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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有人用菲尼克斯的组织液等等培养新一代变种人。而除了那位看起来与菲尼克斯有亲属关系的变种人,其余都是失败品。这也便解释了先前的疑点。马拉尼亚布里亚大刀阔斧得舍弃重伤的残次品,因为他们生来就是被抛弃的。培养他们是为了开放成功体的能力,与战不力即便修理也无法提升战力。提升战力的唯一方法是开发新一代更强劲的“陪练”,或者说消耗品。投喂这类自毁药物的另一个好处是,万一落入敌手,也能确保技术和目的不为对方窥见。
三人额头有冷汗流下。他们的神情比起意外更像是惊惧。莱纳捧着笔记本就像捧着烫手山芋,手竟不受控制的发抖。
蝙蝠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从她怀里抽出摇摇欲坠的电脑,猩红醒目的一溜“”映入眼中,面具下的男人拧起眉,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意思?”轮椅上的查尔斯和身后的汉克对视,一股不详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为什么光是提到菲尼克斯的名字就足以叫他们色变?比起花心思应对,为什么迫不及待得点开陈旧敲章的文件?是急于确认还是急于否认?字面没有深意的“确认”二字,又为何像是压垮他们的最后稻草?确认真的只是确认?
当然不是。用“确认”等字眼替代直白的“死亡”、“失踪”等等,是为了预防档案被意外破译。
“意思是他已确认死亡。”谢尔盖将一截断笔重重砸向实验台,脸上竟露出笑容。只是眼里含有水光,“想听么……这可能是个太长的故事。”
当年突如其来被喊去确认菲尼克斯死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几月前才见过的先龙活虎的孩子,几月后躺在他们面前。再也不会呼吸,再也不会操纵着电在金属板上焊下花形为每一个人庆生,再也不会狡黠而顽皮得眨着金色眼睛一边喊着“再不下棋”一边不遗余力得偷换棋子……毫无征兆的衰竭,有甚戏剧的死亡,谁能轻易相信?仗着年轻气盛问出的“怎么可能”,终究还不是被人不咸不淡得挡回。
初出学府的学生和漂泊过的社会人最大区别,不过是后者能忍。就算把命赔上,又能得到什么不同?忍了这么多年,谢尔盖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不想还是经不起人刨根问底。这个名字提起一次,就是一次心痛。毕竟是在自己手里救回的孩子,目睹了他日渐开朗的过程,却阻止不了他的死亡。谢尔盖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断裂的笔杆在掌心划破的口子浑然不觉。
说时间能抚平心绪的都是一生顺遂的空谈家。时间只会让过去更深刻。
莱纳倚着实验台,从来挺直的背脊终有些不堪重负。她虽看着蝙蝠,话却像是在对同伴说:“你问我为什么要背着医大在布莱恩详细研究贝鲁西斯,怎么能不背着,他们根本一窍不通。他和菲尼克斯那么相似,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有种感觉,要是能解开他身上的谜团,也许就能解释发生在菲尼克斯身上的不幸。”
然而时至今日,所有人近乎悲哀得发现,谜团越渐混乱了。
“认领尸体的那天,谢尔盖你怪我拦着你不让你发脾气,我从没有告诉你们的是,我对这个结局没有那么意外。作为从地下研究所里赎出来的孩子,体质差的原因是滥用药物,听起来很合理。可作为一个地下研究所,他们要的是开发变种人的全部潜能,使用抑制剂岂非多此一举?这一点我最初没有意识到,直至X教授和万磁王造访的那天。
“这一次的造访是意外也不是。发表那篇论文会引来这个结果,并非不可预测。我想你记得讨论发表成果时,教授们的重大分歧。有人力排众议让论文发表,比起想以次撼动成见,倒不如说故意引出名人物出山。菲尼克斯因为变种人间感应而最初出现异常的时候,你不在。我去找团队的时候,走廊里没有一个人。事实上,在你赶回来之前我没能离开,因为我在昏暗的过道里看见一个拿着武器的影子。
“没有任何人在这段时间回来,我想那不会是巧合。我试着打给警卫队,没能打通。磁场、干扰、或者别的什么超能力,我无法肯定。而我唯一能接住的只有菲尼克斯的力量,尽管那人很可能是为他而来。我拔了所有自动输送抑制器的管子,也是在那时候突然意识到地下研究所没理由抑制他的能力,正如当时的我。失去抑制器作用的他在几分钟里能力暴涨,那时候已逼近门口的袭击者明显退缩了。
“他们没有对抗上,你不久便回来了,没有和我提过在走道上看见什么陌生人,也不像是感觉到了任何异常。之后赶来的团队和你的表现如出一辙。莫名的袭击者就像是凭空蒸发了。我后来去看过监控,没有任何一台摄像机捕捉到陌生的影子。更令我意外的是,当时在访的X教授你,还有万磁王似乎也没察觉到另一个变种人的出现。所有这些都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我的臆想,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菲尼克斯感受到了压力,但这压力完全可以被解释作来自于教授你和万磁王。他的状态并不好,做出的防御也是本能大于理智。同样的,他无法为我提供有用的论证。而我担心的是,披露事实只会引起神秘人的关注,为我自己、为菲尼克斯带来更大的隐患。那天之后,那个不知道该不该称为人的生物再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汉克问道:“你认为是神秘人杀死了菲尼克斯?”
