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的话里带着几分轻佻,不急不慢的,听在众人耳中却不亚于惊雷。
都怪阮大人自作主张,没搞清楚殿下是这般洁身自好的人,就胡乱送男人。
一番挤眉弄眼后,石音尘率先站了出来。“下臣石音尘,时任幽州司马一职。”
姜婳轻微抬头,不置可否。
有人打头阵,其余人见姜婳没什么负面反应,有样学样挨个讲了一遍职务和姓名。
姜婳不着痕迹瞥了曲青黛一眼,曲青黛暗暗向姜婳比了手势。
‘都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事,姜婳这些年做的多了。
见着众人大气不敢喘的样子,一直吓下去可不行。
姜婳收起脸上的严肃,举起手中的酒樽道:
“幽州这些年的折子,本宫批示过不少,这几年,你们为了建设幽州,也是下了一番苦力气。本宫这一路走来,都是看在眼里的。
幽州能从往日的不毛之地,变成如今这幅欣欣向荣的景象,离不开诸位的努力,本宫在此,敬你们一杯。”
石音尘等人连忙举起面前的酒樽,姜婳说完上面的话一饮而尽,其余人也跟着饮下美酒。
“这是吾等应尽的义务,殿下实在是抬举我们这些人了。”石音尘恭维道。
姜婳转动手中的酒杯。
“这是什么酒?倒是本宫没喝过的品种。”
石音尘笑道:“这是今年酒坊刚酿出来的新酒,以前从未有过。原是工人中途失误,没想到误打误撞做出了佳酿。
阮大人偶然间发现后,又命酒坊做了一批出来,用来招待。殿下可不要小看这酒,喝着清香,后劲大得很。”
姜婳自认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领,自是不相信石音尘口中这酒的威力。
“是吗?论喝酒,本宫自认不输旁人,敢不敢跟本宫比谁先倒下?”
石音尘也自认是酒中豪杰,听姜婳要与自己比试酒量,一时心痒。“那下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石音尘看向姜婳旁边的曲青黛,倒了一杯酒奉上。
“曲姑娘要不要试试,这酒并不辛辣,味道尚可。”
曲青黛婉拒:“石司马的美意,请恕青黛无福消受,实在是身体原因,不能饮酒。”
姜婳接过石音尘手中的酒杯。
“今夜惠风和畅,定要不醉不归才好,本宫敬你一杯。”
一杯接一杯酒下肚,姜婳和石音尘两人都喝得双眼迷离,姜婳还算有几分神志,石音尘却是彻底醉了。
老话说,酒后吐真言,石音尘一看就是这几人里头最有威望的,姜婳想试探一番。
石音尘趴在桌面上喘气,左手撑在台面上连连摆动,口里嘟囔着:“我不行了,不行了……”
姜婳右手撑着额角,与石音尘离得极近。
“阮盈和姬憬关系如何?”
石音尘似是没听清,鼓囊着问:“什么?”
姜婳趴近附在石音尘耳边,“阮盈和姬憬二人私下有交往吗?”
石音尘这下听清了,脑子转了大半天才转出来问题,脑子里一团浆糊。
摆摆手道:“没有,没有私交,阮大人不,不喜欢姬憬。”
说着又嘿嘿一笑,向着姜婳招手,凑到姜婳耳边道:
“姬憬倒是,单方面多次想和阮大人交好,还想和阮大人结成亲家,不过阮大人没答应。”
姜婳得了这个消息,又灌了一口酒下肚。阮盈的两个女儿在盛京进学,且都定过婚约。倒是有个儿子被她一直带在身边。
那个儿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知道阮盈为什么不喜欢姬憬吗?”
