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等了片刻。
却见女孩脸上不知道琢磨了什么,一会儿愁、一会儿怒,小表情变来变去。
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干脆抱臂来了个眼不见心不乱。
那双被美色迷了好多次的眼睛只敢盯着自己身侧车窗外的雨幕。
付卿卿本就小小一只,裹在孟宴臣外套中更像是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黑色长发沾了些湿气,软趴趴地披散在脑后,背影又是倔强又是可怜。
孟宴臣:“……”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他伸手去碰女孩的肩,卿卿使小性子一样往旁边躲了下不让他碰。
又生怕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不会哄她,还特地很“小声”控诉:“每次都要我主动,总是故意勾引我,还只能尝不让吃——”
孟宴臣嘴角噙着笑,眼神中笑意渐深,某一刻突然扣住女孩脑袋,解开安全带,将她转向自己吻了上去。
熟悉的松木香扑面而来,带着霜后的疏冷,可在和女孩唇瓣相贴时都变成了热,浓情蜜意,雾气缠绵。
卿卿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睛,隔着一层镜片,他眼睫低垂,眼神专注温情又带些克制的欲。
他好像真的很爱她。
卿卿眨了眨眼睛,感受到后颈安抚摩挲的手指,终于乖乖闭上眼睛,伸手抱住男人。
这个吻持续了好久,卿卿只觉得外面的雨声又闹又吵,她手指捏在男人肩上,男人体温很高,肩膀上的布料被烘干了,只剩下一团潮气。
卿卿眼睛里也泛起潮意,车厢内空气暖融融的有些暧昧,她舌尖被吮得有些麻,有些推拒地抵在另一人的舌尖,却很快又被卷了过去。
等两人彻底分开时,卿卿眼神已经迷醉得不行,红唇微张,呼吸间小舌头若隐若现,木木的,又颤颤巍巍。
孟宴臣与她额头相抵呼吸相闻,他低喘着,长指从她的发丝中穿过,轻轻揉了揉,带些哄。
“我主动。”
“不是故意勾引。”
“是本能。”
“回去……”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
“……给你吃。”
卿卿原本还迷乱的眸子瞬间睁大,眸光聚焦了半晌,仿佛才反应过来,紧紧盯住男人。
孟宴臣表情有些不自在,他轻瞥开视线,片刻后又转回来。
看着女孩天上撒钱一般不可置信的求证表情。
无奈叹道:“真的。”
如果这朵花注定会在他手上开放,那现在开和以后开,似乎也并没有不同。
又或许有。
提早开花,花似乎更高兴些。
*
雨似乎小了些。
各处躲雨的行人重新拿着雨具脚步匆匆。
停滞许久的车终于启动,缓缓没入车流。
车内两人都没有发现,有一个撑着黑伞躲在商铺廊下的人与他们迎面相错。
那人停了许久,才回身看车。
伞面慢慢抬起,露出许沁那张惊惶恍惚的脸。
怎么会……
付卿卿和孟宴臣……?
他们怎么敢……
许沁捏紧手里黑色的伞柄,她恍恍惚惚地顺着街道一直走。
雨下得很大,积水很深,她踩着被雨水浸湿的鞋子,走得踉踉跄跄。
终于,她走不动了,肚子也有些疼。
她有些迟钝地转动眼珠,又向前走了几步,扶住了公交立牌。
伞被丢到了一边,她坐在候车椅上,顾不得椅面上溅到的雨水,捂住肚子。
她脑袋现在有些乱,嗡嗡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她的哥哥朝付卿卿倾身的画面。
他们在接吻。
雨幕深深,她只看到两道交叠的人影,那个姿势那么熟悉,她和宋焰也闹过,她不会看错!
可他们怎么能……?!
许沁垂下脑袋,公交站牌的挡雨檐有些窄,雨水不断地打到她身上,她身体冷冰冰的,她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
她只觉得无法置信,继而是慢慢滋生出来的越加强烈的不甘和怨愤。
凭什么他们可以在一起?
为什么我不行?!
“妈妈不会同意的……”
她有些神经质地低喃。
“妈妈会拆散他们的……”
“他们是兄妹。”
“他们不能在一起……”
宋焰顶着雨赶过来,就看见许沁抱着膝盖缩在座椅上,雨伞丢在一边被风吹远了,里面积了一大片水。
他先是捡起伞,倒出里面的水,然后慢慢站到许沁面前。
良久,许沁也没有抬头。
“你又在闹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沁目光微乱地抬头。她脸色有些苍白,是冷的,也是疼的。
宋焰的影子落在许沁身上,留下一层阴影。
他没注意许沁脸色,眉间压着不耐,语气暴躁。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许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好歹想想孩子,这种天气,你出来闲逛——”
他叉腰顿了顿,探寻一样四周环绕着看了圈,果然看到了远处高耸的大楼上巨大国坤集团标志。
他哈笑一声,不敢置信地质问:“你过来找孟宴臣?许沁,你想抛下我回孟家?”
