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晟阳今天依旧没有上朝的意思,而曾经如流水般而来的奏折如今也改了方向,分别送去了五州家主那里。
兴许是加冠礼之后被一些要他收回权力的声音弄得烦躁,他直接反其道而行之,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分了分直接交给了五个家族的家主。
现在的他手上可谓是毫无实权的被架空状态。
放权是真实的,但给谁放什么权力却是容阳、鹤晟阳和桃昭提前商量好的。
虽说看似是五家平分,但给予覃殊两家的权力,实际上是他们背地里早已在做的事情,剩下的那些小权力只是让他们放松戒备的障眼法。
而祁华两家的权力跟覃殊两家权重近似,桃昭也不必怀疑,这些交出去的信物肯定已经落到了鹤晟阳手上。
而这场风波里看似获益最大的,就是墨家。
从兵权到经济,一些掌握命脉的关键都交到了墨家主墨枔的手上,而现下在整个京城都风光无限的也正是他们家。
然而跟分到的权力不同,墨家人一如既往保持着最低调的行事风格,除了皇宫和自己家族外甚少在别的地方出现。
墨枔跟殊岸从覃元书房出来,两人点点头又以最快速度离开这个地方,生怕被别人发现引起不必要风波。
回到家族领地,墨枔的院落由数个楼阁组成,其中机关不可计数,也成了除被指定几人之外无人敢入的地方。
走到一处楼阁门外,他并未敲门,而是摩挲到木门框一处凸起按下,木门顿时浮现出一个方形棋盘。
按照约定的顺序点下对应按键,这层门终于平缓降落至地下,露出其后真正的门。
敲敲门得了应声,墨枔这才入内与里面正坐着看线报的鹤晟阳对上视线“他们的怀疑还没有解除,不过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应该只剩时间问题了。”
“嗯。”鹤晟阳点点头,看着桌上“自己”交出去的信物,手里摩挲着容阳送来的桃昭制御玺“杨胜那边兵权也回收的差不多了,京城那边的准备如何?”
提到这事墨枔的眉头皱起,轻摇摇头语气不佳“他们在京城的眼线比预想中多,完全避开他们有些困难,我会找几个人伪造身份去置办。”
这点不顺利并未对鹤晟阳产生干扰,手上的线报告诉他如今局势正在向自己倾斜“他们现在的行动有些太过大胆,应当是觉得胜券在握失了冷静,必要时可以去找容阳帮忙。”
“好。”墨枔应下,看着他手上把玩的东西没忍住问出声“您把景帝的御玺带出来了?”
鹤晟阳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些确认“枔舅舅也觉得这跟皇爷爷那块一模一样?”
“您是皇上,我是臣子。”
在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墨枔再一次纠正他的称呼,无人知晓先皇后平民出身,却又是如何入宫跟先皇成为青梅竹马,这其中密辛也是鹤晟阳阅读母后遗书是才了解到的。
先皇后才是墨家唯一的嫡系血脉,而如今的墨枔不过是上任家主抱回来的外来子。
想来其中故事足够复杂,奈何母后遗书对此着墨不多,而墨枔也明显不愿多提此时,鹤晟阳也便识趣没有追问“墨卿如何以为?”
接过那块御玺仔细端详,只在看到底下刻字时闪过惊疑神色瞳孔微缩,将物件交回时做出答复“虽材料不同,但雕工与刻字笔触都与景帝那块相同,这是?”
