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

    仇秋今日本想潜入宫中协助南双,亲手杀了皇帝,但师天南说有一桩关系全局的事情非仇秋去做不可,他虽气恼,却也没有耍小性拒绝。

    他按照计划在雍都城外与彭成客准备好撤退的车马物资,等到午时,依师天南之言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竟写着:叶无乡今夜要杀长离,若要相救,可去盛王府或日月宗搜查。

    仇秋大惊:叶无乡怎会去杀一个小姑娘?!师天南又如何得知此事?但乌长离是他仇秋的救命恩人,他绝不会见死不救,即刻与彭成客交托,冲回城中。

    他本想先去日月宗,可在路途中偶然发现两名伪装者,他顿觉不妙,小心跟上去,见到这几人偷偷闪入盛王府。

    莫非真是叶无乡的手下?

    仇秋来不及细思,即刻潜入府中跟上伪装者,若是遇上乌长离,便杀上去救人。但事情并未如愿,伪装者确乎是在搜寻某物,却并无所获,于是他急忙赶往日月宗,搜查一通,在高阁内遇上逃出生天的乌长离。

    可眼下,他告诉乌长离是叶无乡在追杀她,她为何又怒又气,十分决绝地否定了他的言辞?

    夜色浓重,乌长离瞪着他说:“不是他!绝不是他!”

    仇秋刚想张口,头顶瓦屋上倏忽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他立马抓住她,将人带到黑暗里,捂着她的嘴,警惕地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

    乌长离头脑发昏,心口发紧发酸,呼吸都不顺畅了。

    “长离?”仇秋感到怀里的人在往下坠落,他连忙松开手,扶着她坐下来,一探额头才发觉她正在发烧。

    乌长离痛苦地垂下头,浑身上下跟着火了一样的灼热。

    贺留荒的毒……毒性又起来了吗……

    她不愿向仇秋求助,习惯性地咬住下唇忍痛,可她忘了自己的嘴巴在密室中被火油烫伤了,牙齿一碰,刺痛非常,她忍不住叫了一下:“嘶呃……”

    仇秋伸手托着她发烫的额头:“怎么回事……他给你下毒了?!”

    日月宗的手段他领教多次,一下子就猜中乌长离的症状。

    乌长离体内的毒药像浪潮一样在身体中翻涌,头颅里一震一震的,她咬紧牙关,紧握双拳,拼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这时嘴边伸来一个柔软的物体:

    “解毒丸,你先吃一颗。”仇秋身上只剩下最后一粒解毒丸,此丸是用他们族人秘法所制,有解毒奇效。

    乌长离微微侧开脸。

    仇秋见她身体都在发抖却还不吃药,急道:“你快吃啊。”

    乌长离紧闭双唇,挣扎着躲开他的手。

    仇秋叹了一口气:“从前我还是彭大哥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怕我?怎么就肯信我?”

    乌长离一愣,僵硬地回过头:“你……你是?”

    仇秋见她张嘴,趁机把药丸塞进去,另一手点她穴道,迅雷不及掩耳地让她吞下药。

    他认真道:“长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害你。”

    救命恩人?

    乌长离这两天经受的事情实在太复杂,她压根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

    “三年前我被日月宗追杀,身受重伤,你给我拔过箭,上过药,救我一命,你还有印象吗?”仇秋轻声道。

    乌长离渐渐忆起那晚情景,头愈发疼了:她当时哪里是要救他,根本是被逼迫的好吧?

    “我仇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日后你若再有难,我一样会来帮你。”他顿了顿,“只要我还活着。”

    仇必报,恩亦然,更何况,从前的许多恩人,仇秋还没来及报答,他们已经离开了——这是他的心头大憾。

    乌长离听见他的恳切言辞,不禁怔在原地。

    嘚嘚!嘚嘚!嘚嘚!

    “你们两个去那边搜!”巷口外一人厉喝道,马蹄声连续不断。

    仇秋反应迅速,背起乌长离闪出小巷:“不管是不是叶无乡,先保命再说!”

    *

    夜空中明月被一团乌云半掩,月色稀薄。

    一年轻男子骑马立于城门口,手按长剑,不怒自威。

    “首领,我等没追上贺大人,也……没找到画像上的女孩……呃!”

    冷光一闪,报信人脖间喷出鲜血,倒地身亡。

    鲜血顺着“明晦”的刀口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马儿闻到人血的气味后退几步,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叶无乡静默地平视前方,月光洒在他身上像霜一样发着寒气。

    另一手下骑马而来,拱手道:“首领,城东没有特殊踪迹。”

    “继续搜。”叶无乡沉声道,“其他人,跟我出城。”

    他调转马头,马儿从尸体上越过,踩烂了尸体手上所拿的人像画。

    *

    仇秋背乌长离准备从西门潜出,却发现西门门口立着数名日月宗杀手,他连忙掉头,穿过几条街,赶往城南。

    能调动这样多杀手的除了叶无乡还能有谁?当然从前可能还有一个贺留荒,但行丛已经去刺杀他了,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仇秋回头看了看乌长离,她闭着眼睛时不时打一个寒颤,安静非常,也虚弱非常。

