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月捡起地上掉的碎银子,对二丫道:“二丫,拿着这些银钱去邻村找郎中和接生婆。”
二丫小脸哭的通红,眼里还不断滚出泪水:“大姐,娘不会有事吧?”
齐舒月安慰她道:“你赶紧请来郎中和接生婆就无事。”
“我这就去!”小丫头擦擦眼泪,朝门口跑去。
英婶心疼地看着二丫拿着她的碎银子跑走,早知道她当时就收了呀!如今不仅儿媳妇没着落,二两银子只怕也跟着打水漂!
齐舒月又喊来扑在陈氏身边哭的小宝,半哄半威吓道:“小宝,你不想娘有事吧?”
小宝摇摇头,眼泪唰地流下来:“娘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齐舒月给他擦擦眼泪:“小宝,你去找里正爷爷,你是小男子汉,大姐相信你能做到,对不对?”
小宝用力点头,他小小年纪但也意识到情况危急。
地上,陈氏痛苦地捂着肚子,流出的血水越来越多。
齐舒月冷静地指挥英婶和她一起抬着陈氏进屋,然后打发英婶去烧热水。
陈氏枯瘦的手抓着齐舒月,气息微弱:“大丫,娘怕是不行了,你别折腾了,娘走之后,找处荒山把我埋了就是,照顾好二丫和小宝。”
齐舒月还保持着镇静:“娘,你不会有事。”
陈氏痛的说不出更多的话,不断喘息着。
齐舒月检查陈氏的身体状况,刚才地上看着血很多,其实是羊水破的缘故,出血量并不多,她放心不少。
眼下接生婆和郎中还没来,她前世虽然给养殖场的家畜接生过,但和人能一样么。
看着陈氏一脸痛苦,齐舒月也有些着急,但这时候她是最不能乱的人。
她努力冷静回忆,她给家畜接生时,也看了些产妇接生的知识,只是她当时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没怎么认真研究。
齐舒月根据记忆,先摸了摸陈氏的肚子,松了口气:“娘,孩子头朝下,胎位是正的。”
陈氏痛的无暇思考为何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会知道生产之事,因她的话,陈氏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齐舒月顺着宫口的方向推着陈氏的肚子:“娘,放缓呼吸,不要紧张,稍稍用力。你只是羊水破了,没有性命之虞。”
在她的安抚下,陈氏精神稍稍放松,配合着齐舒月的指挥呼气和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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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同村的齐大家。
齐大和齐二也就是齐舒月亲爹是兄弟,两家分家有些年头。
刚分家时,兄弟两人都是一间茅屋,几年过去,齐二和陈氏辛苦经营,还盖起两间偏屋。而齐大这一家,仍旧住着茅屋,一家子人挤在一起,孩子多了各种不便。
自打齐二去世,齐大就打着二弟家的主意。房、钱财、田地,这些都是他二弟的,是齐家的东西,二弟死了,理应他这个亲兄长接管,陈氏识趣点,就该带着孩子回娘家。
晚饭间,齐大坐在主座:“陈氏生产就是这几日吧。”
妻子赵氏点点头:“我上次见她,她说近了。”
几个孩子围满桌子,叽叽喳喳,本就不大的桌子显得更加拥挤。
齐大皱皱眉:“吃过饭咱们去看看吧,二弟已走两月有余,她没理再占着我兄弟的房子。”
赵氏嗫喏道:“弟媳新寡,一人养着三个孩子,不久家里还要添张嘴,我们再……再要回房子,如何使得?咱家几个孩子还小,挤挤还能凑合。”
齐大粗声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二弟过身,上头必然发了抚恤金,她可给我们一个?明明我同二弟才是亲兄弟,二弟的抚恤金却攥在一个外姓人手里!若是他日陈氏有二嫁之心,岂不是便宜了外姓?”
“更何况她不是方送二丫做童养媳么,聘金少不了,她全攥在手里,好不贪心。”
赵氏小声说:“她说没有拿到抚恤金……”
“她的话你也信?”齐大冷笑,“那寡妇到底有没有银钱,晚间我去问问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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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婶终于烧好热水,齐舒月拿着帕蘸水给陈氏擦拭,一方面为了帮陈氏加快开宫,一方面是为了消毒保暖。
英婶也没闲着,她也是有生产经验的妇人,此时正在给陈氏推挤肚子,助她生产。
孩子迟迟没有露头的迹象,英婶急的额头冒汗:“妹妹,你用点力气。”
“我……我……我没力气……”陈氏喘着气。
英婶急道:“这是气虚呀,可不是好事。”
二丫清脆的嗓音传来:“娘!大姐!产婆和郎中来了!”
