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宴

    一整个白天,凝凝都没出得了门,半山别墅离最近的商业区都有段距离,她又不会开车,出门也没个合适理由,总不好说想去买紧急避孕药吧。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趁着沈辞洗澡的工夫,凝凝出高价找了个跑腿小哥,偷偷摸摸在栏杆处接头,把装避孕药的袋子揣怀里,做贼似的避开一众佣人,匆匆跑回卧室,关上门。

    “你去做什么了?”

    谁知好巧不巧,沈辞居然这么快就洗好澡,松松套着白色的浴袍,手里拿着毛巾,正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审视着慌张的凝凝。

    “我……咳咳,我没干嘛。”凝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垂着头,走去衣柜那边,拉开柜门,借着阴影遮掩,把装避孕药的纸袋一股脑儿塞进柜子里,假装翻翻找找搜衣服,“你洗好澡啦,该我了。”

    她翻出内衣,和一套保守的睡衣,磨磨蹭蹭往浴室走。

    沈辞敞开腿坐下,眯起眼看她,声线静和优雅,“浴缸里的热水放好了,洗快点,别让我发现你在拖延时间,凝凝,这可才新婚——”

    凝凝脸一红,假装听不懂话里的暗示。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反正她也反抗不了,不过只要完事后按时吃药,应该不会有问题。

    因为惦记着衣柜里的药,凝凝根本无心泡澡,从头到脚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裹着干发巾,套上睡衣出了浴室。

    沈辞好整以暇地坐在窗边软沙发上看文件,抬头见她出来,挑眉一笑,“今天这么快。”

    “过来凝凝,”他唤小猫似的朝她招手,语带慵懒,“乖乖的,听话。”

    凝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这么傻乎乎地听了他的话,等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他跟前了。

    她有点生自己的闷气,为什么这么没骨气,就像小哈巴狗一样,任由沈辞这个坏家伙差遣,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

    “在想什么?”

    “哈巴狗……”

    耳边响起问话的时候,凝凝下意识回答,反应过来时,已被沈辞揽过腰,抱坐在他的腿上了。

    “什么哈巴狗,”他轻拨她眼睫毛,微微的笑腔一路传到凝凝的耳朵里,“嘀嘀咕咕的,想说我把你当小哈巴狗瞧?来——主人给咱们家最可爱的小宠物吹干头发。”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把吹风机拿到沙发上的,凝凝一边心虚地想着瞒他买的避孕药,一边自己也没耐心慢慢吹头发,也就老老实实地接受他的服务了。

    原本湿漉漉的头发在他掌下乖极了,柔和的中档热风风速,他十足耐心,吹了有十来分钟,满头青丝披下,他以手指为梳,触抚着顺滑的发丝,而后关了吹风机,将她抱进怀里,一同坐进沙发。

    “香香的,阿凝,要不要闻闻看,咱们一个味。”沈辞从后环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蹭开她睡衣的领口,埋进她颈窝深深嗅了一会儿。

    凝凝被蹭得有些痒,不自在地红了脸,心想,这算怎么回事。沈辞现在怎么这么黏人,话这么多,这么……她脸又红了红。

    这股黏糊劲儿像真的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一样。

    凝凝知道,半年之约大概只有她还在意志不坚地傻傻守着,按沈辞现在的表现,八成又不会兑现了,可此时情浓又有什么用?

    她看多了恩爱淡去的夫妻,她爸妈,她舅舅和舅妈……情浓时一切好谈,情爱转淡后,不匹配的家世眼界就开始一步步在彼此间扎进荆棘,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相看两相倦。

    烟花很美,但如果只能绚烂一瞬,死寂一生——那她的选择是宁可永远不点燃那束烟花。

    假如注定失去,不如从未拥有,至少心不会受伤。

    而且……凝凝偷偷望那个人,心里无喜无悲地想,尽管她从不愿承认,这个人,青梅竹马长大的这个人,她心里对他的在乎其实超过生命中任何一个人,她不想情淡后成为他厌倦腻烦的对象。

    这样的情绪,她从没跟人说过,只在午夜梦回时一个人想过。

    她不怕寂寞,不怕冷清,只希望如果没有好结局,俩人能够好好收场。

    这么一想,难免又想到没吃的避孕药。

    凝凝轻轻推开他,“我饿了,帮我去楼下拿些甜点好不好?”

    “好,那你等我上来。”沈辞捏了捏她脸,又问了凝凝要不要喝炖梨汤,这才起身离开。

    凝凝一直目送他出了房门,等脚步声较远,这才忙不迭翻出衣柜里的避孕药,拆开包装盒,按说明书上的用量硬吞了下去。

    剩下的药她藏进了自己不常用的拎包里,沈辞一个直男,应该不会对女人的皮包感兴趣,凝凝将东西藏好,心下稍稍安定片刻。

    三天后,按A市的习俗,新娘子是要回门的。

    和很多国际大都市不同,A市这地方虽然经济实力在国内首屈一指,但很多地方依然封建得很,比如回门宴这一桩,是不亚于婚礼的一大仪式。

    在A市,婚礼是新娘子被介绍给新郎家亲朋好友认识的场合,而回门宴则相反,是新郎和女方家属相互熟悉的日子,同样怠慢不得。

    凝凝的回门宴原本是要在酒店订席,但在舅妈秦佳的热情坚持下,还是改在了宁家老宅。

    请了饭店的主厨,满满当当摆了十几桌,宁家近亲远亲,甚至连一些生意场上的伙伴都到席了。

    俗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人知。

    他们来自然不是为着名不见经传的凝凝,而是都盼着跟沈家搭上关系,说白了,谁能搞好沈少的门路,这辈子的项目都不用愁去哪儿去拉了。

    沈辞今儿也算好脾气,挨桌地敬酒,没有半点不耐的神色。

    连舅母秦佳都忍不住赞道:“真是多亏了咱们家阿凝,沈少今天这么给面子,可真没想到。”

