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珠啊孔鱼珠,果然是大姑娘了,在外面认识了陌生男子都敢背着她亲爹进行交往。
鱼珠见我不动,她喊:“尉迟?”
心里有一团无名之火压着我。我沉着声问她:“阿驴哥是谁?”
“啊?你怎么知道阿驴哥?哦!”她好像反应过来是她刚刚失了口。她央求我千万不能在她爹面前提这个人。
果然两人有情况,她隐瞒就表示心虚,心虚就表示坐实了我的猜测,我问:“你们两认识多久了?”语气看似平静,实则已起波澜。
鱼珠在身后不知山雨欲来,她说:“我跟爹刚搬到这村子,我第一次上街的时候,我买不到菜,没有人卖菜给我,是他帮的我。”
情爱话本里最时兴这种情情爱爱,女子受困,男子解围,然后两人一来二往,再然后——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街上没人会睬我,他们对我如避瘟疫,如果我出来,在这里没有他,我会很难办。”
男子心思果然不纯,疯狂借用此举,让女子对男子产生好感,鱼珠啊鱼珠,你就是被人恶待得多了,才会对这种突然对你好的男子没有抵抗力,我问:“你每次来,他都在吗?”
“没有!”鱼珠一副怎么可能他每次都在的语气说:“他今天就不在啊,其实他在是我跟他约好的,他每次帮我买完菜,我会告诉他我下次大概什么时间内会再上街。”
“你们只有这种往来吗?”
“当然!”鱼珠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脸一红,娇怒道:“你想哪儿去了!难道你一开始——”
我心虚地赶紧打断她:“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在你爹面前提及他。”
幸亏我问的快,我已经感受到她离开我腰的手,保不齐她要用那手狠狠打我。
“他说他要去西山做当家的,我爹要是知道我跟盗匪来往,我爹宁可饿死,也不会吃一口我做的饭。”
西山,我想起来孔大夫说的贼窝。难怪鱼珠不怕去西山,原来西山有人呐。
我问:“他叫什么?”
鱼珠怕我向她爹告状,老实交代说:“闾家邕。”然后她又用一种很神气地语态说:“他不算什么,他爹可牛了,他爹是仙长,在一个叫莱州的仙岛上做大弟子,阿驴哥说将来那岛都是他爹的。”
鱼珠的语气好像他爹是仙长,她跟成仙就能沾上点什么关系。哎呀这姑娘,没得救了,没得救了。我告诉她:“这世上哪有什么仙长,都是传说、杜撰,听他瞎吹,只有你这样涉世未深的傻姑娘才会被他骗。”
“真的,他没有骗我!”
“好了好了,不说他爹了,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喊他阿驴哥,却要喊我尉迟。他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比我大我就不说什么,比我小——哼哼——”我故意在结尾加了两下哼哼,意思是你必须得给我一个满意答复。
鱼珠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每次帮我我不得跟他客气一下,喊他一声哥没什么,这样喊反而才是见外呢,你也真小气,我是觉得我跟你是朋友,你不会在意我才喊你尉迟,你要不喜欢,我喊你尉迟哥也行。”说完,她还真喊了一声“尉迟哥”。
明明是她的不是,怎么变成我无理取闹了。说实话,习惯听她喊我尉迟,突然一下叫我尉迟哥,我还真觉得肉麻。我战栗了一下,说:“别这样,瘆人。”
她立马喜道:“是吧,尉迟最亲,是不是?”
她激动地同时抓了我两下腰,真要命,害得我浑身又一个战栗。我怕她又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赶紧回她:“是是,是是。”我还怕她觉得我回答敷衍,又赶紧补道:“而且你喊的尉迟比你喊的阿驴哥好听,诶,你怎么会喊他阿驴哥呢?”
“他姓闾嘛,我叫他闾哥不合适,所以我叫他阿闾哥,然后开玩笑就成了阿驴哥。”
“他没怪你?”
鱼珠催促我往前走去买肉,顺便回答我:“没有,他也分不清我喊的是阿闾哥还是阿驴哥,因为我总不能叫他闾吧。后来这个驴还是他说的呢,他说听着就很独特。”
这小子,果然惦记鱼珠。看来以后鱼珠出来,我得跟着才行。
我站在猪肉摊前,鱼珠躲在我背后,从我下臂与身体之间的细缝偷看肉摊,摊主盯了一眼,她赶紧把头埋进我后背,躲起来,我说:“舍妹怕生,老板还请不要在意。”摊主看我是一个盲人,就问我买什么肉,买多少,准备做什么。我说我要四斤彘肉,鱼珠在背后锤了我一下,我改口说我要五斤,鱼珠又锤了我一下,这一下明显比上一下要重很多,我知道是多了,我又改口说我要三斤彘肉,摊主不耐烦地问:“一会儿五斤一会儿三斤,你们到底要多少?”
