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浪人暴动
    江户时代，日本农民年年暴动。
    那些闲散游离的浪人武士，也都不甘寂寞，别看幕府和地方大名对农民想着法子敲骨吸髓，他们对浪人武士的待遇也是样的。
    这似乎难以理解，毕竞幕府、大名都是武家集团，统治根基就是武士。
    但实际上，江户时代的日本，武士和武士也是有不同的。
    广义的说法，这时期的日本武士通常分为两个集团，居住在城下町的武士，就叫城下士，也是真正的掌权阶级。
    与之相对，居住在乡下的武士，便叫乡士，地位只比农民高一些。
    不仅失去了很多特权，甚至大多时候，乡士本身的地位也是不被认可的。
    在一开始，乡士肯定都是出身于正统武家，他们有些因为兵农分离而被裁撤，有些则因为原主人被撤藩或者徙封，而未在新领主处仕官。
    从而逐渐失去武士权利，降级成拥有持姓佩刀权的浪人。
    这些都是属于传统乡士，还有另一种“送金侍”，顾名思义就是类似中国这边的捐官。
    许多大名甚至形成私下定制，叫做“寸志御家人”，专门负责售卖持姓佩刀权，从而增加藩地的财政收入。
    这些“捐官”买来的豪族乡士中，最有名的便属《新选组》中的坂本龙马了。
    近藤勇：坂本先生也是平民出身吗？
    坂本龙马：我是乡士。在我的家乡，武士分为城士和乡士。
    近藤勇：总还是个武士嘛！
    坂本龙马：城士和乡士可是天差地别啊！如果我这样的人反抗城士，那是杀无赦的，连木屐都不许穿。
    近藤勇：也就是要赤脚？
    坂本龙马：是啊！根本不被当人看。我不想一辈子命贱如蚁，所以才来到江户。
    连明治维新的推动主角之一，境况都能这么惨，更不用说那些乡野浪人了。
    这些日本浪人曾经发动暴乱，诉求相当扯淡，居然只是逼迫大名施行善政。
    贯穿江户时代到明治维新的一千多次暴乱，这些人的结局基本大同小异。
    而且，越到后期，随着暴动愈发频繁，他们甚至总结出了一定经验，聪明的起义军领主会提前数年开始准备，串联各村叛乱势力，往往一发动暴乱就能迅速席卷大片地区。
    但也就仅此而己了。
    从始至，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干翻大名和幕府，甚至连夺取土地所有权都没人想过。
    这也是为何除了中国，世界各国历史基本都不怎么愿意去讨论农民起义。
    因为他们的农民起义，真的就只是……农民起义。
    不过现在不同了，随着中国思想和政策的流入，而且往往流入进来的都是夸大版本，那些商人为了鼓吹中国的强盛，几乎是无脑吹捧朱皇帝。
    结果就让这些日本浪人沸腾了，他们的思路被打开，原来起义是这么玩的？
    合着以前大家都是在过家家，不能只杀贪官，那些大名领主通通都该死！
    也就在康子斐发现新大陆的同一时刻，萨摩藩酝酿几年的浪人暴动，终于还是爆发了。
    起义军先从鹿儿岛开始，以乡士为主的浪人武士集团带头，他们到处焚烧农民的房子，抢掠农民的粮食，逼迫这些无房无粮的农民跟着他们一起造大名的反。
    从前每次暴动都是如此，与中国这边的流寇裹挟一个道理，不论农民加不加入，都会被焚烧屋子和抢走粮食，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快壮大军队。
    许多日本农民其实一开始是不愿意造反的，因为造反会被杀，苟活着好歹还能活命。可他们没有办法，房子和粮食都被起义军夺走，不跟着一起造反，光是下月的赋税租子就够压垮他们了。
    足足几十个村落被起义军烧毁，还险些引发大规模火灾，参与造反的农民短时间内就突破到了一万多人。
    这样杂牌的起义农民军迅速直奔鹿儿岛城，为了激励农民能够卖命效死，乡士的首领承诺今后会将藩中所有土地，都均分给这些底层百姓。
