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考前老师拿着名单逐个念学生的考场座次,念完之后肖老师斜靠在讲台边,说:“加油啊孩子们,等你们坐进前两个考场的时候就能离开咱们班去培优班了。”
按照学年排名分的考场,前两个考场就是学年前60名。
等到贺凉坐在十三考场接过卷子的时候还在想那些路过的门口。一个门、一个门跨过去要从走廊的最东走到西,物理距离尚且很远,如果换成排名,超越三百名学生,难度难以想象。
“开门杀”的考试内容没有贺凉悲观想象中的那样难于上青天,知识点还是初中那些,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略微拔高一个度。
紧锣密鼓的考试,从早上6点半考到夜里九点半。最后一科化学结束贺凉有种用脑过度,头脑发热,脑浆蒸发的错觉。
她甚至没力气拉人对答案,草草洗漱就睡了。
高中的第一场考试干脆改名叫下马威比较贴切,熬鹰老师大法预示未来三年惨绝人寰的学习生涯。
电脑阅卷成绩出的非常快,物理化学数学这种纯理科在上午基本批完,最慢的语文卷子也在第二天随着老师上课一起带进教室。
不像小学一样老师会念成绩,老师把卷子甩给组长。组长们像花蝴蝶一样舞着卷子,将欢喜或忧愁的分数派送到每个人手。
贺凉算总分,比中考差太多。
班级整体氛围低迷,老师轻描淡写的安慰大家,题目难度拔高,学年总分整体下降,高中不可能像初中一样让你们动不动就考个六百多分。早点习惯打击,面对现实。
晚课班长带着几张纸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用磁吸扣一张一张固定在黑板旁边的公告栏白班上。
班长贴完一句话没有转身往后走,走到傅久思这里俯身低头趴在他耳边说:“老师让你带着贫困生证明去他办公室。”
等班长走了王子凑过来问,“他啥事。”
傅久思觉得这个事不必大张旗鼓但是也瞒不住所有人,拉过王子的演算纸提笔,唰唰写下,老师叫我去办公室。
傅循规蹈矩的一个人有什么事需要班主任单独叫到办公室的……王子手指压着演算纸,因为思考动作迟疑,笔尖在纸上印出一个黑点。他在黑点上添一笔,变成一个十分大的问号。
傅久思:贫困生报名。
王子没有继续写,把演算纸拉回来继续演算,算到一半突然把只用了一半的白纸团成一团塞进桌边挂着的垃圾袋里。
就这么几个字的功夫,骚动从前两排传开。先是第一张桌的男生在原位站起来,双手支在桌面,撅屁股整个上身前倾,把自己拉长,眯着眼睛看一行行的小字。
“靠!学年大榜!”
仿佛一滴水落入油锅,翻花、沸腾。除了个别怕被走廊巡视的主任抓到扣量化分的学生以外,三十多个学生把公告栏围的水泄不通。
说是学年大榜不贴切,毕竟小小的公告栏贴不下九百人的成绩。肖老师只把自己的学生摘出来放到一张纸上,名字后面是总成绩,学年总排名……单科成绩,单科成绩学年排名,单科班级排名……纸张横幅有限,字印的很小。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贺凉认真备考只落了一个原地不动的排名。下回依旧坐13考场的命。
郑程程从公告栏前的人墙里挤出来,一拍桌子,感慨道:“培优班都是怪物!那个学年第一的几乎科科满分!”
肖老师存着刺激学生的心,把学年前45名的榜单也贴出来了。
那些以变态的成绩入学的家伙在短短的暑假和开学两周的内进行了变态进化,把自己修炼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郑程程这个人十分好事儿,具体表现为听到什么新闻必定要亲眼目睹一证真假。
下课铃响起,她突然拉着贺凉的手说:“走,咱们会会会那些怪咖!”
说是“会会”,不是真的会,只是去培优班门口转两圈。这种事当然不能忘了她的好朋友,她像召唤狗一样,嘬唇,曲折手指,“嘬、嘬王子,你也来!”
王子原本顶在指尖旋转的书啪叽落在桌子上:“你要丢人不要带上我!”郑程程捡起书顺手削他胳膊,“你爱去不去,带你我还嫌不够气场呢,傅久思呢?我带他去。”
王子又开始转书,“不知道啊。上厕所了吧。”
“怎么做同桌的啊你!一点都不友爱!不团结!!”
“我们男生就这样!!谁像你们女生上卫生间去小卖部也要拉手手哇!”
眼看着要吵起来,贺凉把郑程程拉回来,“不是去看大神吗?再不走打上课铃了!”