“哈,果然是大小姐,才过了几天苦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没听你妈的话和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选了我这个没本事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宋焰最近工作不顺利。
他脾气燥,烦起来吐字带脏,语气也不好,为这个他被投诉过好几次,他能力强本事大,领导都给他顶着,含含糊糊过了。
结果这次遇上自尊心强的,还是个有关系有背景的,直接投诉到了总队。
他领导这次没压下来,他被逼着写了检讨,还当场和那人道歉。
钱,权。
他正为了这两个字受到侮辱,满心愤懑不平,又接到家里电话。
许沁怀孕,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自己不在的时候就把她托付给舅母,请舅母这个有经验的帮忙照顾。
结果舅母给他唠叨,说她炖的汤,许沁这样不喜欢,那样吃不惯,怀着孩子还任性。
宋焰一下子就炸了,不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她。
怀孕了公主病就犯了,以前不吃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吃不惯了?
也是,都吃了好几个月也该腻了,是不是又开始想念孟家的山珍海味了?
许沁怔怔地看着他。
宋焰鼻梁很高,五官立体,因为工作原因他黑了些,身形高大挺拔,眉宇间一直都有股不服输的坚毅。
只是现在,那股坚毅突然淡了,只剩下燥郁,甚至还带些愁苦激愤。
是所有对生活无能者特有的气质。
她看着觉得有些陌生,也更加不是当初她记忆中的那个十八岁青葱模样。
宋焰知道自己现在情绪不对,他叹了口气,用力抹了把脸,想着她还怀着孩子,正准备拉下脸哄。
就看见原本坐着的人,突然闭了眼睛,脱力一样朝一侧歪倒。
他脸色一变。
“许沁——”
*
许沁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她仿佛从小到大的又过了一遍,有一道声音压抑又克制的一直在她耳边。
【沁沁,该回家了】
【他们都比不上你】
【沁沁我们一起出国吧,再也不回来了】
【沁沁,你不会真的要为了他放弃父母放弃我吧?】
【我都快疯了】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可以和家庭决裂的话,那为什么我们——】
梦境戛然而止。
许沁缓缓睁开眼,恍如隔世。
梦里的那道声音,熟悉又陌生,带着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是孟宴臣。
有护士过来给她换药,瞥见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吓了一跳。
“22号床的病人醒了,家属呢没在吗?”
她喊了两遍没见人,只能和病人交代注意事项。
许沁这胎不稳,护士看病例表上面显示头胎,特地仔仔细细和她说了好多注意事项。
许沁混沌的思路还没理清就被打断,她冷淡的看了护士一眼:“我是医生,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护士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她见多了这种说自己身体自己清楚的病人。
也就嘴硬!
真知道自己情况能差点搞到流产?
她语气不复之前柔和,公事公办道:“您知道归您知道,我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这是我的责任。”
小护士在标签上刷刷写了几个字,抬头:
“冒昧问一句,您是妇产科医生?
还是您修过妇产科相关专业?”
许沁:“……”
许沁脸色又难看了些。
小护士又查看了隔壁几个床情况,许沁这次进的医院不是自己就职的那家,宋焰也没有人脉,给她安排单独的病房。
她现在住的是普通四人间,另外三张床都满了,除了病床中间的隔断帘,吵吵闹闹的还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许沁住不惯,想要办理出院,可手机还有包包都没在身边。
她忍耐着病房里嘈杂的环境,闭上眼睛回想梦境。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孟宴臣和付卿卿亲密,导致她突然做了这个荒谬的梦。
可是……
梦里的孟宴臣……喜欢她。
许沁搓了搓手指,心里羞耻之余,又生出些隐秘的得意和欢喜。
她微微弯了弯唇角。
下一秒,她笑容顿住。
她突然发现,梦里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付卿卿。
她梦境中的场景和逻辑很完整,虽然都是和孟宴臣相关,但也出现了其他人。
唯有付卿卿,从头到尾,没有存在过。
她心跳得有些快,有一种可能呼之欲出。
是不是如果没有付卿卿……
孟宴臣、她的哥哥、国坤现任掌权人,温柔又强大的这个男人。
喜欢的,就是她。
许沁有些被梦境魇到了,甚至越发觉得,这或许就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可能。
如果,孟家没有收养付卿卿的话。
许沁现在迫切的想要见一见孟宴臣。
最后他们在一起了吗?
以她对孟宴臣的了解,最后他肯定和自己在一起了吧。
毕竟梦里,他那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