“我认为不是。如果神秘人的目的是杀死菲尼克斯,一次失败后必然会再伺机下手。他并没有那么做,给我的感觉是他想要菲尼克斯的活体或活体上的某些东西。”
如果不是神秘人杀死了菲尼克斯,又是谁要他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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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尼克斯是什么时候死的?”这个戴着蝙蝠面罩的男人有种神奇的直觉,从她兜转而复杂的叙述中抓牢了被刻意忽视的这个细节。
莱纳没有立刻作答。三人间再度交换眼神的动作证实了其间的猫腻。
“是五年前。”尼尔并不意外得在自己的话音落下后,看见实验桌另一边的三人微妙变化的神色。墨菲总是对的,越不想发生的越会发生。他在心里叹了一声,不等对方发问直接作答,“委员会要求知情者对外界保密。知情者包括我们在内不超过十名。这样做的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但猜想来说和近些年变种人与普通人类间尴尬的关系多少有关。
“课题本身非议颇多,其中可观的一部分源于变种人,担心我们借实验之名行伤害之实。作为他们的领袖,教授你大概最清楚。若再爆出实验的变种人病死组内,势必会引起一部分变种人的过激反应,而这相应得又会引来人类的抵触情绪。没完没了的连锁到底会造成什么,没有人敢预言。”
至少他们是真心这样希望的。至于委员会……尼尔对他们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他没有把这种鄙夷摆在脸上。但查尔斯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就好像他已被看穿。
“但现在看来,这至少不是全部理由。”查尔斯指了指屏幕上的相似成分,不疾不徐道,“新一代体内有菲尼克斯的样本,说明五年之前他已被选为母体。这显然不是维护变种人和人类友谊的恰当方法。这是其一。
“贝鲁西斯凭一己之力造成三死、两伤、一逃的结果,说明培养的子代实力并不强劲,结合你们的反应与所做推算,可以说这一批是人造。人为仿制变种人,大有把后者作为武器量产的意图,更不是缔结和平必须的步骤。这是其二。
“我告诉你们菲尼克斯尚有家人存活于世,你们惊讶之后露出了然,说明你们同样也想到逃脱的这一个匹配度最高的小变种人,和他或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人造实验成功概率极低,而血缘纽带是加强几率的极好方法。没有愤怒和羞愧,你们极容易得接受了这种假设,说明至少不是第一次听说这难以启齿的实验。而我以为这恰恰是被明令禁止的。”
他的脸上甚至还能找春风笑意的痕迹,说出的话竟那般犀利。但这尚不是重点,他的步步紧逼还在继续。
“当然我不怀疑你们没有参与过类似实验。什么是欲盖弥彰,即便我看不出来,我们的蝙蝠朋友也能看出来。确实有不少地下实验室,但就我所知,大多数科研人员只把这些当作都市传闻,因为接触到这类实验室需要不正当的人脉。
“退一步讲,接触到了便会知道它们不如传闻中的神通广大。这些实验实的主要服务于黑市买卖,工作是优化变种人的能力,以期有个更好的卖价。换句话说,他们处理的都是现存的变种人,而不具备人为制造的技术水平。所以你们同样不可能是从黑市里听说。
“既没有亲自参与也不可能道听途说,剩下的唯一途径又被你们以‘研究单元间的独立性’为由而否定。既然无法窥知其他单元的具体研究内容,你们又是怎样得知这种实验的存在?不要告诉我派卧底窥视,这不是谍战片,你们也没有这种能力。再退一步讲,即使承认你们有作间谍的潜能,偌大一个研究所,每一小组都把精力放在伺机窥探别组的工作从而搞破坏上,你们觉得现实么?”
当然不现实。如果整个研究所忙于明争暗斗,那用不了多久就会垮。与这种因果相悖,布莱恩的成就业界皆知。无懈可击的逻辑链下,可行的解释只有两种:一,他们被明确告知该项目的存在;二,布莱恩知道业界的某些秘密。
谢尔盖苦笑着看向他的同伴,“他都这样说了,你们要不看情况说吧。和我可没关系,我最近不在所里。”
“你小子关系撇得倒快。”莱纳好气又好笑得推他一把,同样没有解释的打算。
尼尔扶额,“所以……又是我?”
这一次,向来爱拌嘴的那两人倒答得一致,“你是头嘛。”
最终还是不得不把马拉尼亚布里亚的事情告诉了对面三位。尽管想着隐瞒,可哪知道对方的洞察力一个比一个可怕。他们没有为马拉尼亚布里亚遮掩的义务,却也怕心直口快得揭人短处惹人报复。毕竟能做出疯狂科学实验的人,大概也不会太惜命。
这一理由让面具下的蝙蝠侠哭笑不得。他暗自收拾了表情,纵然没人能瞧见,才开口,“哥谭还有你们,我会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