“两斤。”
这次是鱼珠回答的。
我付完银子,拿过肉,接过摊主递给我的找银,两手都掂了掂,这摊主明显在欺负人呀。我说:“老板,找银差了,一斤猪肉一钱五分,我买了两斤,给了您一两银子,您应该找我七钱,而我手里只有半两。”
鱼珠在我身后说:“真的吗?哇,那这老板差不多吃了我们两百多个铜板,我爹看一个人的诊金才一个铜板。他果然欺负你瞎子!”
摊主蛮横地说:“你一个瞎子,你怎么知道只有半两。你给我的银子都没有一两。”
鱼珠把脸全埋在我后背里,她被摊主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住了,担忧地问:“尉迟,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提起另一只手上的猪肉,说:“要测试谁在说谎,就只有找一个公正的人重新称一下您给我的肉了。”
猪肉摊主说:“找人可以,如果我没有问题,公子想怎么赔偿我的损失啊。”
我说:“我手里半两银子都是您的。”
听完,摊主朝着隔壁摊主喊了一声,让他过来。隔壁摊主过来,问猪肉摊主什么事?猪肉摊主把我们的事跟他说了一遍,隔壁摊主答应做这个公正的人。然后我把手里的肉交给了那个公证人,让公证人重新上秤称一遍。我对他说:“我希望您能公正,不要欺负我这个瞎子。”
对方回,他是这条街上最公正的人。
鱼珠说:“尉迟,你傻啊,他们分明是一伙的。”
我安慰她,说:“人会说假话,秤是不会说假话的。”
我问公正人是不是一斤八两。我没有收到他们的回应,但我有听到偷偷摸摸地讲话声。
鱼珠说:“他们退到后面说话去了,那个人秤肉时我看了,刻度我没看清楚,但我看到秤砣在距离前面很近的地方。绝对不足两斤。他们认为你一个是瞎子,看不见,就缺斤少两,联和起来骗你手里剩下的半两银子。”
我说:“我知道。”
没会儿那公正人说:“公子,是两斤,没有问题。”
猪肉摊主不耐烦说:“怎么样!”意思让我把剩下的钱给他,让我不要再耽误他做生意,他已经没有耐心跟我耗了。
市井上到处都是人,所以也最不缺人,谁在说谎自有分晓,我只需要有耐心地等,等一个客人。
这时有一个人过来,鱼珠害怕被来人看见,怕我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抓着我把自己藏好。
我说:“我要再次确认一下,您确定您称的猪肉有两斤对吧。”
猪肉摊主说你看嘛,这上面是不是两斤。
看?我一个瞎子怎么看?
那个过来的人突然说:“欸,我说你们怎么做人的,两个人拿着六两的秤砣骗一个瞎子。”然后嫌弃地发出一声鄙夷走了。
那人的声音很大,是个大嗓门,过往的人肯定听到他说的六两秤了,估计猪肉摊的摊主也没料到会是这样子。
鱼珠听完那个人的话,她在我背后呆住了,她说:“尉迟,你好厉害!”可能经过这一事她更加崇拜我了。我只想说这些啊都是跟银子跟物打交道多了,练出来的。
我不知道那两个摊主听完那个人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但应该恼羞成怒了,我听到猛啪地一声,是刀切进砧板的声音,鱼珠还在,我不能让她遇到危险,我捏紧手里的竹竿,考虑要不要耍一套威风震慑住他们。
“给!这回足了吧!”猪肉摊主重新切了肉我。
我愣了下,他迅速把肉塞进我手里,我尴尬地说:“老板是个索快人,在下佩服。”
他哼了一声,不知是说他不想跟我个瞎子一般见识,还是得意他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既然他补足了我的肉及短缺的银两,我也没必要再耽误他做生意,我说了声谢字后带着鱼珠离开了猪肉摊。
然后我们还去菜摊上买了三天的菜,鱼珠抱着布拎着肉在回家路上一路追问:“尉迟,你到底是什么手,又能舞刀枪,又能当秤使。”
我猜那些摊主对我手能做秤也是看呆了。
最后她说:“你的手不会是被仙长点过的吧?”
我把竹竿换到我提菜的手,用空闲的手摸到她的脸,她疑惑地嗯了一声,问我干嘛?我找到她脑门,点了一下,她哎呀。
我说:“什么仙长,都是无稽之谈,你脑瓜成天想这些,迟早把你想傻了,等你傻了看你怎么照顾你爹。”
她两手都有东西,也怕肉弄脏了布,所以她没有手能揉自己脑门被我点疼的地方,然后向我不停怨诉:“你下手真重!你下手真重!”
我可是轻轻点的,轻得不能再轻了,既然她觉得重,那我还是跟她个道歉吧。
我停住,鱼珠也停住,我转向她,这样道歉显得有诚意,我说:“对不起,我为我的鲁莽,伤了鱼珠姑娘道歉,鱼珠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好不好?”
鱼珠愣了愣,然后不自然说道:“干什么突然一本正经,我以为有什么大事交代,吓死我了。其实你下手也没多重,我就跟你吵得玩的!你也别在意,哎哟,你突然这样,弄得我也很紧张。”
我们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在喊:
“二哥——”
我一喜,鱼珠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