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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

    龙池轻笑,抬掌将凌煦震开,笔走龙蛇在《天运策》最末处写下:

    共主元年,原神族太子凌煦意图谋反,被地脉诛杀于人界北疆。

    龙池微微抬首,意味深长望向云端,灵希啊灵希,你敢不敢再赌一把?

    霎时间,地脉震荡,从三桑树向外蜿蜒的裂缝像一道蛛网般崩开。

    道道鸿沟越裂越深,搅弄着原本平静的岩石,滚烫的岩浆四溢,像大地的血泪在地心深处汩汩流淌。

    凌煦的脚下变得虚浮,好似身处汪洋之中一座浮岛,岩浆的烘烤让他的五脏六腑蒙上一层黑气。

    火海向他吞噬而来,所过之处,岩浆冷凝成硬壳,好似最终会将他生生浇筑成一座石像。

    凌煦飞身而起,肆虐的岩浆却腾空而起紧追他其后,行至数百丈高空,又劈头盖脸反扑而来,像游藤一般在他周身编织作网。

    滴落的岩浆像炸开的烟花,将他的盔甲灼出数个冒着火星的黑洞,他的身下便是狰狞的石柱与火海一片。

    地脉之火与他的金乌本源有云泥之别,这该如何逃开这圈套?

    凌煦这样想着,凌空的巨型石柱已逐渐向他渺小的身躯收拢,像暴起的海怪要将他一口吞吃。

    ——

    “地脉烈阳不相见。”

    灵希的声音清亮,忽而传进凌煦的灵海。

    烈阳之力?

    凌煦顿悟,只有自然之力之间,才能两相抗衡。

    他强打精神,甩出朝宗节,一举击破身前的阻碍,不顾一切地向上,带着身后穷追不舍的火线,冲向天边那轮灿烂的旭日……

    亘古灼热的烈日与地脉岩浆的滚烫相遇,半空的云雾尽数升腾,澄净的蓝天背景下,狰狞盘旋的巨型石柱如山般生长,直指山巅那个渺小的光点,却好似永远不能及。

    越靠近烈日,急剧升高的温度让岩浆来不及凝结,石柱开始一节节坍塌,化作石雨下坠——

    “安虬?”

    忽闻一声低语,灵希自半空缓缓踏云而来,所过之处数十里内的岩块凝在原地,遇微风轻拂便化作尘埃。

    灵希仰头,望向天边因受烈阳炙烤而摇摇欲坠的凌煦,隔着天际抬手略扶。

    凌煦趁势捏决闪身下落,朝宗节深深楔进重又固结的大地……

    “安虬,难道判官也能入局?”灵希冷哼道。

    安虬笑道,“难道任由你将父神溺死在浊气之中?赌局不过游戏一场,你却要弑神?”

    “我不除他,他便要除了我,你当我看不透这场死局?”

    安虬短叹一声,“你以为我这差使轻松?天道一向偏帮于你,当年若非我用天运策引出凌琰欲念,你大约不会输——”

    凌煦忽而发难,用朝宗节抵住龙池的喉咙,“是你!”

    “是我!当年是我伺机让龙池救了荏染,是我暗中助漆子休拿神器撞不周山,也是我,让凌琰生出无尽贪欲,就连你,也不过是我放任她沉溺情爱的一环!”

    安虬索性坦白,他不过在关键时机做了手脚,便成了无数人一生的拐点,他一向自负神算,如今总算能昭告天下,瞧瞧这些蝼蚁得知被人操纵后的惊愕。

    “我推算了无尽命数,从凌琰开始,便为你造了一条曲折的死路,”安虬慨叹道,“只可惜,那么多陷阱,你摔倒了那么多次,竟然还是活着。”

    “盘古老儿已决意让我去死?”灵希款步从云端走下,满身修为金光耀目。

    安虬冷笑,“还多亏了你想出积聚香火的主意。”

    他捏决闪身至三桑树前,抬掌便摧折了大半枝干。

    骤然间,天地变色,黑气积聚。

    灵希闪身摁住安虬动作的手臂,挑衅地盯上安虬的双目,缓缓将险些撕裂的浊牢复原,

    “是你动了香火鼎。”

    安虬不过父神一缕须发,自知抵不过灵希的千钧神力,一个撤步便上了云头,

    “本想等浊气愈演愈烈,我再日渐蚕食浊牢,无需与你刀兵相见,可恨凌琰从中作梗……”

    他再次捧起天运策,冷笑道,“你有造物之能,我有一笔勾销之力——”

    灵希猛地抬眸,下一瞬便按上安虬的书卷。

    果然,他落笔处,正是:凌琰五万年,得子煦,封太子之位。

    她怒不可遏地盯上安虬,“冲我来,别为难一个无辜之人。”

    “你决定弑神时,他无辜?”

    安虬浅笑开去,手腕用力便要下笔。

    灵希震怒,霎时天地雷动海啸山枯,浑厚的神息自她周身崩裂开去,连凌煦都无从落脚,只好单膝伏地。

    凌煦望向云头两尊神祇的争斗,这是只属于灵希命运的争斗,他甚至连与她比肩都远远不配。

    忽听得安虬一声惊呼,“住手——”

    只见灵希轻蔑地扬起衣袂,《天运策》顺势被抛诸天际,再落下时,已是飞雪般的残片,

    “下世何需我插手,更不用你插手!”

