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踏入庭院内,入眼的便是这诡异的场面。
几十名僧人香客跪坐在地,双手合十,嘴角不约而同带着痴迷的微笑。
似乎是感知到徐阳的到来,眨眼之间,跪拜的僧人们,齐齐换了个方向。
徐阳面对跪拜自己的众人,不以为意地在石凳上坐下。
“这么多年了,还痴心妄想呢?”
沉默的众人吊着诡异的笑容,对徐阳的话语无动于衷。
倒是朱红的庙宇砖墙上,似有柔软的枝条随光影晃动,仿若无声地回应着徐阳的问话。
***
徐阳的确走了下山的路,但那路不止通往下山,也通往后山。
后山地势陡峭,山脉绵延,壁立千仞,除了本地采药人,基本没有香客和外人会往这边来。
但越是险峻之地,越容易滋长出宝物,甚至是妖物。
徐阳催动灵力,快速跃至山峰,整个后山地貌一览无余。
那株合欢树巨大惹眼,如果寺庙里有人想要动手脚......
“藏木于林,人皆视而不见。”这是最现成的办法。
徐阳很快找到了僧人口中被工匠带走的合欢树,这些负责搬运的工匠倒是上心,徐阳甚至注意到,合欢树的根须都被小心包裹在工匠们移植所用的布条里面,合欢花枝轻盈柔软,玲珑姝丽,整株合欢被小心搁置在远离山道的草丛地上。
徐阳回忆了一番自昨晚的用词,明确自己给出的建议是砍树,而非眼前这副完好无损的模样。
从后山到寺庙的距离来看,搬运之人十分谨慎,徐阳几乎没看见遗落在草丛边缘的合欢花蕾。
这可真是干净的——不同寻常。
***
峰明寺虽没有深处闹市,但也并非远离人烟。
徐阳站在山峰高处,以他的目力,能轻而易举的将山脚下的农房民宅尽收眼底。
峰明寺山脚簇拥着不少村落良田,因着山上有座寺庙,山脚下还经营着不少民宿和餐饮店面,这些行业大多数是本地人所开。
日暮时分,山下逐次亮起蜿蜒灯火。
徐阳收回远处的目光,看了会儿不远处漆黑一片的庙宇,心头闪过不耐。
这帮秃驴,尽给他找事!
等徐阳绕回到寺庙,瞧不见里头有一丝光亮,甚至整个峰明寺周围,都没有了虫鸣鸟叫声。
看着豁然洞开的寺庙大门,徐阳没有妄动。
挺嚣张,摆明了请君入瓮。
峰明寺规模不算太大,以徐阳的速度,能在两个呼吸间内到达主殿。
但这座寺庙的存在,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晋时期。
徐阳接到人事处通知的时候,被额外叮嘱不得擅自损坏寺庙内部的结构,出发前还被塞了份份关于峰明寺的资料册,才得知峰明寺原先并不叫这个名儿。
***
峰明寺始建东晋,在人族历史上,此时的门阀士族逐渐取代了王侯贵族,渗透皇权。
在坊间百姓心中,士族成了权势滔天的势力。
皇权之下,便是门阀。
徐阳对此不置可否,人族的野心昭然若揭,兴旺鼎盛时期不过百年便要改朝换代。
贵族也好,门阀也罢。不过换了一批上台唱戏之人。
涂脂抹粉重登戏台,唱得一出又一出相似的戏。
徐阳原本并不打算翻看小册子,但奈何塞给他册子的家伙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出单位前,何适那小子挤眉弄眼地跟他说里头有好东西,让他务必仔细翻阅。
徐阳拗不过他,只得将册子带在身上。
他白日里无事可做,想起了这东西,便在寺庙的寮房里翻了翻。
这也是为什么徐阳从后山下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峰明寺。
***
当年负责建造这里的人,来自当时势力最盛的门阀士族——琅琊王氏。
册子上说,最初,琅琊王氏建造的并不是一座寺庙。
而是一座道观。
据册子上的内容记载,这个琅琊王氏在当时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氏族。
这个氏族在北方发迹后,便迁至南方。
徐阳对当年主事之人修建的内容不感兴趣,能够被记录下来的东西,不过是想彰显当时氏族的财力。册子上的东西看的徐阳意兴阑珊,翻阅期间甚至出去看了眼那株合欢树,怎奈被日头逼回寮房,无事可做,只得将册子重新翻开。
徐阳算不上十分熟悉人族历史,如果不是单位内部定期举办的扫盲作业,徐阳对人族不会产生超出食物以外的任何兴趣。
人族在妖族眼中,算得上是个矛盾的种族。人族聪慧高傲,虽然肉身弱不禁风,却说得出人定胜天的嚣张言论。
但偏偏,人族又喜爱建造各类神佛的殿宇。
面上塑着敬叩神明的虔诚模样,嘴上却说着颠覆信仰的言语。
***
徐阳心不在焉地瞅着册子上的记录,这个琅琊王氏倒是舍得花钱。
这道观前前后后光是修缮的次数就多达十余次,这是闲着没事干烧钱玩呢,还是里头有什么猫腻?
