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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狡猾啊，莱纳她没什么上心的，就是热爱工作。”尼尔拍了拍莱纳。事已至此，隐瞒亦是徒劳。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对莱纳“围追堵截”。或许是认为女人更感性而易说服，或许是相对更了解她。

    后一个理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毕竟在尼尔的认知里，莱纳和感性在大多数时候是毫无瓜葛的。而除非足够了解她，并不能看出温柔、随性又或疏离表象下的漠然。对方三人中，唯有蝙蝠勉强能和“了解她”挂钩。究竟有多了解她？尼尔发现自己原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们时常交谈对韦恩及所帮持蝙蝠的看法，但那只是看法——客观而冷静的分析，或许偶尔参杂敬佩、感慨等等。更深层次、更私人的感情她不会谈。韦恩营造的温柔陷阱对她有多少影响，他说不出来。可至少那人在她生日那天说不清真心假意得赶来，震撼还是有的。她喜欢韦恩么，或者说她会喜欢任何人么？尼尔偶尔会好奇。只是像他和她这样算得上无话不说的关系，他都不敢说自己很懂她。和她只有过简单接触的那些人，怎么能笃定懂她？

    她在乎贝鲁西斯，这毋庸置疑。若说这份在意能被人堂而皇之得利用，他不信。

    尼尔注意到汉克放松了些拉着轮椅车的力道，妥协的信号被很好接收。他想后者没将把手捏碎也是奇迹。

    “那么谈谈吧。”X教授示意汉克把自己推到蝙蝠身边。

    “在此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有多少变种人？”莱纳放下了手。和尼尔短暂接触的视线里有一些他熟悉的调皮。尼尔无声笑了下。妥协？她早想告诉蝙蝠。只是害怕一个人涉险，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气氛在她抛出问题后变得有些古怪。三名访客，如同之前的他们，带着某种微妙的神色无言沟通着。回答的是蝙蝠，“五个。你不知道么？”

    他们都以为她知道。

    来的路上，蝙蝠简单对查尔斯提过莱纳不算太隐晦的暗示。事故发生地点是布莱恩闲置的西区，而她是布莱恩的雇员，尽管还处于实习期。按查尔斯的说法，在布莱恩实习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普遍认同的入职前考察期，另一种意味着对选中者的磨练。如果是后者，那莱纳知晓这样一个计划的存在，并不意外。前途面前，她选择隐而不报，实属人之常情。而令她改变想法的原因，据他们猜测是察觉到了实验中的问题并预见了失败。不愿一损俱损的心理使得她最终松了口。

    作为局外人，在不了解马拉尼亚布里亚和布莱恩、甚而诸多研究所之间合作协定的前提下，做此推测，无疑是最合逻辑的。直到显而易见的事实让研究员出奇得沉默，他们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蝙蝠侠逼近一步，扑面的压迫让人呼吸一滞。

    “你确定看见的是五个独立的变种人，而不是一个人的某些幻影，或者说分身？”尼尔那样问的时候，谢尔盖一边呢喃着“不可能”一边掐着手指计算。

    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查尔斯，温和的眼里慢慢聚起了些许敏锐，“不是分身，是变种人。而且是全部变种人。我可以肯定。至于战况，三个死了，一个重伤，一个逃了。”

    查尔斯话音落下的时候，莱纳夺走了谢尔盖的笔。她用更快的速度在纸上连续写着什么。谢尔盖瞪大了眼睛。

    莱纳推算的是以贝鲁西斯的能力刚好能制服的五名变种人的平均水准。贝鲁西斯很有潜力，而按他目前的实力，能被他制服的敌人平均实力不会太高。这一点无需计算求证。让谢尔盖瞪大眼睛的是她和他截然不同的假设前提。他假设贝鲁西斯的敌人是中高级原生变种人与更多人造变种人的结合，而她把他们全按人造来处理。

    人造变种人实力普遍高于低阶原生而低于高阶，且在某种程度上能力可控。但制造技术尚处摸索期，并不存在某些稳定可调的专门程序。如果马拉尼亚布里亚成功制造了可在较长时间里维持生命、能力的变种人足以在领域内轰动，则行业中人更该关心的或许是成功的代价——多少失败案例才能换来这一例成功，更毋庸说五个。这远比悄无声息搜集变种人更骇人听闻。