产婆走进来,直接去看陈氏的情况,郎中因着男女大防,拎着药箱站在门口。
不一会,产婆对齐舒月道:“丫头,你娘怀胎时亏了身子气血太虚,无力生产,若有老参汤灌下或郎中去扎几针,或有救。”
齐舒月看向郎中:“大夫,麻烦你了。”
郎中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犹豫道:“男女授受不亲,为了娘子的名声着想,不若先拉起帷幔。”
齐舒月相当无奈,命都快没了,谁还在乎这个!
他们家徒四壁,像样的棉絮被褥都用在陈氏身上了,等她找到遮人的帷幔,陈氏只怕半只脚都踏入阎王殿了!
她不由分说拉着郎中到床边:“大夫,劳烦快些动手。”
床上,陈氏虚弱地喘着气,气若游丝,孩子再不生出来,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医者仁心,郎中没再纠结,立刻行针,和产婆互相配合,齐舒月听着产婆的吩咐,不断用热水给陈氏擦着身体,为她加油打气。
随着“哇”的一声,孩子终于落地。
“恭喜,恭喜,竟是双生子呀!”
襁褓里包着两只小猫似的小娃娃,哭过后又安稳地入睡。
看着两个小孩子,齐舒月很为陈氏高兴。陈氏不仅保了命,孩子也平安降生。
陈氏看着两个孩子,苍白的脸上挂着虚弱的笑容,烦恼地叹气:“怎地是双生子,日后可如何是好……”
家里孩子本来就多,一下多两张嘴吃饭,普通人家尚且要愁一愁,更何况是他们家。
齐舒月握了握陈氏的手,温声道:“娘,我会有办法的。”
陈氏受到无言鼓励,她点点头重复:“会有办法的。”
接生婆擦了擦额头的汗,庆幸道:“幸好在我来之前,有人给娘子助产,否则真有些凶险。”
郎中也连连点头:“双生子胎大,娘子还是早产,幸好有惊无险。”
齐舒月给了他们喜钱,二人又说了吉祥话才告辞。
偏屋,里正和小宝一老一小等着,齐舒月此时才得空和里正打照面。
里正是个年纪大的长者,年轻时中过举人,在这一带德高望重,说话很有分量。
英婶不知道齐舒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时惴惴不安道:“你娘也平安了,我也先走了。”
就是想到那二两银子,她还心疼不已。
可就像齐舒月所说,若陈氏因救助不及时丢了性命,她恐怕就不是失了二两银子那么简单。
就当破财消灾,她安慰自己。
“英婶,你等等。”齐舒月喊住她。
英婶苦着脸:“大丫,还有何事?”
齐舒月对里正道:“里正,今日请您来,是希望您为我和英婶做个公正。”
里正捋捋胡须:“丫头,何事需要我公正?”
齐舒月缓缓说出自己的目的:“不久前我娘同英婶定了亲家,里正爷爷应当也有所耳闻,如今这桩亲事了了,我家不结这门亲事。”
英婶脸色不是很好,但她心虚,只有点头的份,儿媳妇没了,聘金也没了,只有自认倒霉。
少女嗓音清冷:“只是我娘生产时,给她请郎中和产婆用了英婶给的聘金,如今我家穷困,拿不出这许多银钱,我想请里正爷爷做个公正,今日的二两银子权当我借英婶的,一年之内,我必还与她。”
里正看向英婶:“柱子娘,你怎么说?”
英婶怔住,没想到聘金还有收回来的机会,她当然点头如捣蒜:“我没有意见,只要能还回来就行。”
里正点点头:“成,就这么办吧。”
齐舒月请里正来,有两个目的,一,方才混乱,陈氏生死难料,不管最终如何,都需要一个有权威的人在场,这场闹剧落幕需要有第三方的见证,二,二丫和英婶家的亲事,既然不作数了,也需要有人见证,就算日后再起风浪,也有个说法。
英婶也不是个傻的,没一会她也想通了,暗暗惊讶于齐舒月的思虑周全。
想想白天陈氏跌倒在地时,齐舒月也没有立即去扶陈氏,而是阻止她逃跑,还冷静安排二丫小宝去找人。
外间不是说齐舒月是个心思简单的么,否则也不会轻信他人掉入深水中,险些丢了小命。如今看来,事实或许不像传言说的那般。
英婶暗暗琢磨着,不过不管齐舒月本人如何,也和她没有干系了。
英婶走后,里正叮嘱齐舒月好好照顾陈氏,正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弟媳,齐二的抚恤金你不能一个人独吞吧!”
声音之大,且不说院子里的人,恐怕屋子里的人都能听的清楚。
齐舒月往门口看去,秀眉微拧。
这又是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