    这种空头支票，瞬间让农民军战力倍增，声势也变得空前浩大。
    岛津吉贵甚至来不及聚兵，起义军就已经兵临鹿儿岛城下。
    农民军真的就全是农民，别说正经武器了，许多干脆拿着锄头打仗，便是核心主力那些乡土和浪人，也大多都衣衫褴褛。
    如此的乌合之众，岛津家还真就打不过。
    应该说现在全日本诸落都差不多，日本锁国太久了，而且很多年都没打过仗了，大家都是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大名领主只知享乐，武士阶级大量失业，变成浪人这种不稳定因素，哪还有能力镇压起义。
    岛津家又在多年前跟明军干了一仗，失去了琉球群岛这个重要的财政收入。
    而且岛津吉贵为了给庶出的儿子铺路，正忙着整顿和抬高自己本家的政治地位，这又是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外债不减反增，走私赚来的银子，都不够他儿子在江户养病的钱。
    如此的日本之所以还能维持统治，没有在年年暴乱的风雨飘摇中翻船。
    全靠日本那优秀的匹配机制，暴动的浪人农民只想要大名幕府施行善政。
    那就简单了，先答应诉求，农民军得到自己想要的，自己就会散去。等过了这个风声，秘密弄死起义首领，再重新把税加倍的加回去。
    接着，农民继续暴动，地方领主继续骗，骗完了再杀。
    可这回不同了，那些浪人受到中国影响，开始索求更多利益。
    仅仅善政已经不管用了，或者说不好骗了。
    岛津吉贵紧急以“后见”名义摄政，召集城下町的浪人帮忙守城，并且向幕府请求援兵。
    只可惜，那些城下町的浪人却不乐意了。
    纯粹是之前被骗的次数太多，而且他们也对海对面的中国感到向往。
    他们通过中国的商人那里道听途说，前往中国的日本浪人，全都能获得中国“领主”的尊重，而且还能得到稳定的工作。
    就算实在找不到工作，“领主”也会帮忙落户，分给那些浪人土地，包吃包住帮他们找到新的领地工作生活。
    只能说距离产生美吧！
    有句话说的相当好，中国太强大了，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无时无刻影响周边的小国。
    攻城战还没开始，帮忙守城的城下浪人就里应外合，帮着外面的农民军拿下城市。
    岛津吉贵在城主府切腹自尽，其余贵族家臣也大多都被农民军无差别杀害，鹿儿岛城被付之一炬。到处都是失去了房产地产的商人百姓，这些人又迅速被农民军吸收继续壮大。
    进一步壮大的农民军，开始攻略整个鹿儿岛。
    起义军一路势如破竹，所过之处几乎无人能挡，什么武士领主都是扯淡。
    然后，农民军就分裂了。
    乡士为主的浪人，也是起义军中坚力量，他们始终坚定的要干翻大名领主，以此逼迫幕府妥协，给他们土地，承认他们的武家贵族权力。
    城下士为主的浪人，他们与乡士天然不属于同一阶级。乡士住在乡村，他们住在城里。乡士只能赤脚，他们可以穿木屐。城下士可以殴打乡士，乡士不能反抗。
    可现在这场起义闹得太大，偏偏乡土才是领头的，他们则属于中途带资上车。而且他们也不要土地，要的是稳定工作，诉求也与乡士集团不同。
    最后还有农民军主体的日本农民，他们原本就不希望杀了大名领主，只求能让领主施行善政，降低一些苛捐杂税而已。
    至于岛津吉贵死了，那没关系，这家伙本来就不是大名，真正的大名是远在江户的岛津继丰，也是岛津吉贵的庶出儿子。
    让岛津继丰回来，继续管理萨摩藩就行了。
    随着农民军占的地盘越多，内部三派的分裂也变得愈发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