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几乎是滚出了封锁光幕。
她挣扎着克服剧痛立马起身，去查看躺在旁边的辜洛宇的状况。
辜落宇伤得比方凌重了很多，他已经支撑不住水形，完全化成了肉身，浑身焦黑，不复之前俊逸温润的面貌。
方凌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见他胸膛起伏微弱，有了一点切实的慌乱。
她的手微微发抖地去翻背包——连背包都被他用水保护的很完整，背包里的药剂瓶基本都完好无损。
她找出细胞修复剂，一针一针地给他注射，一边注射一边探他的鼻息，接连注射了三支，他的呼吸才重新变得有力起来。
光幕内，金属漩涡势头更大，已经渐渐成为了暴风，整个光幕内部都卷入其中。
这已经是箭在弦上了，方凌也顾不得再去杀杜立恒，连忙扛着辜洛宇找地方躲起来。
她刚扛着辜洛宇躲进一栋附近的建筑里，光幕里的金属暴风蓄力结束，在韩青越的操控下轰然爆炸，科洛的大楼夷为平地，紫色光幕被爆破成碎片，不等落地就在空中消散无形。
爆炸的气浪甚至波及到方凌容身的大楼，她身边的玻璃窗炸得漫天飞舞，方凌不得不抱着辜落雨的身体，用超凡能力抵挡尖利的碎片。
爆炸只是一瞬间，然而身处爆炸中心的人却迟迟缓不过来，有的甚至已经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光幕的主人封言也被气浪逼退到十米开外，她的帽子被掀翻，单腿跪在地上，露出的脸上口鼻都在流血。
她的伤不是直接因为爆炸，而是因为封锁光幕被强行爆破所造成的反噬。
只有杜立恒还站在原地，他的超凡能力是气流控制，爆炸发生时，他的周身甚至被他控制着出现了一圈“真空”。
几只堕落种皮糙肉厚，更是因为身处“暴风眼”，几乎没有什么损伤。爆炸一停，就从封锁圈出逃，宛如泥牛入海不知道哪里去了。
韩青越三人被一道金属门上送了上来，与不远处的杜立恒隔空对望。
三人等了一会，见杜立恒没有动作，小声交流了几句便旁若无人的离开了现场。
待他们走后，躲在旁边的方凌从只剩下框架的窗户探头看到，杜立恒胸腹涌动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怪不得他刚才不去阻止韩青越离开。
方凌立刻意识到，杜立恒已经受了重伤。她刚要摸枪，这时治安人员姗姗来迟，围绕在杜立恒身边开始处理这个烂摊子。
方凌心中讥讽：来得可真是时候。
但她也不能做什么，能做的只有迅速离开现场。
她扛起辜洛宇，一路徒步疾行，避开监控，没有选择任何交通工具，终于在日过正午回到小区。
这里是旧城区的和平大街，城市发展重心转移后，这里就逐渐变成了底层人士的聚居地。黑户，逃犯，前科犯，各种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污点人员层出不穷。
方凌住的大楼则是被政府征做救济房。救济大楼里住的人，大都是从小无所依靠的孤儿，靠领政府的救济粮长大，读附近最缺乏管理的学校。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要么在成年之前就莫名其妙消失，要么成年后成为更年轻的污点人员。
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来去。
方凌毫不避讳的扛着焦黑的辜洛宇从地面进入大楼。
电梯打开，一个十岁的男孩紧紧抱住怀中的背包，方凌刚一进来，他吓得打了一个抖。
看清楚方凌的脸后，他的身体姿势放松下来，乖乖喊了一声：“方凌姐。”
方凌扛着辜洛宇换了个肩头，把他上下打量个遍：“又被打了？”
同住一层楼，方凌遇见过几次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教过他一些招式。
那男孩青红交加的脸上虽然还有怯色，但还是努力挺直腰背，“我，我打回去了！”他骄傲地拍一拍怀中的背包，“营养液没有被他们抢走。”
营养液是政府对于孤儿的救济福利，每个登记在册的未成年孤儿都拥有一定的配额。为了防止规模性的倒买倒卖，每个孩子都要亲自去救济司领取。
至于领回来之后会不会被抢，就不在联邦的管理范围之内了。
方凌嘴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鼓励地摸了摸他的头。
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脸色也如平常一样平静冷淡，但是男孩敏锐的感觉到她此时的轻松愉悦，大着胆子跟她搭话：“方凌姐，这个人是被你杀了吗？”
方凌：……
她看着男孩懵懂清澈的眼睛，摸头的手僵了一下，又收回来：“你见过我杀人？”
方凌很确定自己杀人从来都很小心，绝不留痕迹，即便这是在混乱失治的旧城区。
男孩一下子气弱下去：“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方凌的气场好像忽然冷了下去。
在他的认知中，方凌会杀人是和平大街，尤其是救济大楼的共识，虽然他没有见过，虽然没有人见过，但是大家就是知道她会杀人。