册子不厚,拢共也就十来页。
徐阳一目十行,没一会儿,徐阳面上的神情便有了变化。
人族稀奇古怪的信仰不少,主流历史记载的往往多是道教和佛教。
时移世易,野史中的数不清的旁门左道悉数湮灭,只有佛道两家照旧较劲掰扯。
事实证明,直至今日,唯有这两大教派信众,坚.挺至今,其生命力实属顽强。
身为东晋顶级阀门氏族,手握大量财富,却千里迢迢从从北方迁族至此,如此煞费苦心,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徐阳设身处地的琢磨了一会儿,换做自己,只有两种可能。
迫使妖族离开老巢,要么是此地不再适宜居住,要么有大量天敌增殖,打不过,只能跑。
但人族是最讲究落叶归根的族类,且不说人族身体孱弱,以人族的脚程,迁族要耗费的时间和人力,远比想象中的有风险。更别提人族关系盘根交错,离开族地,意味着要舍弃数年来的耕耘和盘算。
徐阳接着往下看,果不其然,琅琊王氏内部有不同意见。
“王寅之迁,族怨者多也,然数月,终成。”
琅琊王氏当时的主事是个叫王寅的人,从寥寥数语中,便可得知,这是个说一不二的家伙。既有魄力,又有能力。迁族是大事,但这个叫王寅的人,却在数月之间,将此事办成。人族鲜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办事速度之快,极大可能是早有准备。
然而东晋在人族历史上,并非算得上一个平和时期。琅琊王氏舍弃家族积攒的一切,不远万里来到此处,究竟有何图谋?
琅琊王氏搬迁至此后,买了许多土地,其中有一处,就是现在的峰明寺所在之地。
徐阳从脑子里扒拉出丁点线索,人族历史上,佛教顶峰是在人唐时期。但其实早在两汉,佛教就已经传入这片土地,且与当时的道教渐成南北分庭抗礼之势。
如若琅琊王氏是道教徒,这么一来,琅琊王氏迁族南方,在明面上,倒显得十分虔诚。
然而事实上,王寅既不是佛教徒,也不是道教徒。
不是二者的信徒,却偏偏跋山涉水来此地建造了一座道观。
更微妙的是,时过境迁,如今这座道观已然成为了一座佛教寺庙。
***
“寅妻芸娘,育四子,安顿已定,遣仲寻地......
时已十月,鼓山凄冷,寅妻欲寻医,寅阻曰:“自父辈起,琅琊氏深陷囹圄,余患罕症,非寻常可治,且静待仲平归。”芸泣涕,垂首应。旦日,仲平归家,禀知主母。鼓山以东,良田数百,躬耕为业,易价可得。
寅大喜,抚掌大笑,叹曰:“绝处逢生,天佑我王氏,可谓吉人天相。”
徐阳看的皱眉,这个王寅,先前瞧着以为是个能耐的,没想到居然是个短命的家伙。等到将整本册子翻完,徐阳才明白,何适跟他说的好东西,于他而言,的确有几分价值。
这个王寅,不是琅琊王氏的族长,却能说动一族搬迁,全是因为,琅琊王氏自上一代开始,就身患怪病。这个病证的由来,册子上面没有详细记载,但显然,迁族一事,和此事脱不了干系。从王寅的话中不难推测,这个怪病已经让不少族人丢了性命。王寅的父亲因怪病去世,他自己也难逃此症。王寅有四个儿子,但是迁族之后,指派做事的人,却是二儿子,想来王寅的大儿子已然凶多吉少。
这也证明了,这个怪病,极有可能只传族内男丁。
若是族内女眷患病,以琅琊王氏的财力,必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徐阳对人族重男丁轻女眷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单看人族历史的王位更迭承换,便可知人族偏好。
虽然早对人族的残忍有所认识,但让徐阳没想到的是,琅琊王氏为了自己一族人的性命,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自打王寅的二儿子将消息带回,琅琊王氏立即动身,前往鼓山以东。徐阳手中册子的内容,在表面看来平平无奇,不过是迁族之人欲求容身之所。但怪就怪在此处,一个大家族的搬迁,路途必然不易,绝不会等到了搬迁之地才做打算。在正式迁族之前,必然会派遣族内擅长经营口舌之人,提前购置良田。但实际上,等到天气转凉,琅琊王氏,仍在寻找落脚之地。这对一个富庶的家族而言,是不寻常的。
除非,他们寻求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良田。
徐阳在后山观察过,山脚下除了有不少村落,还有大片农田。正是这些农田,将如今的峰明寺远离闹市人烟。
琅琊王氏看似想要离群索居。但对于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而言,离群索居是不现实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聚族而居!
