈甫偷偷拍下的,当时唐韫庭没注意,事后陈甫才给他看了照片,说是留在这座城市终点的纪念。
“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都能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还有以前的自己。”
江厘厘看见他不太会轻易露出的悲伤表情:“唐韫庭,这几年很辛苦吧。”
唐韫庭不知可否,轻轻挑了下眉,道:“人哪有不辛苦的。”
江厘厘想了想,也是,连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时常喊累,更何况是那些每天疲于生计的人,人没有不辛苦的。
“但我觉得,你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辛苦也值得。”
唐韫庭笑了笑。“嗯。”
江厘厘转身将相框拿下来,握在手里,再次看了看,她说:“那唐韫庭,咱们试一试吧。”
他愣了下,“什么?”
江厘厘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平静地说:“咱俩试一试呗。”
唐韫庭被她看的心跳如擂,面上却镇定,他只问,向她确认:“试什么?”
“谈恋爱。”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江厘厘说,语气平和,不像是一时上头,倒像是思考过许久了,“就像是你五年前做决定去南城一样,你也没有把握结局一定是好的,总要试一试,闯一闯才知道。”
唐韫庭目光专注宁静地注视着她。
其实她仍然很害怕,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都有点心虚,过往的感情经历那么多,没有哪一段的开头能让她这么谨慎的。
“你……你可能需要给我一些时间。咱们两个相差的东西也不少,我需要一些时间去调整,去适应。我会尽力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你多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
就是当初她暗恋她那邻居哥哥的时候,唐韫庭都没见过她这么认真过。
也是在这时,他终于意识到小姑娘没把他的表白当成玩笑,真的是很认真的去想过,思考过。
“可以。江厘厘。”唐韫庭说,“我答应你,咱们之间,只能你说分开,我永远不对你说分开这句话。”
江厘厘愣了愣。
许是太过害怕阶段性陪伴,而每段感情结束时她都会有好久的戒断反应,所以这句话无形中不知道给了她多少安全感。
“你说的哦。”
“嗯,我说的。”
江厘厘挠了挠头,突然陷入新一阵儿的尴尬:“那咱俩这算在一起了?”
唐韫庭勾唇,笑意温润明朗,也是配合着她不太确定的口吻:“是吧?”
江厘厘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别扭。
救命,怎么表白的时候尴尬,在一起了还尴尬,怎么和这人在一起经历什么都尴尬。
江厘厘掐了掐相框,意识到以后把东西放了回去,然后转移了话题:“雨好像停了,我该回学校了。”
唐韫庭说:“嗯,我送你。”
江厘厘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你忙!”
唐韫庭说:“江厘厘,以前都能送,成为你男朋友了反而没有这项权利了吗?”
江厘厘的脸因为那句男朋友迅速红了。
她招架不住任何调戏,总觉得和唐韫庭在一起莫名害羞。
“你送你送。”
唐韫庭笑了,说:“这个点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方便一点。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能早点休息一下。”
“哦。”江厘厘小声应着。
于是,他又送了江厘厘回去。
两人都是刚在一起,怎样折腾都不觉得烦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和彼此多待在一起一秒都觉珍贵。
尤其是这一年的大半时间里都在经历着分别,在一起来的突然,决定匆忙与不可思议总要用另外一种更具象更真实的方式来证明和印证它的存在。
车程也就二十分钟,很快那辆车子就到达了目的地。车子缓缓停下,唐韫庭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去看她。
江厘厘看了眼外面,心里头真的高兴,表面上却还要故作一下矜持,于是只有微弯的压不住的唇角才能彰显少女最直白的心思。
唐韫庭是第一次谈恋爱,经验匮乏,又因年纪比江厘厘大一点的缘故,总是会更显沉稳一点。
两人僵持着,正要有人先开口说话告别,这时,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将这暧昧的气氛全然破坏。
江厘厘转头,关语芙的那张大聪明漂亮脸蛋映在她面前,江厘厘摇下本来半开的车窗。
她懵住:“你干嘛呢?”
关语芙笑着:“我不干嘛啊,看你在这儿来打个招呼,你干嘛呢?”
她一偏头,看到了驾驶座上的唐韫庭,乐了:“和你叔叔在一起呢?”
“叔叔好!”
江厘厘:“……”
唐韫庭:“……”
有时候,美好与现实之间的屏障轻而易举地就会被打破,
江厘厘回头看了唐韫庭一眼,又迅速转回去和关语芙解释。
唐韫庭以为江厘厘会公开告诉她舍友他俩的关系,因为在这之前,她一直是谈恋爱的时候都会昭告天下的类型。
但是她转过去后,扯了套说辞来撒谎:“我们俩吃了个饭,刚刚下大雨了,他就送我回来了。”
江厘厘解开安全带,说:“那我到了唐韫庭,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就先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叔叔。”
“?”
前半段话唐韫庭还没听出问题,最后那句称呼忽然就有些唐突了。
他正直且坦诚地向她看去:“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