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舜扬对视上许夏年那双满含水光的眼睛后,反应过来她是自己班的,却是在维护对面,他更生气了。
胸口剧烈起伏,喘着气。
真气的不行。
许夏年一愣,声音软了下来:“我是班长,你别在学校打架。”
“班长?”他冷嗤一声,“谁承认啊?!”
“赵老师承认的!”
许夏年也有些不耐烦,如果是小冲突,或是在校外,她一点不想管他们这些人的破事,但今天是在校内,赵老师人还不知道跑哪去了,大家只能拉她这个班长出来垫背。
她平常不占着这个位置使唤人,但今天她只能这么做,一场闹剧,如果她可以以这个身份去平息,那么她会这么做。
许夏年已经退一步了,如果他再得寸进尺,她也可以倔起性子来。
“班长”穆心悦在中间打破僵局,她长发,衣袖都乱了。
女孩眼眶不知何时也泛了红。
她是尊重许夏年的,她心里明白,今天的事起源在她,所以主动想去管好自己的麻烦。
“你能不能别闹了?”对着肖舜扬她心里有些累,如果不是他,根本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她不在乎被闫牧拒绝,但是她不想亲自在他面前这么难堪。
“我……”肖舜扬咽了咽口水,别人领情的撑腰才是撑腰,要不然就是无理取闹,他好像做过了,但还是想把对方的错指出来:“是他先侮辱人!”
穆心悦无力的叹气。
许夏年比她高半个头,抬手揉了揉她的肩,眼神告诉她“我来处理。”
她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眉眼细长,眉心微皱。
轻声道。
“他打人了吗?”
许夏年不是维护谁,只是就事论事,她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肖舜扬一味的不理智和冲动。
如果闹到学校老师们的层面上,一定是她们吃亏。
男孩终于没再开口。
许夏年转身,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低头看了闫牧一眼。
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沾满了血,混乱之中被摩擦的有些模糊。
“同学,对不起啊”她放低姿态,替肖舜扬道歉,又指了指他的手,问:“需要去医务室吗?”
少年冷曦的眸子终于染上了一丝温度,江离先他一步挑起下巴,道:“当然。”
这群人真是奇怪,一个来递书信,一个来挑事,一个又来劝和,十七班这群人真的有毛病。
怎么说闫牧的伤不能白白受,别等他生气了,他们只会更惨。
他给闫牧递了个信号,意思是“我帮你宰了他们!”
不料后者没搭理他,众目睽睽之下将流着血的指头往黑灰色衣服上一擦,缓缓的回答:“不用。”
说完转身就要走。
他没追究什么。
江离惊掉大牙,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疑惑。
许夏年也愣了愣,连忙叫住:“等一下。”
少年停住,但没转身。
她从兜里掏出两张创口贴,小跑着,绕到他面前。
清冷的小脸在风里被吹得通红,鼻尖也红了,她哑着嗓子道:“这个给你。”
闫牧理了理衣袖,戏谑的抬头,盯着她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属于这场争吵中的范畴,他再度开口:“十七班的?”
许夏年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回答:“嗯。”
指的是她,还是他们?
“班长?”
“对”
清楚了,问题的对象是她。
回答完她指尖一冷,他抬手从她手里抽走了创口贴,背影中许夏年依稀看到,他肩膀微颤。
他好像……笑了。
少年:“记住了。”
许夏年一顿,抬眸,少年已经走远。
记住了,是什么意思,她呼吸滞住了。
低下头又想,真的记住了吗?怎么可能,但记住了,也很好。
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墙角,许夏年回过头。
围观的人差不多散完,穆心悦眼眶中的泪大滴大滴往下流,肖舜扬慌了。
他颤抖的手抬在半空中,嘴里咕哝着:“对不起。”
女孩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跑回了教学楼。
“先回去吧”许夏年神色复杂,对他道。
火里火气的男孩背影很是落寞。
赵冉这才姗姗来迟,问许夏年:“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了”
许夏年挽着她衣角往回走,没作过多解释。
这件事,大家非常默契的没有捅到老师那里,也算是过去了。
只是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成了无关紧要的人口中的一个笑谈。
矛盾的当事人没有一个人放下,也再没人提起。
一整个晚自习,许夏年处在走神的状态中。
晚风萧条,处在最边的教室里沉闷而寒冷,原因是台上瘦弱又古板的化学老师为保持学生们的兴奋,正敞着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教师椅变成了挡门的工具。
隔壁班讲课声透过三四寸的墙壁,讲什么也听不清楚,却盖住了憋屈的铃声,传入人耳,意思变了又变。
许夏年一字一顿的抄下黑板上的解析,白玉的手留下干净的字却入不了脑子里,实在看不懂。
土色窗帘遮住方形的窗户,露出的一丝缝隙,黑漆漆的,窗外没有月色,只有路灯下晃动的树影。
班里一群人共同混过一个半小时。
终于,学校为全体学生设的闹铃响彻整片校园。
“下课。”
台上的老师铿锵有力的喊到。
他早就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了,都说晚自习是折磨学生,对老师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一群小兔崽子,没人听就算了,议论声还炸翻了天,真当老师注意不到,只不过是懒得讲罢了。
台上的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摇摇头,想当年他年轻时,可是一个雷厉风行的男人,他教过的学生无不把他排在“最讨厌”的行列。
现在……诶!
