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旅行者和派蒙为了替林尼和琳妮特辩护帮忙查案,来到欧庇克莱歌剧院门口时,被刺玫会的大小姐娜维娅叫住了。
正聊着天,突兀听到门口传来的喧闹。
刚被他们询问过的美露莘翠斯塔挡在大门前面,拦住了想要从外面硬闯进来的中年男子:“这位先生,歌剧院内正在展开调查工作,不可以随意出入。想要进入的话,先请做身份登记。”
被它拦住的中年男子一身华服,瘦瘦高高,惨白的脸色显出长久不健康的迹象,神态却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哈?我来找我侄女,跟劳什子调查工作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维莱特认为我侄女是凶手?”
高高的一顶帽子扣下来,让翠斯塔有些慌忙,强作镇定道:“最高审判官下令,所有进出人员都要接受严格检查,这位先生,请先做身份登记。”
中年男子冷笑:“身份登记?那维莱特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侄女?”
不远处的派蒙听着都有些生气了:“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美露莘都说了登记完就可以放他进来,他偏偏要胡搅蛮缠!”
娜维娅低声介绍:“那个人是伍尔克·塞缪尔,塞缪尔家族的人,向来目中无人、浅薄无知,但他哥哥是塞缪尔家族的家主,所以横行霸道也没人能管。”
空飞速地有了联想:“他说的侄女……是指渐晏小姐?”
派蒙不可思议地瞪眼:“不会吧?渐晏小姐那么温柔和善,她的二叔竟然……额、这么蛮横无理!”
她对渐晏的印象非常好。
聊着天,瞧见林尼和琳妮特在一位警备队员的陪同下走近了。
派蒙迫不及待地飞到了他们的面前:“是要揭晓魔术的手法了嘛!”
“是的,派蒙,但在那之前……”
林尼瞥了一眼门口依旧喧闹到无法忽视的动静,转身问陪同过来的警备队员莫莉:“能让我跟那位先生说几句话么?”
莫莉思考片刻,点头答允:“可以,但我需要在一旁。”
林尼微笑:“这个当然。”
他迈步走向还在门口纠缠的中年男子:“你好,伍尔克先生。”
伍尔克闻言转头,他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自然也对林尼这张经常登上各类娱乐报刊的脸印象深刻:“是你啊,新兴的魔术师林尼,还有你的妹妹琳妮特。”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笑容深了许多:“半个月后我侄女的生日宴会还缺个魔术表演助兴,怎么样?报酬不会少你的。”
林尼略显诧异:“乐意效劳,但……应该还有很多知名的魔术师乐于接受塞缪尔家族的邀请,而我跟琳妮特现在被芙宁娜大人指控为少女失踪案的凶手,恐怕……”
这是借口。
方才的魔术中途,林尼在谕示裁定枢机核心的发现至关重要,待呈报给【父亲】后,还会有更多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们去完成。
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活跃的魔术师接受邀请,在塞缪尔这个地位超然的贵族举办的宴会上表演魔术,是一件办好了不一定有好处、办砸了一定会给壁炉之家带来大麻烦的烫手山芋。
伍尔克浑然不觉,大笑着打断了林尼委婉的推脱:“芙宁娜大人胡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两个小娃娃怎么可能会是凶手!放心,塞缪尔家族一定会为你们洗刷冤屈的!”
旁听的莫莉终于忍不住插嘴厉喝:“不许对水神大人无礼!”
伍尔克咧嘴笑了:“你哪里听到我对芙宁娜大人无礼了?”
莫莉气得发颤,仅存的理智却让她知晓此时应该闭口不言。
现在还不是沫芒宫跟塞缪尔家族撕破脸的时候。
林尼适时出声打断:“哈哈,这点小事无需大动干戈,也许这是芙宁娜大人安排的又一出戏剧呢,一切都在那维莱特大人和谕示裁定枢机的掌控之内。”
他不能也不想在明面上被完全划入塞缪尔家族的立场,因此即便被水神指控,他也依旧要帮芙宁娜和沫芒宫说话。
伍尔克不悦地冷哼:“希望芙宁娜大人真的有分寸。”
胡搅蛮缠这一通,他似乎也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径直转身离去。
或许是被林尼下了面子,不愿在此久待了。
娜维娅偷偷跟看得目瞪口呆的空和派蒙咬耳朵:“看到了吧,塞缪尔家族对沫芒宫的态度一向嚣张,本来刺玫会兴盛的时候还能凭借在百姓中的威望帮忙牵制一二,现在塞缪尔是越来越猖狂了。”
苦因结苦果,一报偿一报。
11.
