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疆早早的在城外候着,按照她的要求,买了匹马。
“可有尾巴?”他看着来到身前的林媗,沉声问道。
四周漆黑寂静,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确认一番,如今林媗是逍遥宗的眼中钉,又与朝中郡主有过节,此刻低调行事才方保二人安危。
林媗抬起头来望向他,眼里闪过一丝轻嘲:“不信我?”
万疆摇了摇头:“做事还是要稳妥些好。”
她接过缰绳,轻轻地抚摸马背:“你不必担心,不会连累你的。”
她意味声长的说道,万疆总觉得她怪怪的,神色古怪的打量她,试探开口:“你要这马作甚?”
林媗无视他的话,抓着缰绳纵上马背,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头发高高的束起,簪了前两日沈翎送她的白玉簪子,上面是蔷薇的纹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光。
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万疆的身上,她语气淡漠疏离:“这你就不用管了,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记的。”
万疆被看穿心思,欲言又止,干站了好一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娘……”
林媗不悦的打断:“好了,别再提她了,等我一个月,这事自有了断……”
他无非又要说你娘临行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用各种各样的话把她心中灌满对陆垚的恨。
她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忽然起了作弄万疆的心思,她挂上邪恶的笑回头,轻挑眉毛问:“万叔,这么多年你隐忍负重只为信守当年的承诺保护我,如今怎舍得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万疆面无波澜的望着她,平静的回应:“若你能做个了断对你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着痕迹的将一丝灵力注入马的体内。
林媗皱了皱眉,笑出了声:“好像也是。”
她挥了挥手,整个人像是卸了身上的重量,说话都欢快了不少:“走了。”
她和往生狐、鸣轩都做了交易,如今是兑换双方诺言的时候了。
一路向北,先去寻往生狐。
越往北走,气温越发的低,层层银霜还未融化,像是朵朵银花挂在树上,冻的她手指发红。
忽的,狂风吹动树上的白雪,形成卷风围在她的四周。
白雪若棉花般轻柔,她拉住缰绳,只坐在马上,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抬起手来摊开手掌,白雪落在她的手心瞬间消融。
“等你好久。”周遭的白雪拢作一团,往生狐化作人形站立在马前。
林媗笑了笑,从马上跃下来,缰绳牵在手中朝着它走去:“这些日子有事耽搁了。”
往生狐挑了挑眉,微微偏头朝她的身后看去,随即浅浅的勾唇一笑。
林媗不明所以,转过头,身后白雪皑皑,什么也没有。
她疑惑不解开口问到:“在看什么?”
往生狐挑了挑眉邪气一笑:“没什么,刚才你身后不远处站了只狐狸。”
“哦。”林媗随便应了一声,牵着马走到他的跟前:“走吧。”
往生狐目光落在她的腰上,又抬眼看她:“怎么不把你那只魅妖带上?”
魅妖虽说修为不高,却也能在关键时刻护她一时。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媗没有回应他问的问题。
她摸了摸马儿的腰腹,那马儿扭头看她,漆黑的眸子对上林媗。
林媗将手收回,手中凝出灵力,一掌打在它的脑袋上:“看你一路驮着我也怪辛苦,勉为其难饶你一命,万叔,别再做这些没用的试探了。”
那马瞬间仰头痛苦的嘶吼,林媗松了缰绳,用力的拍了拍它的屁股,马儿挣脱开了,朝着来时的路狂奔。
往生狐被她这一举动惊掉下巴,指着远去的马儿磕磕巴巴的问她:“你你你你……不是说没尾巴吗?感情尾巴带在身上了。”
林媗看他一脸震惊,掩面轻笑:“没事,他只是想看我到底想做什么,他伤不了你。”
万疆如今是各捉妖师的眼中钉肉中刺,多时隐在暗处,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往生狐后退几步,冲她摆摆手:“你要这样我们生意没得做了。”
他可不想引火自焚。
林媗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放心,这生意你稳赚不赔。”
往生狐还是不太相信,它微微邹起眉头,撇撇嘴,小声嘟囔:“你可别把我当痴儿了。”
林媗睨他一眼:“这笔生意你不做,自有人赶上门来。”
它是首选,鸣轩是备选,若是让鸣轩知道她不止跟他做交易,估计得气疯,想到他发疯的样子,林媗不由得笑出了声。
往生狐嫌弃的咦了一声:“笑什么笑,走吧。”
往生狐领着她朝着远山走去,新落的白雪盖住两人的踪迹,却又有新的脚印附上。
林媗感受到寒风有劲的拂过,一股力量萦绕周身,她不由感慨:“这寒冰极地确实灵力充沛。”
往生狐抬起手,凭空化了一片雪花,四周的灵力萦绕其间,雪花泛着蓝光,他托起来伸到林媗的面前。
他说:“世间一切,皆有灵,灵造万物。”
林媗豁然开朗,她托过那片雪花,动用身上的灵力注入其中,蓝色的光辉减淡,取而代之的血红色的光辉。
“虽不是蓝色的,但却也好看。”她会心一笑。
这世间万物皆有灵力所造,只是形态不同罢了。
往生狐开口问她:“这事之后你什么打算?”
