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北边待久了,竟然觉得这南边的菜不合口味了,这么一点那够吃,这羊肉也做的不地道,和尚你说是不是?”青阳拿着根筷子剔牙,神色很是嫌弃。
智空合手唱了佛号,“贫僧出家人不沾荤腥,道友说的恕我不知了。”
青阳道人讪讪放下筷子,这和尚不会是故意的吧,他也是出家为道士了的,他整了整衣袖:“我这不是受伤太重要好好休养吗?大夫说吃点荤腥有益于身体恢复,平日里我也是守戒律的。”
怕智空不信,他还着重强调了小时候在道观时的苦日子,正滔滔不绝时,十一走了过来,“使君让你们快点收拾,立马就要出发。”
青阳追上去问道:“小哥,我们下一站去哪?”把他跟老和尚抓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他心里没谱,这一路他也算是瞧出来蹊跷来,怕是李使君说的昏迷的人就是公主吧!
他知道这个消息后更是惊慌,老和尚倒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不行,他还有大好人生和抱负呢,他一直想像先辈一样成为一代国师,把师门发扬光大,他的命贵着呢
十一看了他一眼,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扯了一下,像是在讥笑他白折腾,“去朱家镇,说了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青阳气结,如今这莽夫竟然也懂得挖苦他了,他打听打听怎么了,说不定李使君就要用到他了
朱家镇距离江陵府有二十多里路程,骑马来去大概一个时辰就够了,李从思最后只带着青阳还有几个护卫独自去了,把十一和智空留在驿站照顾永宁的安全
真骑上马的时候,青阳觉得其实马车挺好的,半路的时候,大家停下来休息,有护卫把马儿牵到小溪边饮水,青阳觑个机会踱到李从思身边。
说实话他如今对李从思还有阴影,当初在牢中对他用刑的时候的那个阴狠劲,至今都还做噩梦呢
可没办法,如今他的脑袋是暂时寄放的,若是公主出什么事,他的头怕是要立马落地,所以哪怕再怵他,青阳也要硬着头皮上。
做一个有价值的人,才是活命的不二法门。
李从思早就留意到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等他稍微靠近一点,他冷眼扫了过去,果然,青阳瑟缩了!
可他没想到,没一会儿,这道人又跟了上来,竟然还嗫嚅着搭话:“使君,我想提个建议。”
李从思笑了,被气笑的,他一个俘虏,人犯,哪里借的胆子来他面前提建议,是不是他这些日子对他太好了点。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和智空是一样的了吧!
眼看李从思神色越来越冷,脸上还有戾气,青阳连忙辩解道:“使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说,有些事情你可以知会我们一下,这样我们能早点参详,说不定能早日救醒公主。”
话音刚落,李从思脸上粲然一笑,眼中杀气更浓,“看来你都知道了?”
青阳被吓得后退几步,脸色惨白,“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瞎猜的。”
这一路上永宁公主都没有露过面,而李从思又是南下,他猜是要找巫灵族,这就不难推断出昏迷的人是公主了。
李从思的剑已经架在青阳脖子上,他双腿抖的厉害,却不敢动,光滑的剑身发出惨淡的冷光,隐隐还有血腥气传来。
这把剑怕是杀过不少人,饮过不少血吧,他深怕自己一抖,就把脖子给抹掉了。
他用手小心翼翼抵住剑刃,希望自己肉离它远一点
“看样子你有话要说?”李从思手上用劲,把青阳右肩压沉下去。
“有,有,我有话说!”他就要枉死了,怎么会没有话说,让他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委屈啊
“使君,你放心,我嘴最紧了,我谁都没透露过,我就是想帮忙。”青阳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见他眼中杀气微敛便知道有戏
李从思道:“你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吗?怎么又想要帮忙了?”
青阳心里苦,你不远千里,不辞辛苦的把他拴在身边,不就是想着会用的着他吗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着:“我是想要报答,以前我为虎作伥,坏事做尽,害了使君那么多次,可我没想到,公主是如此的善良,她不但没有杀我,见我满身是伤,还让人给我包扎请大夫,还有使君,以德报怨,心胸开阔,对我这种阴诡小人都以礼相待,相形见绌之下,我很是惭愧,心中暗下决心,定要改过自新报答公主和使君的大恩,使君,我之前对巫灵族有些了解,说不定能帮上忙。“
李从思被他的厚脸皮惊住了,这张嘴可真能胡扯,他嗤笑一声,把剑往他脸上轻拍了两下,问道:“有恩?这种大恩?”
