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清风苑的小路,是一段小径石阶。
桑落要沿着这些石阶上上下下,雪天路滑加上她喝了不少酒,每一步都摇摇晃晃危危险险。一路上不知道已经摔了多少跤,还好积雪够厚没有真正伤到哪里。
桑落埋着头努力的向上登着石阶,这一段是最陡的,实在有些累便停下来喘口气。一抬头就看见沈翎,提着灯笼撑着伞,站在石阶上。青悠同样提着灯笼撑着伞,侍立身侧。
伞下的沈翎身穿狐裘大氅,侧着身子斜睨桑落,明黄的灯笼映着皑皑积雪。
桑落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沈翎,她呆住了。
她不敢确定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产生的幻觉。
她举高手中的灯笼,明黄的光照亮了撑伞立于风雪中的沈翎。
伞上积雪重重,沈翎的鼻尖红红。
桑落看着眼前的沈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像是心事翻涌急需一个出口。
“去了一趟普慈寺,回府就不用给本王行礼了吗?”
沈翎依旧侧着身子,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一眼桑落,傲气十足的样子。
桑落没有回答,依旧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沈翎见她一动不动便走下台阶,将伞遮过她的头顶。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打把伞。”
“沈祐宁”
桑落在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猛的扑进沈翎的怀里。泪水滚落,打湿他胸前的衣襟。
或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或许是她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冲动。
此时此刻她不想去分辨,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抑或根本只是醉意朦胧间出现的幻觉。
沈翎拉起大氅罩在桑落的身上,将她包围在自己的怀里。
桑落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怀抱的温暖,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熏香。
“喝酒了?”沈翎温柔的说。
“嗯”桑落亲昵的回应。
或许是怀抱的温暖让她困意沉沉,朦朦胧胧间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桑落......桑落......快点起床......”
桑落猛的睁开眼,莓茶正一脸焦急的推搡的她。
“莓茶,怎么了?”桑落的头昏沉发胀,还有些疼。
“你说怎么了?什么时辰了?姑娘都起床了,快点......”
清风苑,正堂。
用过早膳的碧桐,喝了口清茶,说“昨夜怎的那般迟才回来?”
桑落笑着说“闻岚和二娃拉着我喝酒聊天,不让走。”
“那群下人,好像都挺喜欢你的。”
桑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都是朋友。”
“镜城安顿好了?”
“嗯”
“不是我不让他在清风苑,只是他还小,万一不小心说漏嘴可就不好了。”
“我明白。”
碧桐靠近桑落嗅了嗅,说“酒气还没散呢?”
桑落赶紧闻了闻自己,说“我马上去洗洗。”
淋浴间。
一桶热水从头浇到脚,人也清醒了不少。
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她不敢确定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一切都不过梦境一场。
桑落苦笑着思忖到‘连自己怎么回的清风苑都不记得,却敢认为堂堂靖安王殿下抱着你一个侍女是真实的。桑落啊桑落,你还真敢想。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对他说过的话了?什么‘不必再见’,结果还不是灰溜溜的跑回王府寻求庇护。’
桑落在起床时,曾经问过莓茶。
“莓茶,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清风苑的吗?”
“你是姑娘的贴身侍女,一人一间屋子。所以,我不太清楚,但应该挺晚的。因为你屋子的灯,一直到我休息都没见它亮过。”
“那......昨晚还有其他人看到过我吗?”
“昨晚那么大的雪,大家都睡挺早的。怎么?喝忘事儿了?”
“嗐~脑子里记得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真正发生过的,脑子里又没记住。”
又是一桶水,桑落彻底清醒了。
几日后,白府的车马到达靖安王府。
“姑娘,白太傅的马车已经入城了,您要现在就到府门口去吗?”莓茶恭敬的说。
“殿下呢?”碧桐在铜镜前调整着发髻上的步摇。
“一刻钟前青悠姐姐遣人知会,说是殿下会在巳时一刻前往府门。”
“殿下要亲自到府门接外公?”碧桐有些惊讶,毕竟就身份来说沈翎身为靖安王,实在不必如此。
“是,殿下此刻恐怕已经动身。”
碧桐想了一下,问“桑落呢?”
“桑落在后面,要现在叫她过来吗?”
“不必,你跟我去就行,告诉她半个时辰后直接到正堂去。”
碧桐披上白狐皮毛做的斗篷,在莓茶的搀扶下到了王府大门。
她站在沈翎的身边,像是鼓起勇气似的说“谢谢你,翎哥哥。”
“能看着你回到亲人的怀抱,疏桐的在天之灵也会安心不少。”沈翎的神情有些悲戚,眼神中又带着些欣慰。
说话间,白府的车马便到了。
车上下来一名少女,她身上的绛色裙衫,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明艳动人。她开心的笑着,向碧桐跑来。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晴空下的美丽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你就是我的姐姐,云疏漫吗?”她因为激动声音有些颤抖,看着碧桐的眼神里带着光。
碧桐看着眼前的表妹,有些出神。她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干净。
“没规矩,也不先给殿下行礼。”一名老者白发髯然,声音有些中气不足的说着。
碧桐终于见到了十数年未见过的外公,他与记忆中的样子已经不太一样,这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白太傅一步一步的走向碧桐,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不停的翻滚下来,在脸颊上纵横着。
他拉着碧桐的手,哽咽到“我的漫漫......我终于见到我的漫漫了,我可以死的瞑目了。”
“爷爷,你说什么呢?才刚见到姐姐,说什么死不死的?”白潇潇哭唧唧的看着碧桐,说“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姐姐怎么会忘了潇潇呢?”碧桐轻抚上她的脸,一脸宠溺。
“先进府吧!”沈翎开口到。
月华台,正堂。
鲜于夫人和鲜于清渠都在正堂等着,见到白太傅寒暄几句。
“老夫这次来,一是感谢殿下。二是......想要带漫漫回裕兴城。”
“漫漫......你是怎么想的?”沈翎知道碧桐不见得想要去裕兴城,便开口想要给她一个台阶。
“外公,漫漫也很想跟您回裕兴城。可是,翎哥哥之前遇刺身体一直不好,漫漫想等翎哥哥的身体痊愈后再回裕兴城,可以吗?”碧桐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白太傅见碧桐看沈翎的眼神,大抵也猜到几分,便欣然同意了。
只是鲜于夫人听到此言,与鲜于清渠对视一眼,神情冷然,心照不宣。
“那我也要在这里”白潇潇抱着碧桐的手臂不松,说“我要陪着姐姐。”
白太傅有些着急的说“都到都城了,不去你父亲那里,住在靖安王府像什么话?”
“我不管,我就要在这里。”
“白太傅,就让她们留在这里吧!盛大人那边本王会知会的。”沈翎说。
“殿下,刚刚我听姐姐叫您翎哥哥,我也要叫您翎哥哥......可以吗?”白潇潇眼睛大大的看着沈翎,一脸的清澈。
沈翎笑到“当然可以,你们都是疏桐的妹妹,自然是应该叫我一声哥哥的。”
听见沈翎如是说,白太傅突然感慨万千“若是疏桐还在......”
“外公”碧桐听到此话立刻打断。
“老夫......老夫就是想起自己年少时的光景。”白太傅立刻转移话题,说“老夫当年和老夏一起给先皇伴读,那时候......真好啊!”
“老夏?”白潇潇一脸疑问。
“您是说,当年的大理寺卿,夏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