    宁母对弟媳早就不爽了,上下扫视了她眼,转过头去,皮笑肉不笑地讽了句,“那是自然了,阿辞这孩子打小就对凝凝好,但凡跟凝凝有关的,他哪回不关照?只不过有些人眼皮子浅而已,见他们冷战了几年,就迫不及待摆脸了,这会儿可别充什么好人了,我瞧着可不舒服!”

    人跟人之间,要么东风压西风,要么西风压东风。

    宁母一个寡居带孩子回娘家住的女人,要想不受气,性格不可能软。早前女儿凝凝和沈少关系匪浅,宁母在宁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弟媳秦佳不得不退让三尺,就算心里有意见,面上也得敬着。

    沈少在国外那三年,秦佳以为这两人彻底没戏了,对宁凝母女也不再客气,她受这大姑姐的罪可多了,一旦有机会泄愤,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这不,连凝凝房间都给占了,明里暗里想让这母女二人体验一下寄人篱下该有的辛酸苦楚。

    就是没料到这沈少又回头舍不得旧爱,宁可舍了白家大姑娘,也非得把宁凝娶回家。

    秦佳自然高兴自家又重新攀上沈家这棵大树,可对“狗仗人势”,卖女求容的大姑姐却是一千个一万个瞧不上。

    鸠占鹊巢的东西,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这么多年赖在娘家不走,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呸,拎不清的货色,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是不是能风光到最后。

    再况且,也是个可怜人罢了!还不知道自己老公怎么死的,真拿仇人当恩人了,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秦佳这么一想,心里倒也痛快了,只是现在,明显不是撕开脸皮闹腾的时候。

    秦佳于是也没跟宁母多计较,笑了笑,又去招呼客人去了。

    等到晚上一切忙完,秦佳在卧室里和丈夫闲话,又免不了提白天受了大姑姐气的事,阴阳怪气道:“你姐这人也真是的,宁家就剩你们姐弟俩相互扶持了,她倒好,不主动帮咱们,瞧那架势,倒要我腆着脸上赶着卖好,才肯施舍点咱们点好处。”

    宁垣不耐烦听这个,呵斥她:“你又想挑唆什么?我姐一个寡妇,待在宁家又怎么碍着你的眼了,你就不能多包容包容,成天跟个斗鸡眼似的,盯着她不放,你到底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是谁不想好好过日子了?!”秦佳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蹭地坐起,又哭又骂地作戏,“我一心为你,为宁家,为咱们几个孩子。你现在还反过来指责我,我说你大姐几句怎么了,她和她女儿难道不是吃宁家饭长大?好处有她们的一份,为宁家出力的时候倒要咱们小心翼翼捧着才行了?这是哪里来的理儿?”

    “行行行,都是你有理,我懒得跟你说,你眼里谁不欠你的?真正刮你钱包的人你是从来提也不提。”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一码归一码,我娘家的事那是另一桩,你别搅在一起谈。”秦佳话音一转,“再说了,我也就平时给他们点钱过日子,可不影响咱们的生活。要是我弟也像你一样,给自己姐夫收了尸,这么大的恩,我可不会像宁愿那女人一样不识好歹,还尽天摆谱。”

    “你瞧你,死人的事也要翻来覆去地讲,我看你是越活越过去了!”

    “宁垣,你是不是早看我不顺眼了,想跟我离婚娶小的?我告诉你,没门!”

    秦佳的嗓音越来越尖锐,指着他鼻子骂:“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们宁家的秘密我可知道,沈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关照你们家?哼,你那死鬼姐夫也算死得值,我可告诉你——”

    哐当一声巨响,门外什么东西碎了。

    秦佳立刻警惕地收了音,宁垣瞪她,皱紧眉,没好气道:“赶紧闭上你这张嘴!迟早惹祸。”

    门外,几岁大的二女儿哇哇哭,旁边倒了一个放盆栽的木架子,花叶和泥巴撒了一地。

    宁垣环顾了眼周围,问女儿怎么了,小女孩被吓得又哇哇哭得更大声,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秦佳心疼地抱起光着脚丫的女儿,一边哄,一边问:“先别哭了,告诉妈妈,刚才有没有人来这边?”

    小女孩迟疑了下,摇了摇头,“是……阿福,阿福撞倒了这个。”

    短短的小手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阿福就是家里养的那条哈士奇。

    秦佳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

    只小女孩心里不解地想,为什么凝凝姐姐一定要交代她这么说,明明刚才除了阿福,凝凝姐姐也在门口,而且还走得那么快,脸白得好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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