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容的心如同花轿沉浮,最终落地时他的心也安定下来。
接过梁悦递来的红绸,段容跟着她缓缓走进已经熟悉无比的贤王府。
从今日起,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贤王夫郎。
红绸的另一头,梁悦是第一次经历婚礼,握着红绸的手力道不小,在绸缎上留下道道褶皱。
“一拜天地——”
梁悦转身,面对皇天后土缓缓一拜。
“二拜高堂——”
今日后君身体不适,在宫中修养,高堂位上空无一人。
“夫妻对拜——”
躬身时红色盖头垂下,段容的视线随之而动,看见梁悦的衣摆。
今日两人都是一身正红,看上去登对无比。
梁悦起身时扶了段容一把,随后冬华将人引到婚房。
“主子,今日宴请的人可真多啊。”冬华将自己看到的场景一一讲给段容听。
段容听着冬华的描述,心中也浮现出外头的场景,想到梁悦在人群中间来回敬酒,他心里喜意越来越浓郁。
和上次一顶简陋花轿,一间租赁小院不同,这次该有的、能有的全都有了。
仿佛两人是情投意合。
段容坐在喜床上,有小厮端来清淡的汤面让他先垫垫肚子,“姑奶奶吩咐过了,不能让郎君饿着肚子。”
段容昨夜起就不曾进食,如今一碗小小的汤面也香气扑鼻。
“咕叽”
有人的肚子应景响了一声。
段容用了半碗面条便放下筷子,轻轻摇头,“下去吧。”
前几日教导的麽麽说过,为了洞房花烛夜今日不可多食。之前在扬州时,梁悦顾忌他的身子,两人之间虽然也有拜堂,但当晚却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如今他的身子有御医精心调养,早已没有那些问题了。
所以今日她们两应当……
想到这里,段容的脸颊更是红艳,好在有盖头遮着无人看见。
前厅里,梁悦先是与不少打过交道的官员应酬。
凭借着她贤亲王的身份,朝中收到请帖的大员无不亲至,便是没有请帖的也会送上新婚贺礼。
梁悦周旋于众人之间,又有几位关系不错的好友挡酒,在前头几桌酒敬完后,她终于找到机会离开了前厅。
“王君那边送过东西了吗?”梁悦大步走在回廊上,问小七。
“送了,不过厨房的人说王君没吃两口。”小七可是亲自盯着人送的面。
“你等会去前头帮我拦着点人。”梁悦点点头,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忽又想到了什么,“特别是张家那两个。”
“主子您就放心吧。”小七笑着,“有小七和穆娘在,不会放一个人过来打扰您的洞房花烛夜。”
梁悦抬手捂住嘴,喉头发出咳嗽声,不再理会身后两人的憋笑声。
就在小七和穆娘的笑声中,一行人已经走到婚房前。
冬华守在贴着大红囍字的主院门口。
这是梁悦住了两年有余的院子,但此刻却和她记忆中里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里即将要多一个人的缘故。
“主子,我们就先退下了。”小七冲梁悦挤了挤眼,拉着穆娘走远。
梁悦缓缓吐出一口气,踏过门槛。
房间内,桌上燃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喜烛,段容端正坐在撒了红枣桂圆的喜床上。
“让你久等了。”梁悦缓步走近,停在床前,顿了一下,缓缓掀开大红色的盖头。
眼前的视线骤然开阔,段容抬起头就看见器宇轩昂的妻主。
梁悦同样看着盖头下盛装打扮妆容艳丽的段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过了片刻,梁悦移开了眼神,“将红果给我吧。”
红果被握了一日,已经染上段容的体温,入手温热
看梁悦许久没有反应,段容开口道,“这是安姨父亲自挑的红果,说是今秋最好看的一个。”
似乎被声音惊了一下,梁悦回过神,“那可得多谢安姨父费心了。”
新婚这日,新郎手中的红果寓意着新人的日子红红火火甜甜蜜蜜,多是长辈挑选,然后在洞房花烛前由新人分食。
梁悦将红果在手心里转了一圈,挑了最圆满的一面下口,而后俯下身将那满口的甜蜜滋味送到段容嘴边。
圆润的红果被咬下一个缺口,新人却至此圆满。
*
第二日,梁悦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被窝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紧贴着她的身体,阵阵温热的鼻息从她耳根飘过。
段容双眼紧闭,还在睡着。
梁悦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床,视线略过被扔了一地的衣服,脑海里难免浮现出昨夜种种。
“嘶”
床上被子一动,打断梁悦的回忆,她取了套新衣服,“你还好吗?”