培优班在走廊东侧,十班在西侧。走廊中间是教师办公室,小型会议室大小的屋子里装着几十个老师,大头沉木桌子把屋子隔出纵横分界线。东北学校没空调,办公室窗户门大开着通风。能看到不少学生拿着卷子问题。
郑程程从门口路过,突破折返回来,贺凉被她拉着手轮了半圈,随着惯性啪叽糊在门框上。
有时候是挺吃不消古灵精怪的郑程程,她捂着磕门框上的脑门□□:“大姐,你倒是提前吱一声啊。”
郑程程鬼鬼祟祟的藏在门后,“吱,”又指给贺凉看,“傅久思。”
肖老师的办公桌在门边,傅久思对面她站着,身子微侧对着门暴露出侧脸。
在满屋子青春痘,大眼镜框的学生们之间傅久思宛若立于鸡群的白鹤,冷白皮,白的像有人在下面给他拿着打光板打光!!
郑程程啧啧感叹,贴着贺凉耳边碎碎念,“要说傅久思这张脸是没白长,真想看看他爹妈长什么样子,重组的基因才这么逆天。下回家长会我晚点走,咱俩趴在后门玻璃看一下哈。”
郑程程看了俩星期漫画,成绩和每天苦读的贺凉打了个平手。从王子的嘲笑里不难听出郑程程成绩下滑了一百多名才滑倒贺凉这个地方。入校排名要比贺凉靠前一百多名,贺凉心塞:有资本的人果然无所畏惧。
而这个有恃无恐的家伙已经开始惦记下次家长会了。
肖老师正在交代傅久思怎么填报贫困生表格。这几年民政局和教育局对贫困生审核十分严格,不说各种证明,基础信息足足有三张表。她对傅久思说:“一般父母双亡能评最高补助,但是你爷爷建在这个补助可能会降到二等。这个东西能不能评上,评几等,既要看审核标准,也要看材料怎么写。你说你爷爷身体不好,家里为了给他治病把房子也买了。这样,我给你开一张临时假条,你回家把你爷爷的病例复印出来,最好能去街道开一份无房证明,一起贴到申请材料里……”
傅久思点头,“病例复印机我带来了。”
老师愣住,“带来了?那你再出个证明就行。出不出来也别强求,你一个孩子千万不要和社区工作人员起冲突,遇事多说软话,很多事求一求人会好办许多。”
傅久思说,谢谢老师,我明白。
郑程程的双马尾在门口探进探出,鬼鬼祟祟的听消息,但是人多声音杂什么都听不清。
贺凉说走吧,偷听不好。郑程程不以为意,“大庭广众能说的肯定不是私密事,听听没事。”
肖老师忙着交代事情,装没看见,打算和傅久思这个事讲完再处理郑程程的事,可是郑程程明显很会作妖,连十一班老师都看到了。
十班、十一班军训在一个方队,老师对这几个班学生脸熟,这标志性的双马尾一看就知道是谁。十一班班任敲肖老师肩膀,用下巴尖点门口:“你班的。”
肖老师点头,对着门口抬手示意她进来。郑程程悚然一惊,闪身间鸵鸟一样把脑袋扎进贺凉怀里。肖老师看着她头发一甩嗖的消失忍不住笑了,当老师最难一碗水端平,难免对学习好的,长得美的,古灵精怪的孩子多一些宽容。
她从桌面的纸抽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摘下眼镜擦灰,“你去问问她要干什么。”
郑程程扎着脑袋不出来,身子重量压在贺凉身上,把贺凉压得微微后仰,怎么叫她今天都打定主意做一只拔不起来的萝卜。贺凉只能双手撑着她,右脚退半步调整借力的姿势。傅久思站在门口,贺凉向他使眼神求助,傅久思握住郑程程肩膀,小臂微微用力郑程程这只萝卜就被拔出来了。
动作很快,贺凉看到他清瘦的两节手指在眼前一晃然后消失。
傅久思把郑萝卜拎正,面向自己,“老师问你们有事吗?”
郑程程摇头,拿眼睛看贺凉。
傅久思把目光投向贺凉,“是你有事?”
贺凉学郑程程一样摇头。
“没事我进去了。”说着长腿迈进门,贺凉立刻捞住他衣角,声音略微紧张局促,“那你怎么和老师说?”
傅久思逗她:“就说你俩迷路了。”
“哎,别啊。”贺凉想,又不是两岁小孩,哪个十六岁的学生在教学楼还是自己班级的楼层迷路啊,老师听了怕是要把我俩当傻子。
贺凉皱眉,“你就说、你就说……”她大约不知道自己沉思的时候多有趣,微表情很多戏。
想不通便皱眉头,把眼睛都压小一点了;纠结的时候下意识咬嘴唇里的肉,下唇凹进去一块;灵机一动的时候连头皮都放松了似的往后移,耳朵跟着动。
傅久思欣赏贺凉表演五官乱飞,原本因为贫困生申请而沉重的心情好了些,他大发慈悲开口,“我说你们是来找我的。”
这个理由毫无欺骗力,贺凉微微张嘴,想说点什么。傅久思却推着他俩往班级的方向送,“老师不会多问,走吧。”
走出五米,贺凉想起一件事,“咱们还去培优班看大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