    解毒丸难道没用吗?他想着,收回视线,迎面撞上一群策马而来的杀手。

    他急急刹住脚,拧身越入一户人家。

    仇秋靠在墙上听见杀手们从墙外跑过,缓了一口气,抬起头,一个高挑女子正抱手站在门前盯着他。

    他一手按住腰间弯刀,警惕地对上女子目光,低声道:“我只是路过,并无恶意,请姑娘不要发声。”

    女子缓缓走到院中,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乌长离身上:“私闯民宅,罚数金。”

    仇秋觉得这声音熟悉,定睛仔细一瞧——是司意。

    “司大人,还请通融。”司意是能看破他伪装的人,绝非善与之辈,眼下他不愿与她交手。

    司意走到他身边,看着乌长离,淡淡道:“又是这个叫长离的小姑娘,你呢,该称呼彭公子,还是其他?”

    仇秋眉头微蹙:这女人的眼睛怎么这么尖?

    “我名仇秋。”他索性直言。

    司意讥道:“仇秋?都尉署第一通缉犯。”

    仇秋怒上心来,但背上的人动了动,他又沉下气:“我的事与长离无关,你要抓我别连累她。”

    司意冷笑几声:“今夜皇都封禁,是不是与你有关?”

    仇秋应道:“与我有关,跟她无关。”

    乌长离迷迷糊糊地听到他们的对话,抬起沉重的头,望向司意:“司、司大人……”

    仇秋侧头回望乌长离:“你怎样?”

    司意的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最后落在乌长离惨白的脸上:“说实话。”

    乌长离头晕脑胀,虚弱地应道:“是……是贺留荒,他要杀我。”

    司意:“贺留荒杀你做什么?”

    乌长离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她不可能说是贺留荒要拿她威胁叶无乡。

    “我不知道,贺留荒给我下毒,把我关了起来。”她道。

    司意审问一般:“贺留荒好歹是日月宗两大杀手之一,为何要绑架你一个小姑娘?”

    每次遇上司意都令乌长离头疼不已,她还未想好措辞,司意忽道:“而且,叶无乡认识你,对吗?”

    乌长离猛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司意怎么会知道?!

    司意:“那日北征军回京的大街上,叶无乡曾看过你一眼。他那种目中无人的家伙,绝不会平白无故注意一个小姑娘。”

    乌长离大为震惊,那天她只是和叶无乡对视了一秒,旁人怎么可能会发觉?!

    仇秋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道:叶无乡认识长离,那他是为什么追杀她呢?

    “司大人!司大人!”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仇秋立刻盯住司意,对她摇摇头。

    司意不理会他,直接转身去开门,一看,是都尉署的士卒。

    “司大人,府君说有急务需您前往协办。”士卒道。

    司意道:“非官务时间,一律不管。”说罢,嘭一声关上门。

    烦人。

    她回过头,院子里已经没其他人影。

    仇秋趁司意不备翻出墙,眨眼间跳出几间民房,很快来到南门近处。

    乌长离这时稍稍清醒了些,在仇秋耳畔轻声道:“你放我下来吧。”

    仇秋稳住身形,确认左右无人后,放她坐到一个木桩上:“好些了吗?”

    “嗯。”乌长离点了点头,小声说,“仇公子,你走吧。”

    仇秋道:“不行,日月宗已经包围了皇都,你必须出城。”

    乌长离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叶无乡不会杀我,你快走吧,我不会把今日之事告诉他,你可以安全离开。”

    仇秋听她这话,好似她与叶无乡很熟悉:“你……?”

    乌长离抬眼看向他,清晰地说道:“叶无乡是我哥哥。”

    “什么?”仇秋愕然。

    “你要杀他报仇,而我会保护他。”她平静地说道,“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以后再见,你我就是敌人。”

    仇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贺留荒之所以抓我,是为了威胁哥哥,他要害死哥哥,所以我才拼死从密室逃出来阻止他。”乌长离嘴上结着血痂,看着很狼狈,“仇公子,你请走吧,此后你见了我不用手软,我也一样。”

    她扶着墙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月光底下,城门前的杀手见到她那摇摇晃晃的人影,御马向她走去。

    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乌长离身上!

    “小心!”仇秋想也没想,扑上去拖回乌长离。

    一阵血气扑进乌长离的鼻腔,她一惊,回头看向仇秋:“你?!”

    仇秋肩头中箭,他倒吸几口冷气,单手抱她翻进黑暗里,日月宗杀手立时挥鞭追去。

    射箭的是城墙上潜藏的弓箭手,他咧着嘴笑:“看我这箭法准吧!”

    同伴低声道:“那是首领要找的小姑娘,你干吗射她?”

    射手一副提点他的语气:“这你就不懂了,叶首领要抓一个人就等于是要杀她,你见过首领留活口吗?”

    同伴回忆过往,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

    他跟随叶无乡四五年了,从没见过哪个逃犯能从叶无乡手下留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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