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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给托尼与科瑞德曼交锋的时间不长。后者的助理从人群中找来，只为提醒下一场专题即将开讲。科瑞德曼名正言顺托词离开。

    这个戴着无框眼镜斯文腼腆的年轻人在下一个转角向迪恩派克鞠躬，错步离开，谦逊但不是绝对的服从。他不是他的助理。是华尼托博士甩手走人前，用仅存的善意为他寻来的脱身借口。

    迪恩派克不无讽刺兀自一笑。恐怕不止善意那样简单。脚下的步子仅顿了几秒，无异样得转向先前尚不在计划的目的。她不会在意他能否脱身，因为设身处地他也不可能在意。让她上心的是他张口闭口“琼恩博士”。莱纳·因斯塔尼亚之后，这位风云女士又重回低调模式。

    斯塔克、查尔斯一行边走边聊，也在分析同一件事。他们不清楚科瑞德曼可否听出影射冬日战士的弦外之音，更拿捏不准他三句不离琼恩博士的用意。琼恩，低调成谜的杰瑞曼德琳之主，莱纳等人痴心憧憬的学界里程，如今细想大概也不那么简单。

    她在错综复杂的布莱恩屹立不倒，下有希诺法比亚虎视眈眈，上有九头蛇高层华尼托、查特韦格等青睐，琼恩博士的出彩想来要么是过分精纯的学术要么从不止于学术。

    “或许该想办法见见她。”X教授说。不怪科瑞德曼有意无意提起，无论是与斯泰尔森的最新项目，还是本人的研究专长，琼恩博士的确是解惑的最佳人选。九头蛇的阴谋，贝鲁西斯、妮娜等为代表的变种人身上的实验秘密，无外乎时空过往和基因生物科学。

    “有她的合作的确能够事半功倍。”娜塔莎稍微恢复了血色，“我是说，要能摸清她立场的话。”

    没有人知道，衣冠楚楚的表面背后，是始终如一的敬业还是腐朽。长有九头的怪物根基粗深，盘而复往，在泥土下不透光的隐秘里已不知延申几处。

    “在你争取到手之前，每个人都是旁人的盟友。”教授从容回答。不可能凭揣度臆测分清谁是谁的势力，与其虚磨，不如放开手接触、试探，甚至争取。谁又能保证，下一秒等待的是将死而非转折。

    托尼好像笑了一下。比起赞同，更像嗤笑。他不是盲目的乐观理想派也从来不喜这一流，“留给我们的选择不多。”有必要接触琼恩博士，不在于她站哪方，更不在于能否赢得她的信任，而仅是她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应对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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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恩派克没有下一场不得不参加的讲座。他在休息室里见到了同样没有必要行程的华尼托。

    没有外人，儒雅的科瑞德曼和琼恩博士不见踪影，春风化雨转作了冷风冻雨。

    她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一点迪恩派克从没有过怀疑。所以在得知莱纳·因斯塔尼亚时常冲动行事的风格后，他和其余知情者一样很是意外。她的身份，不必要演夸张角色，不需要深入一线，恰恰使得因斯塔尼亚这一颠覆认知的假身份，扑朔迷离。内部有几种猜测，但没有一种不是实质上牵强硬凑解释。即便是肃清查特韦格后的现在，也没有人明白她真正的用意。

    她的在意，她的真心，她的目的，总在每一次唾手可得的接近时滑转开。

    从冬兵项目的助理到独霸一方的科瑞德曼博士，迪恩派克活了很长时间，见过许多人，之中不乏阴谋家各类，却很难说出“见过如她这般”的类比。她像比所有人都更目标明确，又像根本了无追求；像比所有人都坚实得一步一脚印，又像穷尽毕生去追逐飘渺的无谓——好像这不知所谓是她所能自欺的最佳向生之由，是阻止她求死的最后一根稻草。

    查特韦格不止一次说，华尼托屹立因她没有心。他想未必正确。他有种感觉，她无所谓生无所谓死，行走世间宛同行尸。所以她看得淡，因为她无甚留恋。她还活着，只是暂时还没有死去的理由或尚未到她预定的死期，并非她惧死。

    他从未看懂过她，哪怕长了几轮的经验阅历。放眼整个九头蛇，当得起他“从未看懂”四字，只有她。即便玛尔斯，即便约瑟芬都不至于。

    华尼托与迪恩派克心思各异的短暂沉默，很快因为又一个访客的加入而告终。

    是迈尔伯特抱着厚度适中的资料夹现身，稍长的卷发在额角一跳一跳。看得出他步履匆忙，更显见的是他面色不豫。

    华尼托与迪恩派克的视线短暂交汇，谁都没有表示，却又能看出丁点的心照不宣。迈尔伯特是他们之中最沉不住气的。

    “神盾局的人也搅和进了会议。”他说，仿佛天大的新闻，“他们派小探员旁敲侧击谈合作，问我们有没有制作加强版抑制剂的意向——说我们的抑制剂是市面上同类产品中，最接近他们脑活动研究课题的品种，只是强度还不达标。”

    迈尔伯特口中的“我们”是凯密士奇化学与制药，同杰瑞曼德琳生命研究、科伯雷特新型机械齐名的学界、业界顶尖。他对外的身份是该机构的首席科学家，罗切斯尔。凯米士奇的阻断药、止痛药、麻醉药是业内佼佼，但并没有专门一种称为“抑制剂”的药剂。

    迈尔伯特说这话的时带着露骨的讽刺和恼火。以抑制剂冠名且有些名堂的从来只有贝鲁西斯和先驱项目菲尼克斯中所投用的，用以控制能力过热的强效药。神盾局在用这种方式他们，幕后的小动作与牵连，神盾局不是一无所知。