青阳缩着脑袋点头,“是,大恩大德难以报答。”
李从思拿开了剑,青阳逃过一劫,大松一口气,下一刻,嘴里被塞进一颗东西,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李从思捏紧下颌咽了下去。
是毒!
青阳面如土色,伸手进喉咙想要抠出来,可只是吐出一些苦水
李从思在旁说道:“不用白费力,入口即化,你暂时死不了,只要你老实,以后每个月都有一颗糖豆,要是表现的好,也不是不能解。”
李从思走后,青阳瘫坐在地,这是什么事,早知道他就不多事了?
任他怎么都没想到,李从思一个贵公子,竟然也用江湖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太不自重身份了!不讲体面!
青阳正懊悔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时,旁边有一道惊奇声音说道:“道长,你还真在这这里呢?您这是为何伤感呢?”
青阳不想搭理这不长眼色的护卫,偏过头去,他如此失态,那护卫还当稀奇事看呢,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
都落井下石,看人笑话。
“您快收拾收拾,使君要见您呢?”他说完又低声嘀咕一句,“使君说他在这痛哭流涕,我还以为是玩笑话呢,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喜欢哭鼻子”说完啧啧两声,摇着头离开了。
青阳到的时候李从思正背对着他对马儿喂吃食,看清楚他手上的东西时,青阳有一阵惊懵,马也吃荤吗?没看错的话,那个是肉干吧!
把最后一小块塞进马嘴里,李从思拍了拍手,转头问道:“调节的差不多了吧,那我们就谈正事。“
调节,所以刚刚是故意腾地方给他哭的?青阳不懂年轻人了,办事也太……讲究?
“马上就要进朱家镇了,有些事情确实也该让你知道。”
李从思把之前从曹家打听到的一些事情,还有猜想都告诉了他
“使君是觉得,公主外祖母娘家邓氏是巫灵族人?”那这么说,公主岂不是也是巫灵族后人,这也太刺激了吧。
这巫灵族之前被灭了族,没想到如今倒是混成皇族了。
李从思说这是推测,不过邓家确实在朱家镇住过,只是后面又搬走了。”
“你之前查过巫灵族,他们有没有族人搬到过朱家镇?”李从思问道
青阳摇头,他倒是没有打探过这么仔细,巫灵族普通族人是没有灵力的,圣女死后,这些族人也被迫四迁,若是有几户落到朱家镇也不稀奇,这里离他们故地最近。
李从思问他,若是最后一颗燧阳珠真的在朱家镇,有没有办法能感知到
青阳这是第一次听说燧阳珠,他听到永宁就是用燧阳珠解了咒术后,更是惊呼道:“我从未听说过这燧阳珠,也没有听过巫灵族有这个!”
会不会是弄错了方向,可这话他不敢说,他只能安慰道:“这也快近百年了,外人不了解也是有的,说不定这燧阳珠在巫灵族本就是秘密。”
到朱家镇时,已近傍晚,路上行人匆匆,都是赶着回家吃饭的,一行人在镇里打听了一圈,才打听到世代住在这里一户人家,怕人多会吓到人,李从思只带着青阳独自前去。
两人扮着寻亲的,敲响了那户人家院门,镇上人朴实,说是院门不过是两扇篱笆,防君子不防小人。
这头他们刚抬手,院中的主人家已经看见了,李从思哪怕穿的低调,可一看气度就不是普通人,他们刚用完膳一家子正在闲话,忽然有贵客上门一时局促不安。
见提的礼物贵重,连摆手不敢收,户主连忙让自己婆娘去再准备待客的饭菜,李从思笑着拒绝了,并说明了来意。
“公子是来寻亲的,您这算找对了人家,我们朱家家世代住在这里,这镇子就是因为住的是朱姓人家多,这才叫这个名,对这里的人事清楚的很,您问就是,何必破费这些个。”
户主搓手,看着那些礼物很是不好意思
这家娘子是个贤惠的,不一会儿就把茶水沏上了,“都是些粗茶,公子不要嫌弃,就当润润口。”
李从思接过,喝了一口,味淡却清香。
见他真不嫌弃,那户主笑着说道:“这是我们附近山上野茶,虽然比不上那些好茶,但我们祖祖辈辈都爱上这口香了。”
“不知公子要寻亲的那户人家叫什么?做什么营生的?”
