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悦优哉游哉想着自己的“婚假”,希望这样清闲的日子能够再长一点。
不出意外的,就出意外了。
“砰砰砰”
天还没亮,贤王府前来了一队穿着铠甲的侍卫,房门一看领头的是宫里人,丝毫不敢耽搁。
“军娘,请问你们这是……”房门不敢得罪这些军娘,但也不敢随意把人放进府里,只能点头哈腰地小心询问。
“陛下请贤王进宫有事相商。”来人举起手里的令牌,也不多言。
房门不敢耽误事,赶紧往府里跑。
梁悦被打断了睡意,她拍了拍同样被惊醒的段容,“你继续睡,我进宫看看。”
往日里宫里来请他的人都是皇帝身边的伴伴,今日居然换了军娘,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梁悦快速换好衣服,出门时仅披着外袍的段容给她送来一个暖手炉子。
“妻主,路上冷,你拿着这个。”段容眼睛半眯着,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你去睡吧。”梁悦揉了揉段容的头发,段容的一头长发柔顺丝滑,手感十足。
段容脑袋上下点点,也不知是在答应还是纯困。
梁悦看着人进屋,这才捧着手炉出门。
“还请几位带路。”梁悦认出来人是锦衣卫的人,知道恐怕事情紧急,也不多言,翻身上马。
事出紧急。一行人直接策马往皇宫方向,待行至宫门,早有软轿候着。
御书房,灯火通明。
梁悦进去时才发现里头已经跪了不少人。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吏部尚书……七零八落地跪了一地。
“皇姐来了?”皇帝看见梁悦进来,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皇姐也来看看。”
那是几页带着红色的纸。
“是血书?”梁悦接过来,就闻到了血腥味。
一目十行将纸上的字看过,梁悦的目光停在最后的落款上。
——学生周自安
这名字,好巧不巧她前两日刚见过。
“这是哪来的?”梁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就是她们送来的。”皇帝眼神凌厉扫过地上跪了一片的人,“皇姐大婚前有人敲了登闻鼓,可这些人竟敢隐瞒不报。”
“那这信?”梁悦不解,当时隐瞒不报,如今又怎么送上来这血书的?
“邵亦舟,你来回答。”皇帝点了下头一人的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人心里一紧,差点瘫倒在地,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开口,“昨、昨天夜里有人、有人在登闻鼓前自尽了。”
如今天冷事少,近来又是贤王大婚,不少巡街的衙役都懈怠了,以至于今早才发现登闻鼓前流了一地的鲜血。
冬日天明得晚,早起的行人已经将登闻鼓围了个遍,还不知有多少人看过又离开。
知道的人太多,便是想要封锁消息,也已经晚了。
“她是什么时候敲的登闻鼓?”梁悦也没想到,现在宫里的人竟然连有人敲登闻鼓都敢瞒着。
“是、是十日前。”
*
自梁悦走后,段容回床上辗转反侧好半晌才睡着。
再醒来时,太阳透过床头纱幔晃得人眼睛发花。
“冬华。”段容起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主子,快到申时了。”冬华听见动静从外间进来,扶着段容穿衣裳。
小厨房里饭菜都一直温着,段容洗漱好便有人呈上来。
“妻主还没有回来吗?”喝着熬得软糯的清粥,段容安抚好饥辘的肠胃,这才问起梁悦。
“主子,小七妹妹中午的时候回来了一趟,说这两日姑奶可能都要在宫里。”冬华想起小七中午回来那急匆匆的样子,“传完话,小七妹妹带着穆娘一起去宫里了。”
清晨走的时候,梁悦只带了小七一人,如今将穆娘也喊走,难道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段容上一世远在扬州,又一直被关在后宅,并不知京城这时候是否有大事发生。
此时距离扬州那场变故还有三年之久,想来应该和其没有关联。
段容用过饭,让人搬了躺椅在花园里晒太阳,今日这艳阳天,可惜梁悦不能和他一起享受。
要是今早妻主没被叫走,她们还能煮雪烹茶……
不对,段容在心里算算日子,真是他过糊涂了,昨日便是妻主最后一日假,今日便是不遇上这事,他也只能一个人。
想到这,段容翻了个身,整个人有些蔫。
一连三日,梁悦都不曾回来,只照着一日三餐的频率让小七出来传话,不时还传个纸条。
颇有些以纸传情的意思。
段容将梁悦送来的消息都收好,而后又让小七带上些糕点,也算是回了消息。
这几日,段容虽然一直在府中,但也知道了不少的消息。
但市井流言纷乱繁杂,又不能自圆其说,他也只能当话本子听一耳朵。
这日,段容正在翻看下头各处庄子送上来的账目,梁悦突然回来了。
