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会做很多无用功，而计划也总会随着不可控因素而不断改变。
程静茹没能检测出头发主人完整的基因序列，四个人大费周章最后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好在没有出什么意外。
几个人站在安全通道里，方博被身边四个人气场压迫得格外紧张，尤其是他被个子最高的那个揍了一顿：“我、我能走了吗？”
向熠微微低头，她手里拿着萨缪尔交还回的枪，面色阴沉得能滴出墨。
她在纠结要不要杀掉这个人，他看到了萨缪尔和程静茹的脸，又知道自己和五十岚的外貌特征。
如果他报案，那又是一个麻烦。
“现在怎么办？”萨缪尔没什么感觉，单纯觉得方博有点碍事儿。
虽说他无法根据检测结果查到头发主人的确切身份，线索在这里断掉了，但是他首先要保住小命，其次要找到杨霄羽，别的人他根本无所谓。
程静茹见过向熠开枪的利落，她自己没能做好是心虚的，但也觉得那是一条生命，怯懦道：“姐，方医生挺无辜的......”
“我不会报案的，我发誓！”方博根本不敢说自己认出向熠就是白天打了接待主管的事。
向熠想了想：“方医生，看起来你对义体似乎很感兴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在清月医院工作了7年你却还只是一个四等公民吗？”
方博没明白为什么她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我的钱都拿去换义体了。”
“是在巴别塔的新港市分部更换的么？”
“对，我们医院和巴别塔有合作，但内部价也挺贵的......”不然他不至于顶着一张老脸还有稀疏的头发，是钱不够，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换个脑袋。
巴别塔仿生工程......还真是无孔不入。
“那就麻烦你不要报案了，下周我会联系你，给你一笔义体更换的费用，怎么样？”
“真的？！”
向熠看向萨缪尔：“我们记下了你的联系方式，你可以放心。”
“好好，那就太好了！”方博一听这话觉得挨打也值得了。
他最近就是因为外表问题泡不到喜欢的妞儿，如果不是深知贷款的深坑，他会义无反顾。
然后他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连连说道：“我不会报案的，你放心！你完全放心！”
炎热的夏季安全通道里蒸笼似的。
等方博离开后，萨缪尔又没忍住他习惯性的阴阳怪调：“钱还没到手呢，就开始当起散财童子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万一向熠还在生他气，一时激动开枪就完了，他可不想去把自己的身体变得全是科技与狠活儿。
但向熠没理他，只是安排了撤退的路线后先和程静茹离开了。
......
回去的路上程静茹一言不发，显然对自己没能完成向熠交代的事情而沮丧，她对向熠又怕又有好感。
等到了小旅馆门口，她从摩托车上下来：“姐，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我之后有了钱一定多转你一些。”
向熠淡淡说道：“没事，你把检测结果发给萨缪尔，不完整也没事。”
“嗯好，我回去就发，那我先走了啊。”她抬脚就要转身。
向熠又把她喊住了：“程静茹。”
“嗯？怎么了？”
“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像对待他们那样对你。”
程静茹愣了愣，随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感动：“姐，你......唉，其实我只有之前刚认识你的时候有点害怕，后来我觉得你挺酷的。”
“但你看起来好像一直不太开心，有很多心事的样子。上次在车上你也睡得不太安稳，总之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吧。”
她这番话让向熠不知如何回答。
“我没有别的意思啦姐，我先走了，你有需要的如果我帮的上就会帮的！”程静茹以为自己唐突了，连忙补救了一句。
“你好好备考就行。”向熠压下帽檐，说完后发动车子远去。
留下程静茹在身后和她说再见。
......
