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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看大神,大神的传说却传到林西的每一个角落。
到了高中这个阶段,纵然只是基于初中知识点的摸底考试,数理化都满分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个天方夜谭叫人弹下来了。课间十分钟如果留心竖起耳朵,能听到很多震撼的八卦。
比如此刻。
“22班!周文山!贼帅!”
“帅的都在国旗班方阵里见过了,没听说有22班的人。”
张静怡端右手横放到胸前比划,“这只手骨折了听说上的钢板,这周才来上学。”
“怪不得没见过。”和她聊天的女生明悟,又觉得不对,“右手骨折?”
“对。”
“骨折也能写字?还三个满分?他还是人么!”真情实感的感叹。
张静怡听着她的形容,乐不可支,猛点头,“是啊!所以这大哥语文23分啊!他说手疼不想写字,语文只做选择题!写字的一笔没动。”
张静怡说的有鼻子有眼,听的人对如此充满传说色彩的故事产生怀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都传遍了,他班语文老师被他气的差点心脏病发作,甚至惊动主任,现在全知道啦!”
学生们刚受到排榜的打击,一个个奋发图强,即便是课间时间教室依旧安静的自习,只有张静怡那里叽叽咕咕。
她声音并不大,但是带着刻意的炫耀,咬文嚼字让所有人都听到。
初高中里总有那么一种人,以贩卖八卦为生,以消息灵通占据一席之地,身边总会围绕一群朋友。
郑程程笔竖在嘴边,椅子往后翘,“哎,咱们学校有这么号人么?”
王子身子往前贴,两个人后脑勺贴脑门,“周文山?她妈是周杰伦方文山的狂粉吧。咋起这么个名字,”王子忍不住吐槽,“没听过。”
郑程程不太满意这个结果,“谁名字也没你的怪,还笑话别人……”又去敲贺凉,“是你学校出来的吗?”
高中就两种人能在全学年甚至全校出名,学习最拔尖的和最拉风的。这个周文山两个都占,贺凉却没听说过,那肯定不是自己学校的。
“不是。”
郑程程:“傅久思?”
傅久思正在打申请书的草稿,闻言笔不停,只是很臭屁的回她,“我就是林场唯一的卧龙凤雏。”
贺凉噗嗤笑出声,还卧龙凤雏。
军训很痛苦,开课更痛苦。痛苦包括但是不限于早读,晚课,做不完的卷子……
随着入秋,太阳落山的越来越早,夕阳挂在树梢,像金色的墨泼在墙上,很美,可惜没人欣赏。
距离放学铃还有两分钟,郑程程早早收笔入鞘,握紧饭卡,铃声一响从后门冲去食堂。
贺凉跟着郑程程跑下楼梯,隔着白钢扶手看到下层人头浮动。
三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奔跑,去晚了只有剩菜。
中层往下是高二,贺凉的班级在高层,越往下走越拥挤,等到了大厅根本不容选择,每个人都像玩具池里的海洋球,随波逐流冲到哪里算哪里,反正归途都是门口。
被冲散之前贺凉喊了一句“我去抢馒头!!”也不知郑程程听见没有。借道露天篮球场,腿长的男生和跑的快的女生不断超越贺凉,贺凉奔跑中感觉被人扯了一把马尾辫,傅久思和王子擦肩而过,贺凉以为是王子拽的,刚要说他“你烦不烦”,却看到傅久思收回手转身,倒着跑:“快点,等你跑到馒头渣都不剩。”
他说的是真话,自从高二、三返校,高一新生抢饭压力剧增。经历过漫长的独自排队,打菜,打饭,用仅剩的几分钟暴风吸入之后四人不谋而合,决定成立干饭互助小组,分头做工,多留几分钟给吃饭。
贺凉跑的不慢,只是在这个四人干饭队里她战斗力最弱。傅久思和王子是男生,一米八的个子身高腿长,一步顶贺凉两步。郑程程泼辣,敢于抢菜和食堂大妈讨价还价。于是他们三人负责打菜,贺凉负责打饭。提前商量好要吃的饭菜直奔目标。
主食区人最少,按道理竞争压力最小。贺凉端着四个馒头,五两米饭又是最后一个回来。
王子把两个馒头夹进不锈钢盆,把剩下两个推给傅久思,一口咬掉大半个啃馒头,一脸便秘的看着贺凉和郑程程分米饭,食堂的米饭闷的非常软烂,再添点水搅合一番几乎和粥没区别。
王子吃过一次,咬定食堂在浪费粮食,除了炒饭和烤肉拌饭决定再不沾米饭。他虽然不喜欢食堂的米饭,但是……一碗米饭两个人分……作为一个早餐要吃两碗馄饨的十六岁大小伙子,他实在怀疑这俩人的饭量,“能吃的饱吗?我家养个猫吃的都比你俩多。”
贺凉一听立刻咽下嘴里的饭菜,眼神亮晶晶的,“你家有猫?”