方凌的盛名暗地里流传已久，只不过大家都不敢将这样的话传到方凌耳朵里去。
杀人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至少在和平大街不是。
他甚至是抱着濡慕崇拜的心态仰视着方凌，无比渴望自己也成为这么强大的人。
但是方凌不一样，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走出和平大街，身上不能有污点，从不让杀人的血沾到身上。
电梯叮的一声达到16楼，方凌面朝前方，跨步卖出电梯前平淡的扔下一句话：“没有见过就不要乱说。”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扛着辜洛宇离开。
男孩弱弱回了一声“好”，也迅速淹没在她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中。
他气馁，他懊恼，好不容易有一次和方凌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还主动关怀，自己却惹她不快——虽然她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他就是知道她不高兴了。
他沮丧的低着头，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很快落下泪来，站在电梯里像一桩忧伤的木头。
电梯门就要关上，这桩木头也没有挪脚的意思。
方凌走了两步，发觉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又退回去。
电梯门夹缝伸进一只手，电梯门又自动打开。
方凌奇怪地看着他的头顶：“愣着干嘛，过来帮我一个忙。”
男孩惊喜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水光涟涟的脸。
他捕捉到方凌不解地微微皱眉，连忙像销毁罪证一样抹掉眼泪，脸上由衷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干脆的点头：“好！”
方凌打开房门，把辜洛宇扔进折叠浴盆里，对男孩说：“把他洗干净，等我回来给你带面吃。”
男孩兴奋地拍着胸脯大力应承：“没问题，交给我吧。”
方凌拍拍他的肩膀，出了门把两人锁在里面后，坐电梯重新下楼。
使用细胞修复针剂和动用超凡能力消耗能量巨大，她急需补充能量。
小区里开着一家多年的面馆，物美价廉，方凌常常光顾。
她一坐下，店主刘妈亲切的声音从后厨传来：“小方来了啊。”
方凌：“是，刘妈，来碗鸡蛋面。”
刘妈：“好嘞，马上。”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的饭点，店里没有别的客人，面很快端上来。
刘妈把放下面碗，捞起挂颈的毛巾擦着汗，笑容满面说道：“你吃哈，不够再叫我，我就在后厨打扫卫生。”
方凌微笑点头：“好。”
满满一大碗，面条是刘妈自己手擀的，面上的鸡蛋卤颜色鲜亮，铺满了整个碗口。
方凌赶了那么久路，早已饥肠辘辘，刘妈一走就迫不及待地呼啦啦吸面，不一会这一碗就见底了。
她对着后厨高声叫道：”刘妈，再来一碗。”
刘妈吃惊地探出头来，“这么快，看来是饿着了。”她笑着调侃道，“小方还在长身体呀，饭量越来越大了。”
方凌配合着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也发现自己现在的饭量比进化之前大了很多。
第二碗也很快端上来，方凌已经吃了个半饱，这次不再暴风吸入。
她一边吃面，一边看着店里的老旧过时的电子屏里的新闻直播。
新闻里播报的正是刚刚发生的科洛医疗研发中心爆炸事件。
直播画面里，杜立恒正在接受采访，他又恢复了惯常的人模狗样，衣袂翩翩地编造此次科洛事故的前因后果，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有恐怖.分子利用不明怪物，有组织地对研发中心展开了袭击。
方凌：你自己说的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然而记者信了，一边听杜立恒大放厥词一边真挚点头，丝毫没有质问的意思。
方凌：……行吧，财阀就是牛B。
但是这么轰动的大型安全事故，又是发生在中心区，只靠杜立恒一面之词显然难以服众。
直播画面又转向钟瑰市的治安负责人，他是钟瑰市安全局的局长，正在事故现场指挥后续工作。他在直播中也配合杜立恒的说法，义正词严地声讨恐怖.分子，承诺会尽快将之缉拿归案，还钟瑰市公民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
方凌吃面的动作停了下来，科洛与政府之间的微妙关系令她陷入了深思。
她不禁回忆上午在这所研发中心经历的一切，仿制药，实验体，堕落种，这到底是杜立恒一人所为，还是科洛总部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