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珠这次上山,在山上带回来一株花,她把花种在院子里。她说是一株只有花杆,红色的,像伞一样的花。她问我知不知道名字。
我说你把人家连花带土都刨回来,能种活吗?意思是如果种不活,以后别大费周章了。
她让我不要管。
不让管就不让管吧。三天后,她仍给她的花浇水,一般移株能撑过三天,基本活下来有望了。
鱼珠一个月会上山两次,此时是她第二次从山上下来,也就说距离我给她银子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以为鱼珠忘记她存在我这里的银子,我趁孔大夫给病人看病,提醒了她一下。她像才想起来一样大吃一惊,然后笑嘻嘻地说:“你想出去是不是?”而我像一个被她道破秘密的人,不自然地说:“去不去?”虽然被她看破,我也要显出一点硬气。
她说好好,然后低声问我:“拿上了吗?”
我了然拍拍腰兜。她说:“我知会完我爹,我们就出发。我很快!”
她果然很快,一眨眼功夫她又回来了。
自从上次我“收”了两个小弟,鱼珠在村里走动好多了,这得归功于两个小弟,虽然她还是会让人觉得碍眼,但基本没有人上前动手了,不过这不表示他们不动口。
“花孔雀!”
有孩子喊她。
她哼了一声。
我问:“他们怎么老喜欢喊你花孔雀。”
鱼珠说:“因为我漂亮啊!”
我默默不说话。因为我没见过她,而且我脑海中的她也不漂亮,她在我心里一直以灵气为主,我认为她是像精灵一样的女孩。
鱼珠可能也觉得她与漂亮沾不上边,改口,不耐烦地解释说:“我姓孔嘛,穿衣鲜艳,他们就喜欢喊我花孔雀咯。”
我问:“那你平日都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
“什么颜色都穿啊,红的紫的黄的只要鲜艳都在身上呢。”
什么?我一脸惊讶,还有这样穿衣裳的吗?那不跟个花公鸡一样。
鱼珠对我反应明显不悦,她不高兴地说:“现在是没多少病人,等多的时候,家里草药消耗快,我就得经常上山,一个女孩上山得多危险,我要是穿得灰了吧唧的衣裳,在山上发生意外都没有发现我。没人发现我,我就回不来,我回不来,我爹怎办?”
我说:“那你可以备两身在家里穿的衣裳,今天到街上你选两身。”
鱼珠反驳地嗯了一声,她说:“会上瘾,漂亮的东西会让我上瘾,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讨厌像花孔雀,只有从未拥有,才会不想不念。”
因为出村口发生了一点小口角,我认为都算不上口角,但是鱼珠不高兴了,本来开开心心出来,变成这样也是我所不愿的,然而接下来还有更不开心的事。
鱼珠想买一块布,我们还没进去就被掌柜赶了出来。鱼珠气急败坏,她委屈地说:“爹的鞋穿了好几年,破了补,补了破,已经没办法再补了。”她想买一块好布给孔大夫纳两双结实的鞋。
这么一个孝顺的鱼珠,怎么总有人跟她作对呢,我很愤怒,神情一凛,走进布店。果然是区别对待,我问掌柜为什么不让刚刚的女子进来。
掌柜说:“公子,你是眼盲看不见,她那狰狞的样子,哎哟,吓死我了。她进来把我店的人气吓走怎么办?碰到这样的人晦气,得倒霉,我店小,折腾不起,这种人我是万万不能让她进的。”
我让掌柜给我挑了一匹结实的青色的布,付了银子,我在手里掂了掂掌柜给我的找银,嗯,是个实诚的掌柜,没见我眼盲,对我缺斤少两。
我出来,站在门外,突然左边传来一声“尉迟”,我向声音走去。
鱼珠问我:“你是怎么买的?本来就看不见,蒙了一块布更看不见了。这店家他有没有欺负你瞎?”
我把布匹交给她,准备说店家人对我很好,可是我一想刚刚店家对她的态度,打了一个旋说:“他卖东西,我买东西,我们之间只有交易,他得了他应得的银子,我得了我的布,这就够了?”
她看到布很高兴,她说这是罗缎,她还从没摸过呢,这些布够她给她爹做十双漂亮的新鞋。
感觉到了鱼珠高兴,我也很高兴,我问:“你还想买什么?有没有想给自己买的?”
她说:“嗯,我还要去买肉,爹想吃腌肉,我想吃红烧肉,你呢,尉迟,你想吃什么肉?”
我附和她说:“我想吃蒸肉。”说完我又问:“你就没有想给自己买的?”
比起晚上吃什么肉,我更关心她有没有想给自己买的东西。
鱼珠牵住竹竿另头,往前走说:“我暂且没发现我想买什么,而且我们买东西不能被我爹发现了,这匹布就当是你送他的礼,这种程度的礼,他会收的,至于肉嘛,肉就当做是我大手大脚好了。反正我难得一次,他不会说我的,其实我也不是怕他说我,我是觉得我这么大一个姑娘,也有自尊的,总不能被爹说吧!”
她在前面盘算买完东西该怎么回家跟孔大夫做掩饰,我向她支招,说:“就都说是我送的不好吗?”
“嗯,不行!”鱼珠反对:“都是你送的,我爹他可能眼睛都不给你治了。”
我知道她是吓唬我,我说过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去想治眼睛的事,自然孔大夫治不治我的眼睛对我没什么影响,可以说她对我说这话时,我心如止水,我觉得她用把我赶走从此不许我跟她见面,可能效果会好点。然而此次此刻我不想让她觉得她吓唬完人,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是的,我不能让她有这样的挫败感,我装作被她吓唬成功的样子,惊吓地说:“不至于吧?”语气还加了一点点的担忧。
鱼珠果然上当,她一副我看你怕不怕的语气说:“所以你回去千万别乱说话,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我忍笑说:“好!”
我们来到市井之地,这里人量非常多,这儿一天都有人在卖菜,到处都是叫卖声。鱼珠一手抱着布,一手抓着我的腰带,把脸贴在我背后,推着我往前走。我有点羞涩,很是难为情地,不自然地笑道:“没我的时候,你怎么弄?”
她说:“哎呀,你别扭,我一个大姑娘都不觉得有什么。我这还不是因为你,今天出来原本就不在我计划内,阿驴哥不知是没来还是收了,反正你看不见,我当你的眼睛,你往前走就是了,我指挥你。”
她说了一大串,我听到她话里说了一个人——阿驴哥,是她在外认的哥哥?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突然,一个不美丽的念头在我脑子腾地一下升起——她不会背着我跟她爹偷偷跟这个阿驴哥好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