册子上只说琅琊王氏寻了数百良田,供后代躬耕为业,但是一个大家族,要是全指望老天赏饭,早就饿死了。族内必然有不少经商从政之人。更何况,琅琊王氏在北方发迹,北方的良田难道会比南方少吗。
和南方相比,北方的农田一马平川,鲜有阻碍。但南方不一样,南方多险峻高山。光是徐阳去的后山,就重岩叠嶂,山峦盘亘。
古时候的人族,可不像如今这般行去自由。寻常人家,哪里有条件雇马车进出大山呢。
王寅知道消息后,便大喜过望,立即着人选址建造道观。在南方道教盛行之地,建道观的确比建寺庙更有说服力。
一个富庶的家族落地此处,少不得要上报地方官府,建造道观,不仅符合南方地界的习俗,也更能得到认可。
琅琊王氏并没有将道观建造的多么规模宏大,从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小道观。
但册子上的记录不假,琅琊王氏前前后后对道观的修缮多达十余次,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反复修缮,旁人无法想象,或许是门阀士族多有讲究。被招去修缮的木匠们,纷纷表示琅琊王氏的阔绰,不仅是里面塑的神像有金身,就连那道观护法的法身,也是金子打造。
由于琅琊王氏所处之地偏远,这些木匠往返家中,耗时一月有余。好在门阀士族出手阔绰,,每每修缮结束,都会派人用牛车将木匠集中送回。不用自己走,木匠们自然乐见其成。
马车是主人家出行专用,他们哪敢宵想。
每回修缮,木匠们都会被安排住在道观内的一处偏院,来的次数多了,木匠们也知道主人家的做事风格。
琅琊王氏管饭管住,只要活到位,从不随意克扣木匠工钱,这样好的主顾,全天下也少见。为此,木匠们兢兢业业,从不惫懒。眼看着道观修缮的活快要完结,木匠们肩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彼此同住屋檐下数十日,也不是第一回来这儿,平日里干活大家都低着头,干这行最忌讳东张西望,要是被主人家撞见,挨骂事小,扣工钱事大。大户人家要求又多,为此,干活期间,大家伙只顾做事,绝不攀谈扯闲。如今快走了,浑身都松快不少。
挑起话匣子的是个矮个子木匠,他先是瞅了瞅外头,不见人影,这才压低了嗓子眼说话:
”我说哥几个,咱们这就快走了,真的不摸点什么吗?里头的东西可都是纯金的啊,只需抠那么一小块,就能保咱们全家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呀。”矮个子木匠目露贪色,比划的手指头兴奋地直抖。
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捂他的嘴。
“耿老四你不要命了啊,瞎说什么呢!”一年轻木匠面色焦急。
“你给我松开!”被换做耿老四的矮个子木匠推开捂他嘴的年轻木匠,着急说道,“咱们这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现在下手,得手以后大家伙远走他乡,谁还能找得到咱们!你见过谁家当官的把道观建在这种地方,还全是金身。”
见众人沉默不语,耿老四加快语速:“咱们这都是第三回来这儿修缮了,前两回咱们谁也没动这心思,但现在不一样,老于如今快四十了,家里再娶不上儿媳妇儿,他这辈子都难抱孙子,还有老葛头,如今你儿子摔断腿,以后家里的活计全落都在你身上,要是哪天你也有个万一,你的孙娃娃怎么办,你儿媳妇儿现在不闹着跟你儿子和离,那是因为你们家还有你能干活,万一你们爷俩都出事,你家里的婆娘肯定要闹事。干咱们这行的,能辛辛苦苦攒钱娶婆娘生娃娃,那是命好,要是像老孙头那样一个不小心手,断了三根手指头......”耿老四忽然颤了颤,继续说道“那就啥指望都没了。这样好的主顾咱们能遇上几回,咱们这已经是第三回来这儿了,什么样的活需要返工这么多次,要是下回不需要咱们了呢,大家伙打算怎么办。”
沉默的众人开始骚动,被指名道姓的那几个更是面露难色。
耿老四知道自己说动了八成,兴奋地舔了舔干涩的嘴角,眼神晶亮道:
“大家伙不用担心,只要咱们互相帮助,打好掩护,事成之后,人人都有份。”
“我们离开院子前,都会被搜身,就算干活的时候拿到东西,也根本带不出去”沉默的众人开了口子。
“我自然有法子,只要大家伙同意......”