    莱纳握笔的手稍有些发抖，谢尔盖亦是皱起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得推演着某些细节。

    尼尔瞥了眼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明白西区的情况可能比他们以为得更糟。他叹了一口气，言简意赅得向对方阐述了他们对西区实验的揣测和怀疑，让他们明白莱纳的犹豫、整个团队的犹豫是出于对安危的考虑，同时一再强调不知情。由于查尔斯知道布莱恩实验单元间的独立性，他的话不是那么没有说服力。但从头到尾，他一字未提和马拉尼亚布里亚的合作。

    他用解释争取来的时间，莱纳和谢尔盖合力证明了她的猜想。与此同时，蝙蝠侠问了一个重要但被尼尔故意忽视的一点，“即便你说的全部属实，依然解释不了因斯塔尼亚偷出贝鲁西斯信息的动机。更大胆得说，为他植入测量器的动机。”

    莱纳侧对着蝙蝠侠被尼尔挡开大半的身形，在蝙蝠说完这不是严格意义上问句的问句时，僵了一下，“我……无可奉告。”

    能给出这个问题答案的不止她，但知道最深层原因的只有她自己。因为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心底最深处由来已久的怀疑。既然从未说过，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

    “不必急着拒绝回答，先看看这个。”查尔斯从怀里取出一木盒，打开盖子，黑色绒布衬着五管血液。试管上还贴着标签。水笔留下的标注有些被抹糊，可能时间紧迫，等不到字迹干涸。

    ***

    莱纳三人把处理后的样本放入链接电脑的分析仪，除了常规检验外，还运行了一些内部开发的特征分析。

    基本分析很快出了结果，查尔斯和汉克不是外行，屏幕上一览无余的报告和数据，他们基本能看懂。蝙蝠不是自然科学的专家，但他善于察言观色。查尔斯表情平和，说明结论至少正常。

    五个电脑同时运行着，比起旁观的他们，莱纳三人反显得不甚关心结论，多是匆匆扫视一眼。操作实验的主要是谢尔盖，他有条不紊得一边记录几个关键值，一边按某些特定的顺序点开分析程式，偶尔输入指令圈划范围。尼尔则拿着被一分为二的样本中的另一半，用一些从上锁柜子取出的试剂化验着什么。莱纳捧着笔记本电脑，将谢尔盖做出的某些结果导入到另一套分析中。谁都没有刻意避让，可能也是觉得不会有实质性效果，蝙蝠稍稍探头能看见荧屏中、实验台上的所有工作。

    标着重伤的样本最先完成分析，接着是已死亡的三例，逃脱的一例仍在分析中。这套分析程序在完成指定分析内容的基础上，会对被标记为“关注”的信息进行更深入得核查。在谢尔盖陈列的完整结果中，死亡三例的界面相对丰富，而详细分析中的一些讯息则被系统判定入“红圈”的范畴。

    至于划入“红圈”这一高级别注意分级的原因，在报告展开之后，对莱纳和谢尔盖而言似乎是印证了早先的某种猜测。莱纳挑起一边眉，同时快速得在笔记本上输入一串指令。

    查尔斯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得适时补充，“说起来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们，这三位的死因不是致命伤。贝鲁西斯确实想杀死他们，但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变成杀人犯。”

    “可他们还是死了。流血过多？”谢尔盖握着笔杆的指节发白，那么用力，好像希望查尔斯承认他是对的。盯着荧屏的莱纳和摆弄着试剂的尼尔投去一瞥。他们都清楚，这个假设被否定意味着什么。

    “也可以这么说。他们的确身受重伤也流了不少血。不过……”查尔斯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仔细看的话，其实能发现那幅平和的表象正逐渐被某种敏锐的洞察取缔，“其中两位用烧死来形容大概更为妥帖。不可思议的是，其中一位的能力属水系。他坚持往那名没有化作灰烬的同伴脸上喷水直到离世。最后那位的死因是窒息，口腔里没有呕吐物。”