“没有啊,”贺凉兴趣一瞬消失,王子感觉自己遭受侮辱,用筷子敲她盆边,“大姐你听话能不能抓重点?”
“重点就是猫啊。”贺凉不高兴了,“女生都吃这点,你有意见啊?”
王子筷子搭在贺凉的不锈钢盆上,微微抬起欲落,贺凉盯着那双沾了点馒头屑的筷子眉梢轻皱,心里升起点不快,横里伸出一只手把王子筷子拨开。
贺凉的眉毛展平,改为聚成形的不快如风中薄烟散了。
王子不明所以的看横插一手的傅久思,换来对方冷淡的一句:“敲饭碗散财。”
王子半张嘴,“啊?还有这说法?”他家做生意的,很信这些。
郑程程扭头狂笑。
贺凉在夸张的笑声里对傅久思报以微笑,自从她答应为傅久思保密后,两个人关系拉进许多。
吃的差不多了,头顶传来一个声音,问,“同学,这有人吗?”
贺凉摇头,“没有。”
然后贴着自己坐下一个高一女生。为什么说是高一女生呢,看校服就知道了。
林西高中校服采用传统的运动服样式,大面积天蓝色,只有后背是白的,花体英文印着linxi。天蓝色着色浅,容易发白发旧。如果颜色十分鲜艳那就是高一学生。女生安静的吃饭,她对面的男学生却很聒噪。“哎~你给我夹一个豌豆。”
女生抬起眼帘撩他一眼,“自己夹。”
男生耍赖皮,“哎呦我手骨折了,不能动啊。”
“用左手。”
男生继续撒娇:“我右撇子啊。”
女生没办法,夹起一颗豆子,那个号称右手骨折的男生用还担着红色三角巾的右手捧起碗,屁颠屁颠的去接。
郑程程站起来,走出去发现贺凉没跟上,退回来拍她肩膀,“走了贺凉。”
贺凉视线被拉回来,端起自己的碗往回收区走,那女生坐在贺凉左边,此刻贺凉站起来从她身后路过发现她竟然也骨折了,和男生镜面对称似的,用三角巾架起左手。
食堂闷热,常年萦绕油糟味,走出门到了体育场,秋风将萦绕在身上的味道吹散。郑程程和王子斗嘴,随着语速飙升步子也越走越快,傅久思和贺凉自然落后一步缀在后面。花坛附近的石板路长年被学生踩踏,许多已经碎裂,翘起的边角隐藏在野草里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绊倒。贺凉鞋头刮到石板上瞬间失去平衡,虽然双手在空中乱划试图找回平衡但是已经认命的闭上眼睛,只等摔成狗吃屎。然而预想的疼痛没有来临,贺凉睁开一只眼睛,入目的是一只修长的手,腕骨清瘦白皙隐没进天蓝色的束袖里。
傅久思微微用力将贺凉扶起,“想什么,这么入迷?”
贺凉不敢再溜号,仔细盯着石板砖,“想刚才在食堂遇到的那个人。就坐你傍边那个,他可能就是……”
“周文山。”不等贺凉说完傅久思接道。
贺凉吃惊,微微瞪大的眼睛不盯着路改盯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右手骨折。”
贺凉还以为他会说出一番了不起的推测,原来是这个,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升腾起一丝落差感。
她觉得傅久思的回答应该更聪明一点。
傅久思勾起嘴角轻笑,“还有一张陌生的,让你看得专注到连菜吃光了也没发现,不停咬筷子的帅脸。张静怡说他很帅。”
“怎么可能!谁咬筷子了?”贺凉立刻反驳,声音有点大,原本专注斗嘴的郑程程回头看她,“怎么啦!”
贺阳摆手示意她没事,压低声音低低反驳,“我没有!”
傅久思笑的像一个成功恶作剧的小孩,微微挑动眉梢,“哦?我以为你会反驳他没那么帅,没想到你的重点在咬筷子。嗯,那我可以确定你真的认为他帅到让你看呆?”
贺凉撇下一句“无聊”,甩着马尾辫快步走掉。傅久思注视她长及肩胛的发梢摇来晃去,像小舟上的渔灯,摇摇晃晃扰乱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