他叹了口气。
有时候许夏年也觉得烦,因为他太能阴阳怪气了。
柏伟套着过膝的棉服,方框眼镜快下滑到鼻尖了,说完他爽快的将手里的粉笔甩在桌上,抬起手背扶好镜框。
一点样子也不做,眼底满是松了口气。
手里拿着书背在身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她们这个班大多是体育,艺术特长生,其余也是一些成绩中下等的普通生,没有一个优等生,顶头的那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他们配的老师却是中上等的,傲气得很。
开始科任老师对她们自然是没什么耐心。
那位老师刚出去不久,一群闹哄哄的男生紧随其后,把门砸出“砰”的一声巨响。
很明显是针对谁的。
最前排的几个女生会意的笑出声。
许夏年面色如常,心里没多大感触,她盖上笔盖,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年年再见。”
“许夏年,赵冉我们走了”
周围的人和她打了个招呼,许夏年应了声:“好的,再见。”
“再见”赵冉也道。
教室里一下空旷了,她也收拾好书包了。
她站了起来,理好领口,拉链顺到下巴,捂得严严实实的。
“冉冉,我们也走吧。”
赵冉早在门口侯着了。
许夏年背上的书包有些重,她颠了颠。
到这个时候,赵冉总是能高兴的由衷欢歌,她哼着跑到了天涯海角的调。
许夏轻笑一声。
掩饰住眼底的波澜,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
赵冉哪看不出来啊,在大神面前耍大刀,她害羞的捏了一下她腰部,由于对方穿的太厚,没碰到肉,两人相视,笑出了声。
许夏年和赵冉初中认识的,那时她们同为班上的艺术委员,配合默契,久而久之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原本都以为对方升高中时都会选择三中,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在这相遇了。
很有缘分。
风携着看不见的武器拍打着走廊四处,无一幸免,呼过的冷风声音有些诡异,划过耳膜,许夏年抱紧赵冉的胳膊,忍不住一哆嗦。
拢了拢衣领,眼睛瞟到远方的红布条。
为高三学长学姐们挂的激励横幅在风里翻滚,留下噗呲噗呲的声音。
各个班逐一将灯熄灭,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许夏年眼睫轻扑,不自觉的眨了眨干涩的眼,试图把眼里的“刀”融化了。
许夏年和赵冉挤缩在一起,低着头往再熟悉不过的方向走去,出来没一会儿,雪地靴里的脚已经冻得生疼。
她习惯性的将整只手缩进长了半个手掌的袖子里,黑白格子的围巾裹住了她整个脖颈,只剩一双灵动的眸子裸露在不怀好意的空气里。
许夏年怕冷,所以她在厚重的冬季校服里还套了件毛衣和带帽卫衣,看起来臃肿又笨重。
踏出校门,路灯设的暖光,微黄,照量了整条回家的路。
远处街道上寒风卷着泛黄的梧桐叶,在无人的角落里尽情的跳跃奔跑。
这年走读的学生还是相当多,原本寂静的街道,灯光下不少三两成群的学生。
带有牌子的门店,老板们将夏天摆摊的桌椅都收了回去,现在校门口空旷到不行,只剩落下的雪无情的侵占着每一个角落,连同老旧的小区电线交错冗杂在上空,破旧的石子楼梯往上一家接着一家,有别样的景致。
屋檐上,马路上,能看得见的地方几乎都覆上了很厚的一层白雪。
前一个十字岔路口,许夏年和赵冉依依不舍的分离,她们家离学校都不算远,又是顺路,所以每天结伴而行,路上不枯燥也不太害怕。
路上的风吹乱了她的领口,许夏年眯着眼。
北方的风就是这样,又狂又调皮。
许夏年扶好被风吹歪的帽檐,脚下一滑,摔了一屁股雪。
在街头上随便一看,她的装扮最为夸张,别人好歹露出的脸是完整的,许夏年则是只剩出一双眼睛。
路过她旁边的一群大妈笑着走过,丝毫没有顾及她,笑声都有回音了。
她觉得有些丢人,撑着一只手站起来。
继续前进。
“城西巷”
蓝底白字的路标是这片区域唯一的辨识物。
周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一带空地宽,一片没有障碍的雪地平的像一张白纸。
许夏年走进巷子里。
“呜呜呜……”
耳边传来尖锐的哭声。
她还没来得及走进家门前,顺着声音她隐约看到了个轮廓,好像就站在她家那。
她擦了擦眼睛,加快脚步。
走近点终于看清,一个穿着蓝色冲锋衣的少年直直的杵在那,眉心拧的很紧。
五官清秀,皮肤和许夏年一样白到透亮,仔细一看,两人有六分相似。
他身前,站着一小不点,还没高到少年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面目全非。
“许双宵,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