“这几日夫郎操劳府上事务,可是辛苦了。”梁悦从书房门口走来。
她还穿着去时那套衣物,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眼底还有青黑色。
段容自账目中抬头,望进一潭温和平静的眼眸中。
“你回来了。”佳人展颜。
段容起身,步履匆匆走到梁悦跟前,“这几日在宫里可是没有休息好,怎么看上去这么疲惫。”
梁悦抓住段容悬在身前的手,“这几日难有安眠的时候,今日算是将事情处理个大概,可以回家来休息一会。”
可怜宫里还有一大堆的人,瞌睡连天,却不敢睡过去。
回到卧房,梁悦掀开床铺上的被子,“为妻实在困顿,不知道夫郎可否陪我一同补个瞌睡。”
段容被梁悦拉着手,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下人看见。
即便她们都快速低头避开,段容也可以肯定,她们绝对是看的清清楚楚。
但哪怕脸颊升温,段容也没挣开梁悦牵着他的手。
“正好有些困了,正好可以小睡一下。”段容帮着梁悦去掉外袍,自己也换上轻便的睡衣。
还不等段容上床,梁悦侧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已经睡着了。
看来这几日在宫里,她是真的累着了。
段容轻巧掀开被子,将自己放进去,刚躺好就感觉到有手臂横过自己腰间。
只见那个睡着了人手臂收紧,微微调整了两人的姿势,很快呼吸沉沉。
听着那规律的呼吸声,靠在热烘烘的肩膀上,段容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这几日不停地翻阅账目,他也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新婚就小别三日的两人在大床上相拥而眠,等日暮西垂才有人率先醒来。
这一觉睡得身上懒洋洋的,梁悦想伸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身旁还躺了个人。
段容睡得不沉,梁悦动了身子,他也跟着醒来,揉着眼睛道,“妻主不再多睡会?”
“看时辰也不早了,先吃饭,你也该饿了。”梁悦这几日连睡都没怎么睡,自然也是吃不好的。
段容正好也有些饿了,他先给梁悦找了身衣服,然后才去吩咐多准备些两人都喜欢的菜式。
“待会我还得去宫里一趟,你晚上不用等我。”用过饭,梁悦拉着人在后花园里散步,驱驱身上的懒意。
“怎么还要进宫。”段容说完才发现这话娇纵任性,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都不能在家里休息一天。”
梁悦何尝不想在家休息,但这事情已经传开了,昨日就有不少书生在登闻鼓前闹着要给个说法。
书生意气,最是热血。
“这事情我也听说了些,你说那书生到底所为何事。”段容听了诸多传闻,但各个传闻里都有那么个自缢在登闻鼓前的主角。
“是那位周小姐。”梁悦也不打算瞒着段容。
段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何处见过“周小姐”时,震惊地停下脚步,“是她?”
“对。”梁悦点头,侧过身子看向段容,“她怀中有血书,说是她半月前曾敲击登闻鼓,但被打了十个板子扔出来。”
“那她敲击登闻鼓所为何事?”段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算是,为家人报仇。”梁悦想起自己在那血书中看见的内容。
周自安出身扬州一乡村农户,家中有严母慈父,她自幼展露出几分聪慧,便被送至学堂,以求改换门楣。
这周自安也是个勤奋好学的,不过十七,去年已经中了秀才正在准备明年的大考。
但偏偏是这时,周母在地里劳作时遇上狂风吹断了树枝,被砸断了腿需要银钱买药正骨。周家本就不甚富裕,偏前些日子周父也病弱喝着药,一时凑不齐银子,周自安便做主要卖掉一亩地。
事情至此也没什么错处,但她要卖地的消息偏偏被某去年落榜的富家小姐知道了。
之后便是那富家小姐强买强卖,将她一家十亩水田七亩旱地全写在了契上,还没给她们一文银钱。
那位赵小姐言之凿凿:今后这地便算我租给你们,你们每年给半钱的租子,这卖地钱,正好可以抵了四十年的租子,四十年后我再派人来收租。
当场周母便被气得吐血,第二日人就没了。周父知道周母没救回来,也跟着去了。
本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三口,一夕之间就只剩下周自安一人。
最让周自安无奈的是,她拿着契约带着证人去官府,不求要回田地,只求要回卖地钱,却被官府的衙役赶了出去。
而就在第二天,周自安与同窗一同商议对策时,却正好看见那位赵小姐与那县令一同从镇上最繁华的酒楼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