还未离去的那维莱特在后台遇到了同样逗留此地的渐晏。
渐晏看起来颇有闲情雅致,窝在沙发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白衣侍者立在一侧,低眉敛眸,一声不吭。
那维莱特在她对面坐下:“莱欧斯利在信里托我向你问好。”
“公爵先生也好。”
示意白衣侍者给那维莱特递去一杯泉水,渐晏放下手里的红茶,坐正后道:“那维莱特先生对这起案子如何看?”
接了饮品,那维莱特默然轻晃着杯盏,半晌后才开口:“我主观不认为林尼先生和琳妮特小姐是凶手,如果他们确实清白,明天的审判自然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渐晏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这样一来,芙宁娜大人可要颜面扫地喽?”
“那家伙向来很会收拾自己惹出的烂摊子。”
那维莱特的声音平静到近乎冷酷。
12.
林尼依稀记得渐晏有个兄长。
——比她大七个月的、同父异母的兄长。
艾席林·塞缪尔,按【父亲】的说法,“曾被格狄带出来招摇过市”,似乎是格狄疼爱的独子。
儿女双全,兄妹和睦,是外人最常奉承格狄的话。
艾席林被接回塞缪尔家族时,时机很微妙,渐晏连续好几天来壁炉之家都是闷闷不乐地一个人缩在沙发上,冷淡不语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洋娃娃。
八岁的女孩儿缩成一团是很惹人怜的,即便林尼时常被她呛声,也没法对这个有着自家妹妹从前影子的女孩儿视而不见。
他端去了红茶、晶螺糕和纸巾,盘子和桌面碰撞的清脆声惹得女孩抬头,撞上一双盈着浅浅笑意的灰紫色眸。
林尼望进女孩的眼里,淡漠得像一颗光泽亮丽的漂亮琥珀,透不出其他情绪。
她真的在难过么……?
林尼倏然有了些迟疑,但仍将茶点递过去:“试试琳妮特的手艺?她新学的。”
其实是他做的。
渐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如同在打量从没见过的新奇事物。
[我还是更习惯渐晏以前的眼神。]
林尼在心里小声嘀咕,感觉递茶点的手臂快累弯了,笑容也有些挂不住,僵硬得让人忍不住想活动着换个表情。
渐晏哂笑一声,接过红茶,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晶螺糕搁在桌上:“骗子。”
“啊?”
林尼无来由得了一句恶话,颇摸不着头脑,暗自磨了磨牙,想着下回给她的糕点里应该多放点糖,腻死她:“你不伤心了?”
渐晏挑眉:“伤心?因为什么?老头出去乱搞,还是小崽子来占我的位子?”
声音冷漠,听不出几分对血脉亲人的眷恋,倒像是横眉冷对的仇敌。
“这么说,你不喜欢那个哥哥喽?”
林尼翻手变出一副扑克牌,又因为分心散了一地,懊恼地弯腰去捡。
渐晏幸灾乐祸地笑了,咬了一口味道偏淡的晶螺糕,将漏下的碎屑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哥哥?他也配。”
偏过头,林尼瞧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刻薄,却有些想笑。
他想起前几天蒸汽鸟报上拍摄的照片,盛大的宴会厅里,格狄·塞缪尔拉着渐晏和艾席林冲着镜头微笑。
那位塞缪尔家族刚上位的家主还很年轻,四十岁不到的年纪,白发都没有几根,显得意气风发。
艾席林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发育得很好,个子挺高,俊俏清秀,换上裁剪得体的衣物后活脱脱就是一个优雅的贵族少年。
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从灰河的最底层爬上来的贫民。
他一直在看渐晏,精致漂亮的女孩与他视线相交,脸上是完美无缺的微笑。
仿佛她很喜欢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兄长。
表里不一,撒谎成性。
这就是“壁炉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