李从思放下茶盏,“朱老丈,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几十年前在这里住过,主家姓邓。”
见他们有疑惑,李从思又解释道:“我家和邓家有姻亲,但两家几十年前就断了联系,如今家里长辈病重,就牵着这桩事,想要找到邓家后人,重新续上两家缘分。”
是长辈的遗愿,这也难怪,人老了就是重情的很,对以前人事越发想念。
朱老丈抱着脑袋想了一圈,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差不多有百来户,可几十年前住在这里又搬走的邓姓,他好像想不起来。
倒是坐在一旁纳凉的老太太来了一句,“是不是要找七八十年前搬走的那邓家?”
李从思眼神一亮,“老太太您知道?”
那老太太虽是高龄,可精神矍铄眼神清明,她哦了一声,“你要找的是那个邓家啊?难咯!”她摇头很是惋惜。
朱老丈讪讪,“老丈话说的太满了,恐怕是帮不上公子忙了。”七八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都还没出生呢,不知道在哪棵树上摇呢
李从思却说道:“老丈说哪里话,是我没说清楚,不过也不算找错了门,老太太不是知道吗?”
朱老丈收了人家礼物,也想要帮到别人,便对母亲说道:“母亲,你知道这邓家不如跟公子说说。”
朱老太太敲了敲手上旱烟杆,“你要寻亲,我也帮不上,他们家一夜间搬走了,谁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她烟杆往外一指,“那泼皮他爹也是襁褓中被抱来说是投靠邓家来的,谁知道来晚一步,这么多年了,一直等在镇上,这邓家也再也没回来过。”
她指的那男子穿着洗的泛白的短衫,头发凌乱,一看就是刚做完苦力活回来,他正对着大宅门口跳骂,“莫欺少年穷,我祖上也是富贵过的,等我发达了,看我怎么把你们赶出来。”
青阳没忍住笑出声,无他,那男子看样子大概三十上下,怎么都不能是少年了
朱老丈有点为乡邻尴尬,他搓手回道:“这小子也是个可怜人,那宅子原是他家的,他爹后来染上赌博,把宅子输了。”
朱老太太却在旁边搭腔,“原也不算他家的,是邓家的,他爹襁褓中抱来投亲,没投着,他们就一直住在邓家旧宅里,年轻一辈都不知道这些,都因为是他家的。”
李从思追问道:“老太太是说,那宅子是邓家的,既然是举家搬离为何这宅子没有典当出去。”
老太太也摸不清,“不知道,可能来不及吧。”
搬家怎么会有来不及一说,只有逃难才需要赶时间,也许那个时候邓家得到消息,知道仇家马上就要追来了,这才急急搬离。
可若真是仇家来了,为何来投亲的人却没有受牵连
“不知老太太可知道那邓家有几口人?”
老太太眯起眼睛,心思转悠到幼时,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她已模糊不清,“他家人口简单,夫妇俩加上独子。”
不知想到什么,她羡慕地笑了一下,“人啊,有时候还真不得不信命。”她比划了两下,“我们俩家是邻居,原是一般的家境,可他邓家有门好亲,把全部身家都给了邓家,就让他们抚养女儿。”
“小时候,附近那些老人常说,说是当女儿养,恐怕最后邓家舍不得肥水外流,要留着着儿媳了。别说,那小姐小时候就长得漂亮。”她嘿嘿笑道
李从思问道:“老太太认识那位小姐?”
朱老太太摇头,“邓家人管的严,不让她出门,我也是偶然见过一次。”
那一次她才知道,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家竟然差别这么大,她跟个野孩子一样,而那小姐穿金戴银,白净聪慧,长大后人家嫁高门大户,而她只能招赘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