摩托车停在绿地公馆楼下，向熠并不急着回去。
从昨天在吴医生家里开到现在，她只有上午睡了5个小时，哪怕是义体也有些撑不住的疲惫，但在杀死毒株之前，她要试探一下杨霄允来保证萨缪尔没有偷偷汇报她发现的这件事。
杨霄允此刻正准备入睡，但看到来电人是向熠，还是选择接起通讯。
“有我弟弟的消息了吗？”
向熠不明白杨霄允张嘴就是杨霄羽，种种迹象又显得没多着急，但这不是她要关心的事情。
“有一点，但不确定。我想知道从杨霄羽去米克区到他失踪这段时间所有的事。”
“上次不是给你发了记录吗？位置是在泾武市，他跟我要了点钱。我说了有人调查小羽的资料，应该是故意诱惑他加入自由队，而且我平时工作很忙，我们通话并不频繁。”
两个人没开视频，都无法观察对方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让调查局继续查下去？”
“这不是你该问的。”
向熠的语气更加冰冷：“你要想找到你弟弟，就不能所有事都瞒着我。杨霄允，已经一个月了。你知道新港市的人口和面积，这么下去除了消耗时间没有别的任何意义。”
那边短暂的静默，杨霄允似乎叹了口气：“这关乎杨氏集团的荣誉，我不想闹大，所以就先让他们暂停调查了。”
“你心挺大的，”她嘲讽道，“你到底是着急找人还是以此为借口让我去调查工程师？”
“......都有，这本身就是同一件事。”
向熠不说话了，直觉告诉她杨霄允在隐瞒着什么。
但都把她这个联邦重犯给放出来了，杨霄允到底想要怎么样？
大概是向熠迟迟不说话，杨霄允再次开口时带了很深的疲惫和无奈：“如果真的找不到......你可以先以自由队为主。”
“你们上等人都活得这么纠结么？”
“给你个期限，月底还找不到的话就去米克区，我会给你准备飞行器。”杨霄允快速交代完挂断了通讯。
向熠敏锐察觉到她语气里的颤抖。
但通讯已经结束，她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必要再打回去。
杨霄允到底想要什么，又在隐瞒什么，都和她没关系，等拆了那个该死的炸弹定位器，让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都滚蛋。
绿地公馆外面流浪汉成堆，江湖人士来来往往，还有人戴着VR头盔以躲避毫无希望的人生，她在萨缪尔房间的桌子上见过，但装备似乎更高级一点。
她从摩托车上下来，往公馆里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顿住脚步，又扭头回到摩托车旁边跨坐上去，接着打给萨缪尔。
“让崔友接电话。”
萨缪尔被要求开着扬声器。
五十岚看了他一眼，感觉他闷闷不乐，不过被人这么控制着也很难高兴。
五十岚回答：“怎么了？”
“你下来，有人要偷车。”
“要杀掉吗？”
看来她在这几个人眼里真的是杀人魔头。
“不是，你先下来。”
“好。”
向熠等人的功夫有两个人上来跟她搭讪，她不拿枪的时候没什么威慑力，尤其是还穿着牛仔裙，怎么看都和绿地公馆不甚匹配。
“一个人吗美人儿？”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滚。”
“你妈的！”
两人看到她掏出枪，不甘心地走开，却只是在不远处观望。
五十岚下来的时候叼着根烟，棒球帽也没带，长发随便扎了个低马尾。
他肩膀很宽，总是会穿着短袖，以遮盖左肩的吸附器。如果不是他颓废地驮着背，整个人看起来会更像个雕塑作品。
“你怎么还抽烟？”向熠皱起眉头往一边歪了歪脑袋。
“本来戒了。”五十岚见她这样，直接把烟丢在地上踩灭。
他其实没瘾，这东西是到了米克区才学会的。
“你不是带了枪吗？”他问。
“这里不适合开枪，”她索性佯装和他是情侣，拉住他的手腕，“你身后那两个穿得很街头的家伙打我的主意，想偷车的有几个人我没看清，他们看到我回来就躲起来了。”
“嗯，我刚才看到那两个人了。”五十岚没抗拒，只是垂眸扫了一眼她的手，白皙修长，干干净净，而且温度很凉，
她的全身义体难以被肉眼识别，这幅样子让别人以为她是家境不错被保护起来的小女生，仅仅是后者在绿地公馆已经足够惹眼。
他继续说道：“只要把车留在这里就有被偷走的风险。”
“明天行动给你用，”她面无表情，潜台词就是说如果不是给他用，她哪至于担心这么多，“别跟我说你一只手骑不了。”
单手爬绳梯的事都做了，骑个摩托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他轻笑了一声：“那怎么办？”
“公馆8楼有停车区，但要缴费，你钱够吗？”
“我能说不够吗？”
向熠松开他的手腕：“你解决一下偷车的，我们去8楼停车。”
五十岚靠着摩托车身没动：“既然明天就要行动了，不如我们来商量一下钱怎么分，还有你的秘密。”
两个人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的，向熠不动声色：“你想怎么分？”
五十岚低头看向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耳朵精致的轮廓，还有耳后没挂好的头发。
“你想借此脱离联邦。”他低声道。
向熠被他呼出的气息弄得有点痒，还有他的胡子碰到她的帽子了。
她稍微躲了一下，也压低声音：“这里人多眼杂，等上去再说。”
五十岚没说话，转身往旁边的一家光脑修理店走去。
之前搭讪向熠的两个青年又想靠近，刚走了两步，听到光脑修理店门口传来惨叫。
刚才还和她聊着天的高个子残废手握一把缠着布条的长刀，将两个男的揍了一顿，另外的一个女的直接飞速跑走了。
向熠转头看去，那家伙身手利落干脆，完全单方面的压制，仅仅几下就让地上的俩人打着滚求饶。
她想到方博当时的状态，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见过五十岚真正的实力。
两分钟后五十岚又朝她走了过来：“走吧，去停车。”
他很讨厌被人注视的感觉，但好在这种事情每天都在上演，那些目光很快就散去了，而刚才对向熠虎视眈眈的俩人也没了踪影。
“嗯。”向熠发动车子，待五十岚坐在后面，她朝一旁的汽车通道入口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