“南下,去幽州。”林媗冲着他眯了眯眼。
她和鸣轩还有事情未了,当年之事鸣轩必然知道内情。
往生狐淡然开口:“你一个人来这寒冰极地,他们舍得?”
先前在西庙村,那个叫做轶媣的女孩就黏她要紧。
林媗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的。”
被逐出宗门那日他们并不在,所以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二人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往生狐将她领进一处洞府。
洞中白雾弥漫,将将盖住小腿,一股热气自地面涌上,同外面的寒天冻地不同。
洞中程设如西庙村的狐狸庙相差无几,几只小狐狸的石雕举着灯台,烛火随着微风晃动。
林媗打量了一番:“你这地方倒是不错,想不到你还如此念旧。”
往生狐走到圆桌处将茶倒好,冲她招了招手:“不过是一个栖身之地,过来喝杯茶。”
它抬头跟随林媗的目光,四处打量,这陈设也就那样。
林媗走进,坐在石凳上,接过他的茶水,递到唇边轻轻嗅了嗅:“你这寒冰极地还有茶呢?不会有毒吧?”
倒不是她多疑,只是在西庙村着过这狐狸的道,如今倒是不太敢相信它。
往生狐吱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修为在你之前,若要害你还需要弯弯绕绕。”
林媗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轻抿了一口茶水。
想起西庙村的事,她开口问道:“那日,你假装被擒是吧?”
在大牢屋顶那夜她就猜测到,这往生狐的修为绝不是它表现出来的那样,所以才决定同他做一笔交易。
“真聪明。”往生狐冲她竖起大拇指,“若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来找我不是。”
林媗:“为什么这么做?”
若他本事真这么大,姚婵皙与姚婵真之事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林媗心里疑惑起来,莫不是他也看上了这双魄?
往生狐看了她一眼,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轻蔑一笑:“你以为谁都当双魄是稀罕事。”
它也不逗她,幽深的双眸染上一抹狡黠:“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林媗抬眼:“谁?”
它咬着牙,一字一句加重了声音说道:“那个把我捉住,带到蔺都的人。”
长得很像,说话的神情更像。
林媗轻挑眉毛问它:“就因为这个?”
若是她像那人,这只狐狸应该杀之而后快才是。
往生狐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你说,一个对妖物欲要赶尽杀绝的人,怎么会放下身段与妖欢好?”
林媗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脑中也没有什么想法,她茫然的摇了摇头。
总觉得往生狐要说的事在她的脑中隐约有个雏形,与心中之事相似却又大相径庭。
它抿了口茶水,摇摇头,接着往下说:“当然不止是因为你们长得像,好巧不巧那人也是逍遥宗的,那日他说‘妖是低贱之物就不该存活于世’,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你一个半妖居然是逍遥宗的人。”
他们对待妖类,嫉恶如仇,怎能容忍一只半妖入逍遥宗的。
林媗着急问道:“你可记得那人姓什么?”
或许,那个跟她很像的人是她的父亲。
“和你……”往生狐欲要脱口而出又将将忍住,它装作苦苦思索的模样,过了一会才说道:“都是些不美好的记忆,我早就都忘掉了。”
林媗心中失落,肩膀也变得松垮下来,她垂眸:“有的东西能留着你,是因为你对他们还有用,并不是因为接受你、怜惜你。”
陆垚养着她,全然只是为了那双魄,若不然她早就落得和母亲一样死骨无存的下场。
林媗:“所以那西庙村的事都是你一手操控?”
李府的惨案它是否有在背后操控?
往生狐笑了笑:“我是闲了点,但也不至于去做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李府的事不过是他们贼心作祟,我只不过是让你们帮我找到姚婵皙的皮囊罢了。”
往生狐属灵狐,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也会遭报应的,它可不会做这种有损自己的事。
林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往生狐忽然郑重其事的承诺:“你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林媗点了点头:“哦。”
虽然这往生狐之前对他们是混了点,但是跟他相处心中总是莫名的踏实。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唉,帮了某些人这么多,只怕是心中只知道狐狸狐狸的叫我。”
林媗心中咯噔一下,虽然他们之前在西庙村相处过,但是确实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她十分没底气的弱弱开口:“你叫什么?”
“丛卅。”他望向她,眼底的柔和弥漫开来。
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