    谢尔盖手里的笔被他硬生生掰断，莱纳一时忘了敲击，尼尔的滴管不小心打到了试管壁。

    汉克扶了扶镜框，仿佛没看见那三人太夸张的反应，“所以我和教授怀疑，他们生前被喂过某种性质奇特的药物，易燃烧也易腐蚀。”

    他们似乎猜到了，没有额外的反馈。倒是蝙蝠吃了一惊。他没有忘记爆炸之夜，阿福向他转述的奇异药性。同样奇怪的药物再此出现，绝不会是巧合。蝙蝠周身的气场又凌厉了些，“哥谭出现过巨人，你们的人在事发现场徘徊过，但看起来一无所获。你们打算告诉我，这是巧合么，还是没能搜集到有意义的信息？”

    派人去徘徊是刻意为之。身为研究变种人的团队，在得知或有变种人出现可能之后却无作为，才是有猫腻。刻意为之本是做给蝙蝠看。来之前便被告知，在这城市里不要心怀瞒过蝙蝠耳目的侥幸。他当时没有动作，是信了他们还是别有企划？眼下重提这事，表明他清楚引起“巨人变异”的药物成分。说起来，莱纳记得，布鲁斯·韦恩同样用巨人一事试探过自己。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这却只是开题。三人斟酌言辞之际，蝙蝠抛出了更多信息和质问，“当然你们可以辩称不知情，因为这三人死前神志清醒，和无意识变成巨人的普通人不同。不过在你们组织回答前，应该了解一下，受重伤的那位受得不是外伤。”

    查尔斯笑眯眯得补充，“是我不小心误伤了他。”

    这才是真正令人介意的。三人死前神志清醒，意味着原先投入哥谭的试用药物里的致幻成分很可能是用来混淆视听。真正待检验的是燃烧和腐蚀的特性。直接投入这种奇异物质势必引来不必要的关注。马拉尼亚布里亚一行索性加入促成短时间变身的药物，以期以更离奇的见闻来转移视线。况且这种成分不干预也不影响他们想要测量的两种特性。

    受到精神攻击的变种人没能触发药物的致命反应，说明反应条件是外伤，或者说一定程度的重伤。这样的实验中，重伤的实验体一般会被认为是无用的、残次的，其下场不是回仓维修改造便是弃置。而针对人造变种人这类造价不菲、极难成功的“作品”，更不会随便决定放弃才对……

    总有哪里不对劲。

    逃脱例的分析好巧不巧在这时完成，尼尔的试管也冒出了烟。谢尔盖心不在焉得点开界面，却被吓到扔开鼠标。莱纳和尼尔有些嫌弃得探头，神情却在看到资料页的时候变得和谢尔盖一样苍白。他们的反应引起了另三人的好奇，凑近去，只看见档案上照片下方的一行小字：菲尼克斯。

    蝙蝠在记忆中搜寻这一名字之时，查尔斯收拾好了小小的一点惊讶，“菲尼克斯是课题组曾经研究过的那个小变种人吧？”

    是他。正因为是他，所以才不可能。在从未对外界公开的记载里还有最后一条：菲尼克斯在转入委员会观察室的三个月后，终因器官衰竭而病故。离奇的是，此前并没有征兆表明。莱纳怀里的笔记本在滴滴叫声中一份份接连弹出的印有“ed”红章的文件，仿佛是在证实他们这些亲历者的记忆没有差池。

    菲尼克斯已死，可他的血液为什么会于五年之后出现在别的变种人身上？

    没有人回答，查尔斯也不介意，“瞧我这脑子老忘事。其实几年前就该来问问你们，他怎样了？他的家人和我接触过几次。”

    “他还有家人活着……？”查尔斯的话，让谢尔盖打了个激灵。既有开拓思路的灵光一现，又有如坠冰窖的恐惧。

    如果菲尼克斯有家人，则检测器在另一人身上检测到高度契合的类型也就说得过去。可若是如此……

    尼尔先谢尔盖一步重新调出另四名变种人的基本分析报告。和猜测吻合，结果中除了药物成分一致外，还有另一种物质——直接和菲尼克斯有关的物质。而这种物质，除了逃脱的那位，在其余四位体内含量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