“皇爷爷曾说是给他那块御玺的人帮他坐稳了这皇位,愧对与感激使他永生难忘那人。”
“如果她是那个人……”
墨枔曾未见过景帝,无论是他在位退位期间,还是在先帝过世后撑着神智勉强保全鹤晟阳的时候。
又或许他也是恨的,替真正的墨枔,那个明媚更甚骄阳的小姑娘。
“事实如何需要您自己去确认,当然,是在重回那个位置之后。”
沉稳的声线把他从回忆带回现实,感叹似的叹了口气,鹤晟阳埋头将剩下的线报看完后起身走到窗边“他们的计划被加快,我们的计划也必须要提前,重阳节宴是最好的机会。”
“是。”无论是第一天被抱上皇位还是如今,鹤晟阳都不曾露出任何胆怯神色,墨枔瞧着他比自己还高的身形,恍然间生出几分沧桑感叹。
暗潮涌动间又是两月,距离一年之期也不过还剩两个月,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玩乐这件事产生厌倦的桃昭此时已经有些麻木。
今天的安排又是去初清苑听戏,好在戏的曲目足够多,不然翻来覆去的听恐怕也好腻了。
耳边咿咿呀呀的声音不停,桃昭幻象的眼神停留在台上,心下却在想着鹤晟阳那边的进度会不会受了什么影响。
除去容阳跟他定时汇报情况外,每隔上两个周鹤晟阳便会给她递个信,信的内容虽说都是千篇一律的说明自己安好与对她的慰问,但对怀疑白泽保护措施的桃昭来说倒是成了种证据。
可这周的信却仍未送到,昨日去拾音楼也没能跟容阳见上面,桃昭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场局要开始变化,只能靠自己加在鹤晟阳身上的结界没有动静来说服自己。
对于她对鹤晟阳有些超过的关系,桃昭将其归结于委托的缘故,至于那点初见面时便莫名其妙的好感度,她早就抛之脑后。
蓦地想起那个半年多来未曾见面,也没能收到一封信的人,刻意让自己忽视这点思念,桃昭心有些乱,也不在乎手边的茶被下了毒便往嘴里送。
左右这些毒喝了也对她产生不了影响。
她这半年多以来吃下的毒并不算少,但因为本身的抗药性从没出过事情,便也就放松了警惕。
可这次的毒她刚一入嘴便发觉了问题所在。
尚未成形的妖物为求自保,妖丹之中会有一种毒素,这毒素遇空气即死,无论是妖还是仙都难以碰得。
除了本就是最弱小存在,被天道所庇护的人族。
而如今她饮下的正是这妖丹中蕴含的毒,看这浓度估计用的还不止一颗两颗。
如果这东西给真正的鹤晟阳喝是无效的,可赶了巧的是,现在的她还真不是人。
茶水已经到了嘴边自然没有吐出来的机会,桃昭自然饮下一口,而后猛地将杯子甩到地上,碎裂声音止停了台上的戏,候着的班主连忙上来询问情况。
“你想烫死朕?”
灵气将壶中茶水加热,班主瞧着那热气那还敢多说什么,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求饶。
“扫兴,朕要回宫了。”桃昭甩袖离开,只留下身后班主感恩戴德,而后连忙将茶水处理,准备找到小厮责骂却发现往常负责备茶的人今日告假未来,意识到什么的班主冷汗直出,直接关了门暂避风头。
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人眼看着桃昭喝茶却无事,瞪大了眼嘴上喃喃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回到暂住的小院将负责扫地的侍女逼到一角,强迫她喝下同样的毒后却发现其毫无异样。
“啪”的一巴掌落到其脸上,林筠旬没有理会掩面逃离的侍女,嘴里还在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神情疯癫到最后竟是自己把那毒喝了下去,结果却是一样。
为了这内丹,林筠旬带着的一批人全部死亡,只有他披着别人的尸体勉强逃过一劫,只是身上脸上满是伤痕,完全不可见往日的清朗。
覃家也不愿继续收留他,只给了银钱和宅子让他在京城生活,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毒杀成功,京城打乱覃家上位能让自己沾光进入朝堂。
可现在,一切全都被毁了。
林筠旬念着鹤晟阳的名字、念着覃元覃志达的名字,他不顾形象的躺在庭院的地上,如同要刻入骨血中似的,将憎恨之人的名字一一报出。
“还有桃昭、还有阿皎那个妖怪,我一定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一定要让他们……”
桃昭佯装生气回了寝殿,又把周围所有人都赶走,施了个术法才在床垫上盘腿打坐调息。
黑色的毒素浓郁如墨,在经脉之中格外明显,若是想要完全解除少说需要闭关半月才行,可现下情况本就特殊,更别说如今还无法联系上任何一个人,哪有这时间?
“杭……”
第一反应便是寻求那个人的帮助,可第一个字出口她便停顿下来,明明是自己单方面选择保持距离,现如今却又因为有需要而擅自将人叫来,她不仅过于依赖杭清奉,更是相当自私。
陷入怪圈的桃昭当局者迷,憋着劲不想让杭清奉来帮忙,于是没能注意到在她说出第一个字时殿内出现的熟悉气息,在她停顿后又留恋片刻才消失回去。
她的神魂不能受损,只能将毒素暂且封印至骨血之中,为了不被别人看出端倪或影响行动,桃昭最终选择将其封印在里丹田最近的髂骨处,借着丹田灵力和治愈力平衡着毒素对身体的破坏。
将衣衫掀起,右侧腰窝附近是明显的黑色,桃昭轻抚着那处肌肤,适应这份疼痛。
灵气将用于联系鹤晟阳的信引送到面前,桃昭提笔写下句询问能否如约回归的信条,而后看着信引离开的窗外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