    《天运策》一毁,时空进退失度,过往无尽万万年岁一应成空。

    眼前是遮天蔽日密密麻麻下坠的碎片,遥看极远之地,水涨连天,山崩作土,泗水倒灌,日月同天……

    不管天灾还是人祸,辛岐料到大势已去,便要带族人逃命,可甫一转身,她便被交织的时空困在原地,体肤渐成透明之色不停变幻,时而幼小如三岁稚子,时而体貌沧桑如风烛老人,好似一息便在数十年间穿梭,最终注定被吞进时空的罅隙。

    不独她,整个辛氏如此;不独辛氏,整个北疆如此;不独北疆,整座人界江山如此;不独人界,神魔二族如此;不独人,万万生灵如此……

    就算是下世同寿的三桑,就算是亘古未变的寒山。

    一笔抹煞。

    ……

    “龙池!”

    荏染趁机撕开一道时空的裂隙,转瞬出现在龙池面前。

    可就算是曾经的寒山之主,龙池依旧非极天真神,那具肉身霎时泯然众人,随这无序的下世,逐渐粉碎。

    “龙池!”

    荏染重重呼喊,可她与龙池之间仿佛隔了一整个世间,不可相闻,不可触及。

    龙池怔怔盯着眼前,抬手不知是否要握住些什么,“阿染……”

    “安虬,从他身体里滚开!”

    荏染聚拢周身修为,掀起方圆数里时空流转,直至与相隔不知多少世代,多少山河的龙池的手十指相扣。

    “是我怜惜,才叫你赢过一局,你留恋的竟只是这空壳?”安虬冷笑。

    荏染手上捏决,连绵不绝的神力向龙池的灵海中灌注,要驱散安虬这一抹神魂,

    “我足够入世,分得清谁是真正的人,而谁,永不屑为人。”

    安虬闻言一震,他未曾料得荏染会这样想,她本不过是一颗棋子,甚至,寒山复生之时,她便已知自己是一颗棋子……

    “你悟道至此,已无需做她的影子,快走。”安虬草草留下一言,从龙池的灵海中抽离。

    原来,世间就只有他,孤身做一介恶人。

    龙池灵海清明的一刹,神情转瞬褪去精明狡黠,变得恬静如前。

    眼前,世间癫狂莫测,亡音自极天倒灌,而他因见过更加惨烈的结局而处变不惊。

    “阿染,”龙池轻声唤住向他倾注一身修为的荏染,双目在她眸子里探寻,“别怕……”

    “龙池!”荏染原本飘逸的轻纱之上泪水氤氲,拓出轻纱之下数道崎岖的疤痕,“你别走,我让下世安然无事,好不好,好不好……”

    ……

    “你为一竖子,叫下世俱焚?”安虬朝灵希冷笑,“你怎堪为神!”

    “生灵不息,自会换种方式复生,却万万做不得你笔下傀儡。”

    灵希轻瞥一旁好端端的凌煦,

    “他如今何须我忧心。”

    凌煦这才察觉自己与世间变幻格格不入,抬手攀上灵希的广袖,“为什么?”

    “你竟允外人极天之力!”

    安虬怒斥,

    “你明知赌局之后,赢便遁入混沌,死便烟消云散,却留他在下世行极天之力,与父神抗衡,好一个如意算盘!”

    灵希朝凌煦轻声道,“抱歉,的确是我的私心——”

    凌煦一时又惊又气,难怪魔族一遭之后,他的周身修为与血脉本源远与从前不同,如同被剐过一次。

    可他哀声道,“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走,凭什么用漫长的生命拖住我——”

    不等灵希再说一句抱歉,只见安虬所在之处化作一抹空灵而刺目的白光,倏忽间便向三桑残存的断木砸去。

    只听得一阵铁马冰河的爆裂声,无尽的浊气似枝叶一般从三桑树底肆虐开来。

    白浪滔天震碎山岳,百草疯长蚕食人迹,万万年代际相传的砖瓦人烟,弹指间就成了无人能知的历史。

    弥漫的乌烟,焚不尽的浊气,席卷了每个人的视野,亡音由九天而来,鞭打着万万苍生的心脏,让恐惧造就的纷乱永无止息。

    “正中下怀……”

    安虬轻蔑的一语轻飘飘传来,而几人环视,早已不见这分身的行迹。

    “灵希!浊气集于下世,混沌之门守不住了,盘古与凌煦有契,你需小心——”荏染提醒道。

    荏染话音未落,只见天边一道光火,刺痛了几人眼帘。越发硕大的光点似在天边垂了九轮旭日,下世失色,亮如极天。

    “清心咒,你只需正念,切勿多想。”

    灵希钳住凌煦手腕的五指已在不可抑止地发抖,那场预知梦,父神早有预言的埋伏……

    她罕见地大喝一声,飞身而上调集修为,古黄色的光晕从她的身周灌注三桑残枝之上,企图修复浊牢,封住混沌之门。

    灵希极力抵挡,抬眸盯住极天,

    “盘古,你的时代永远不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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