“不可!”有人急匆匆打断耿老四。
“怎么又是你!邱行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上,我这次压根不会带你来接这活,你少给我吃里扒外!”耿老四两次被这小兔崽子打断,不由得心里冒火。
“邱娃子,你来接活,不就是为了给你姐姐攒嫁妆吗,你为什么要反对?”出声的是个老木匠。
“我...我不是反对,邱行面色惊惶,“这个地方有古怪,咱们...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耿老四气不打一出来,这丢人的瓜娃子,破怂一个,气得他上去就是揪耳朵:
“你他娘的是不是非要挡老子财路!你信不信老子捏爆你的卵.袋!”
邱行惊恐万状,一手扯耳朵,一手慌不迭地捂住自己的子孙根。
“耿老四,你让邱娃子把话说完。”问话的是位上了年纪的木匠,平日里的活计基本由他牵头,久而久之,也成了他们这些人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耿老四面色凶狠,却又不得不松手。
邱行揉着自己被拧红了的耳朵,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我...我不是故意挡大家伙的财路,是...是这里真的不对劲......我年纪小,头一回来这儿,所以被分配的都是外围的修缮。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难道......都没有发现,这里主事的人......从不进道观里面吗?”
“你放屁!”邱娃子话没说完,耿老四就发作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不进道观,像你说的,人不进里头,那给咱们送饭的是谁!天天看着咱们的又是谁!”
耿老四的唾沫星子喷的邱行满头满脸,邱行哭丧着用袖子擦拭,那颤声活似从嗓子眼里挤出:
“可......可......他们不是人啊!”
***
眼瞅着耿老四又要发作,老木匠示意人拦下:
“你接着说。”
“我...第一日被分配到修葺围墙的活计,来之前耿老四跟我说起,这已经是他第三回来这儿了,说这里的主人家给钱大方,让我听话做事。主人家的规矩不少,我低着头听完后,就被领到了围墙这儿。等我抬头的时候,主事的人已经转身走了。可直到我踩着梯子,攀坐在围墙上才发现,那主事的人,压根就没走,他...他...他就在墙角处盯着我!”
众人被邱娃子的话惊出一声冷汗。
耿老四横眉倒竖:“盯着你又如何!那是主人家看你新来的,想看看你做事的能力,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规矩做事,你东张西望做什么!”
“不...不是的,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但三个时辰后,等我把围墙修缮的差不多,转身想要下梯子的时候,他...他竟然还站在那儿!”
众人听到此处,纷纷有些咂舌,这的确不对劲。就算是主人家盯梢,这日头底下,莫不是要把人站昏过去。
“你确定是同一人吗?兴许是主人家换人来盯着你呢。”
邱行咽了咽唾沫,使劲摇头:
“不会的,我就站在那围墙上面,要是有人走过,我一定会看见。而且...真的有人可以持续三个时辰不改变姿势吗......”
“邱娃子,你刚才说他们......”老木匠略有停顿,“...可是还看见了其他人有不对劲的地方。”
邱行紧紧攥住衣服下摆,似乎十分抗拒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第二日,我被分去了后门的围墙......”
“通往后山的那面?!”耿老四突然插嘴。
“是...”邱行瑟缩着回道。
“不可能!”耿老四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可...可我的确被分到了那儿啊...”邱行颤抖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邱行!你给我听好了!这座道观,根本就没有后门!你少给老子在那儿胡言乱语!”耿老四猛的揪住邱行的衣领,恶狠狠低声咒骂道。
“不...不会的,我今天还在那儿看见了...!” 邱行被人猛地掐住喉咙,尖锐的嗓音被硬生生掐断在嗓子眼里。
老木匠静静地看着众人,等到确认外头依然没有任何响动后,缓缓开口说道:
”邱娃子,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耿老四带来这儿干活吗?”
邱行面露痛苦,他被耿老四掐着脖子,说不出话。
“你接替的,是老孙头的活儿,但是他死了。确切地说,是他失踪了。”
“我们报了官,找了他许久,还是没能找到。”
“后来,是他家婆娘说,老孙头失踪以前,一直在说......老木匠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邱行看着老木匠竖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外头。
“他看到了耿老四不让你提的那个东西。”
耿老四阴沉着脸,松开了对邱行的桎梏。
老木匠继续说道:“耿老四的提议,我一半赞成,一半反对。老孙头当时是跟着我们一起离开的这儿,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是既然他婆娘说了那样的话,就说明这事儿——”
“你们说的老孙头,是不是经常驼着背,左手只有两根手指头。”邱行煞白着脸打断老木匠的话。
“你见过他?你在哪儿见到的!”老木匠一反常态,厉色追问道。
邱行满是哭腔的嗓音崩溃破碎:
“他每天都跟着我们干活啊,你们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