段容艰难从床上撑起身,只觉得身上哪哪都不舒服,想张嘴却发现连喉咙都哑得厉害。
身上的不适让段容行动迟缓,仅仅是坐起来就花了全身力气。
梁悦将枕头垫在段容身后,“昨晚……是我莽撞了。”
作为一个二十来年没开荤的女人,昨晚上她已经尽量克制了。
段容就着梁悦的手喝了半碗温水,听了她这话没忍住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
梁悦还是第一次看见段容这般“凶狠”的神情,但如今这般场景下,这点凶狠算是什么,就是段容要动牙口,说不得梁悦也要送上自己的肩膀给他咬一口。
“是我的错,下次我会……”梁悦摸摸鼻子,感觉自己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段容看着梁悦满脸歉意的模样,一眨眼,“就罚你今日都陪着我。”
“本来也该陪你。”梁悦哪能不应。
王府里没有长辈,宫里的几位又提前交代过不用小两口进宫。
接下来的日子,合该就是陪着夫郎培养感情。
换好衣服,又用过早饭,等两人终于想起去清点昨日贺礼,已经过了午时。
“主子,这是贺礼清单,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清点入库。”管家捧着贺礼册子,先是送到梁悦面前。
梁悦手里捧着茶盏,没有多给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心里一紧,突然感觉自己好似会错了主子的意思,她两步走到书房另一侧,身子低得更下:
“王君,礼册还请您过目。”
段容点点书桌,“放下便是。”
管家将礼册放在段容那方小书桌上,退出书房时后背已是覆上密密一层细汗。
“妻主。”段容拿着礼册走到梁悦身边,“我如今还不太熟悉诸位大人,不知妻主可否与我一同看这礼册。”
梁悦自然是不会拒绝。
她起身本想将段容的椅子端过来两人并排坐,却不料段容直接坐到了她的椅子上。
书房的椅子本也够大,但往日里段容可是从来不曾有过如此……
“妻主?”段容抬头,似乎是在疑惑为何梁悦突然站起来。
梁悦不知自己是如何坐下,又是如何与新婚夫郎挨挨挤挤一一看过礼册,等最后一页翻过,她才拿起旁边的茶盏,将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妻主,你可知这位‘周小姐’是何人?”段容指着礼册最后一行字,“这位小姐未留名讳,送的礼物也仅有一块徽墨。”
能记载在礼册上的名字,多多少少都与王府有些人情往来,除开这位孤零零的周小姐,其他人都写了姓甚名谁,出自谁府邸。
梁悦盯着最后那行字,想了好一会才开口,“夫郎可还记得我们路上遇见的那位书生?”
“是她?”段容惊讶,“如此看来那位小姐应当已经找到投靠的亲人了。”
段容自是不知道后续,只能凭借礼册推测。
但梁悦却是停下手上动作,“夫郎为何如此推测?”
“前几日去买书墨时我蹭碰见过周小姐,她正在书店里抄书,想来家里也不富裕。”段容回忆起那日场景。
那日周小姐是拿抄好的书去书店换钱,那时他身边跟着王府的人,想来也是那时候被周小姐猜到了她们的身份。
一块墨块也不算是珍贵,不过段容还是将其记在心里,打算抽时间给周小姐送回礼。
礼册看完,由段容收捡起来。
看完登记在册的贺礼,段容还撑着身子去清理自己的嫁妆,等到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入府库。
梁悦并不插手段容的嫁妆,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她亲手办置,只在一旁陪着。
不过半日,新王君与贤王感情甚笃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王府。
再多一日,恐怕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等段容将所有嫁妆整理入库,收好小库房的钥匙,他回过头冲梁悦露出一个笑容。
“都弄好了。”梁悦放下手里的书,这般清闲的日子,可不就是她的追求。
要是能够就这么平平淡淡、和和乐乐过一辈子该多好。
“是我耽误了妻主一日。”段容嘴上说着是自己不对,眼里却是掩不住的高兴。
“既然收好了,咱们也该去休息了。”梁悦看看天色,再看看眼前人,“我可是已经陪着你一整日了。”
也该收收自己的报酬了。
窗外的月色清淡,房里却开始渐渐升温。
“还、还有些不舒服。”段容靠着梁悦,脸颊微红。他知道自己不该拒绝的,但今晚他恐怕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
这犹犹豫豫的样子看在梁悦眼里,她笑着点了点段容的鼻尖,“你在想什么?你身子本就不舒服,我怎么还会折腾你。”
她梁悦也不是如此重色的人,再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她堂堂贤王还是能分清楚的。
段容的头更低了,一言不发往卧房走去,任由梁悦在身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