问了两遍,石音尘都做不出反应,看来是醉过去了。
根据从母皇那里得到的消息,姬憬背后做了不少小动作,至于阮盈有没有参与其中,后续还得继续观察,目前做结论为时过早。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整个场子上的人都倒在桌子下面,除了姜婳和不能饮酒的曲青黛。
曲青黛扶着姜婳起身,“殿下,你醉了,我扶您回房。”
姜婳半醉不醉倚在曲青黛身上,收着劲,打趣道:
“我要是给你着小身板压折了,到时候你又少不得闹我。”
曲青黛受了刺激,使出浑身力气证明自己。使出吃奶的劲,把姜婳抱起脱离地面两三厘。
姜婳双脚离地,怕被摔到地上,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几分。这妮子,哪来的牛劲。
“好好好好,我知道你很行。”
在曲青黛的搀扶下,姜婳两人出了院子去往住宿的地方。
进了房间,曲青黛给姜婳脱了鞋袜和外面的袍子,搀着姜婳躺在床上。又放了痰盂在床头。
“殿下,痰盂我放在这儿了,您要是半夜想吐,吐在痰盂里就行。我先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曲青黛说完就要去煮茶,姜婳拉住曲青黛的手腕。
“你去找人把宴上的人都安置了。”
曲青黛去,表现的是她姜婳的态度。且不说,乔书不可能不管那些大臣醉后的安排,曲青黛去了也不过打打下手。
简简单单就能给姜婳拉一波好感,对姜婳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好,我让人煮上醒酒汤就去。”曲青黛跟了姜婳这么多年,很多事不用挑明也知道。
给姜婳掖好被角,曲青黛出了门,先去了先厨房吩咐煮上醒酒汤,后回了举办宴会的地方。
普一进入,就见乔书忙进忙出的安排下人扶着诸人去歇息。
“曲小姐,您怎么来了,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乔书见曲青黛过来,以为太女有事情找她。
曲青黛柔柔一笑:“非也,殿下担心你忙不过来,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乔书哪里敢使唤曲青黛,虽然她一直在地方上任职,很少进京。但是阮盈耳提面命过她几次。
这一行人里头,除了太女,就属这位曲小姐身份最为贵重。太傅曲初静的孙女,郎中令曲图南的女儿。
见乔书似乎有些为难,曲青黛道:“殿下吩咐我来,乔长史不必拘谨。若是殿下知道,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乔长史忙,明日该说我了。”
乔书微微行礼:“殿下仁善,是国之幸事。”,随后找些简单的活计给曲青黛。
曲青黛没有因为事小而糊弄,认真完成。乔书倒是对曲青黛有些改观,本以为会是有一身富贵病的千金大小姐,没想到本人倒是务实。
待场地清理完毕后,乔书站在园口,笑道:“我送曲小姐回去。”
曲青黛笑着说:“好啊,那曲青黛就在此谢过乔长史。”
两人不远不近的走着。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长、交错。
“乔长史今天受累了,半路送阮大人回房,不仅酒没喝成,还要收拾烂摊子。”
乔书耸耸肩:“我不怎么会喝酒,平时最后的烂摊子基本上都是我收拾。反倒是曲小姐,跟着我折腾了这些时间。”
又道:“曲小姐呢,回去直接休息吗?”
曲青黛摇摇头:“我还得看看,给殿下煮的醒酒汤怎么样了。”
乔书咋舌,看来不管多厉害的人,上头都有更厉害的人。
两人一路闲聊,不多时就到了。
乔书揖手:“曲小姐早些休息,乔某就送到这里了。”
曲青黛回礼道:“乔长史慢走。”
月光洒落在地面上,一阵微风吹过,竹影摇晃,曲青黛紧了紧衣袖,拢住前襟,正要往小厨房走,一声猫叫吸引了她的目光。
“咪咪,咪咪。”曲青黛循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一直银白长毛波斯猫藏在竹林里,脖子上戴着铃铛。
幼态的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上翘的嘴角。曲青黛直接被勾成翘嘴。
家里长辈不喜欢小动物,自然也不许曲青黛养猫。
曲青黛弯着腰又咪咪叫了两声,白猫竟一点也不怕人,迈着步子往曲青黛这边走。
尾巴高高翘起,尖尖更是不停扭动,一看就是心情极好。
估算好距离,距离曲青黛不远的位置上停下,而后两步爬进曲青黛怀里,又扭转身体面朝曲青黛喵了一声。
“我带你去厨房吃东西好不好?好的话,你喵一声。”曲青黛的声音不自觉地夹起来。
猫也极有灵性的喵了一声。曲青黛喜滋滋地抱着猫往厨房去。
侍女看着抱着猫出现在门口的曲青黛,回道: “曲小姐,醒酒汤煮好了,在小炉子上煨着。”
“嗯,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曲青黛看了看炉子和醒酒汤,确认都好着。
“是。”侍女退出了厨房回宿处。
走在路上,侍女一直在想,曲小姐抱得那只猫好像在哪见过?
脑子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那猫是燕公子的。可是燕公子的猫……怎么会在曲小姐怀里?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这厢曲青黛寻了腌肉,用筷子一条一条喂给猫猫。猫猫也很给面子,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猫是极有原则的动物,吃饱了便不肯再吃。见喂不进去,曲青黛停下动作,一手搂着猫,一手提着炉子进了主间。
轻手轻脚的走到姜婳床前,将炉子放在塌边。
看着姜婳安静的睡颜,曲青黛大气不敢出,腾出来的手捂住猫猫的嘴,蹑手蹑脚去了偏间。
把猫猫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曲青黛也脱掉外衫躺进被窝,一只手抚摸猫猫的头颅,小声道:“好啦,你今天就睡在这里,晚安。”
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曲青黛渐渐睡去。
猫猫一直睁着眼睛,见曲青黛睡熟了,爬出被窝,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一步一步向姜婳的方向走去。
在姜婳身上闻到安心的味道,猫猫伸了个懒腰。跳上床,紧挨着姜婳的脖子蜷缩成一团睡去。
姜婳睡着睡着,一股燥意涌上心头,反胃的感觉紧随其后。依稀记得曲青黛说过痰盂在床边,猛地翻身到床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姜婳翻身正好把猫压在身下,猫猫发出喵喵的叫声抗诉。
姜婳难受的劲捱过去一点,耳朵才接收到外界的信号。循着喵喵的叫声看到了被压在身下的白色波斯猫。
嗯?哪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