    “也许他们只在虚张声势。”迪恩派克漫不经心道，尽管自己也不信这随口的敷衍。

    迈尔伯特的回应是直白的白眼。

    “我在想，他们状似突然得问起抑制剂，莫非听到了‘梦境’的风声？”迪恩派克果然话锋一转，用一贯的漫不经心撕开犀利视角，“如果他们连这都知道了……”

    他意有所指得望向华尼托，与后者恰抬来的眼光平平相撞。

    “他们与你聊起‘机械改造人’的创意，和迈尔伯特谈‘抑制剂’的合作，在我看来，更像是到处抓一把的侥幸。”华尼托平静得摇头，仿佛听不出迪恩派克层层铺垫的尖锐，“我想，很快要轮到我了吧。”

    “先驱菲尼克斯项目核心是基因，到贝鲁西斯时代依旧不变，他们却把重心落在从旁辅助的药物。”迈尔伯特坐到了另两位之间，“即便是机械杀手威慑查特韦格，比起机械工艺，他们的关注点仍停留在药物对机械人的思维控制。究竟是他们错估生物与机械工艺的杀伤性，还是有人精心引诱放大了药物副作用？”

    迪恩派克与华尼托俱报以一笑。不同在前者嗤笑，后者和煦。

    “我们若在这继续纠缠着互相指责，两周里不会有进展。”华尼托的声音是与和煦笑容相反的冰冷。

    迪恩派克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示意妥协，迈尔伯特略显不耐得咂嘴，也算是短暂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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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集了九头蛇三巨头的峰会背后，是围绕近来再度翻红的“梦境”技术而展开的一系列议题。包括但不限于再开发的侧重、调试范围、资源人力配比等等。

    凯米士奇的抑制剂虽不是专用催眠、麻醉药物，因其强效也具此功能，在不着重强调“不留痕迹”的项目、试验体方面，有过配合“梦境”同时施用且有成效的案例。迪恩派克第一时间将神盾局的探问与“梦境”联系，除开草木皆兵的成分，也是确有其事。

    斯泰尔森挂名在尤尼沃斯的项目，加之贝鲁西斯洗脑后的顺风，使华尼托处于相对有利的地面，这自然不是迪恩派克乐意见到。何况这里面还有一处微妙，尤尼沃斯宇宙所虽隶属科伯雷特旗下，但真正掌有控制的非是他迪恩派克，而是华尼托。华尼托本人的专精在生命科学，尤其基因生物方面，而作为九头蛇数大基地的负责人，她的势力涵盖范围极广。这些年她有意无意营造的低调精英形象，深得人心。和他们的阴晴不定恰成对比。

    华尼托投去淡淡一瞥，像是看穿了他的防备猜疑，又像只是平淡无奇普通的一眼。她没有为他留下太多无端揣摩的时间，“既然没有人想发言，那便由我起头吧。贝鲁西斯已准备到七八分，虽然我个人建议给予更充分的时间精调，你们若急于投用，我们这边也不会反对。倒是迪恩，你们的XA系列进展如何？前些天才听史瓦格尔说，阿琳娜不止一次向他抱怨XA系列的过激反应和严重暴力倾向。委员会接到的投诉报告似乎业已积压成箱？”

    说着莫要互相纠缠的人，自己首先最是嘴上不饶人。她啊，看着无所谓，其实半点亏都不会吃。

    ”你啊……谁说迈尔睚眦必报，分明……”迪恩派克发自内心而感好笑，也确实露出了无奈笑容，“XA系列继承了母本的不稳定性，表现为易怒、火爆、缺乏耐心等等，但它毋庸置疑是迄今为止我们所有系列中，机能最强的一款。在突破性系列创生之前，我们没有放弃的打算。至于新系列的开发，华尼托博士，我们仰仗于您。”

    知道他不正经，她报以嗤笑。

    迈尔伯特见惯了这两人不时的争锋，没有放在心上，“你们说的XA系列母本，是华尼托小组不久前的成果，还是更久远的……”他一时找不到合适描述，但大家都懂。

    “华尼托的。我们资助的研究小组针对成功的先驱模型发表过数篇刊文，建议你有空可以看一看。刊文的结论简单讲来，可说是一致的，即历史条件中的偶然性和载体的特异性过强，使模型不具备普遍可靠价值。”回答他的是迪恩派克，“说白话就是无可复制。”

    “摒弃未免可惜。”

    “谁说我们／他们要摒弃？”迪恩派克与华尼托异口同声。后者比了个“请”的姿势，迪恩派克回礼后才悠悠继续，“这项技术太过诱人，我们不忍心舍弃，也就只好委曲求全得削弱后再类比应用。”

    “原来如此。”迈尔伯特若有所思。语毕才留意那二人不再接话，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方后知后觉，“哦，我们那儿比不上你们这两个项目的惊为天人。‘量化情绪力量’——别笑，我知道你们看不起项目名称，嫌弃太文艺——量化效果暂时达不到预期。”

    凯米士奇的抑制剂过分风靡的那段时间，迈尔伯特怒气冲冲说要反其道行之，“量化情绪力量”项目因缘而生。实则是由情绪和夸张剂两步核心组成的课题。

    “委员会对你推倒重来，回归抑制课题没有异议。”言下之意，没人会和他计较耗费的时间、人手、精力、财物。

    “我偏要做出成果。”迈尔伯特最烦华尼托揶揄的口气，全然不觉，那是于她过分明显的激将。

    “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