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初的罂粟花到后来的邓城疫病,再到林宴清回到都城以后的一举一动,赵蔚修都能颠倒黑白。尤其是这一次虎符和城防图都丢了。而林宴清是最有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
他为了去救陈南寻引起了东山守备军的不满,他们是第一个站出来附和赵蔚修的。
“辰王殿下根本就是想置我们东山守备军于死地啊。明明知道我们常年缺粮,却还是先去了城西。今夜虎符的出现恐怕也跟他少不了干系!”
那本册子上密密麻麻地列举了林宴清这些年的一举一动。本来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赵蔚修弄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证据,曲解了他本来的意图。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恐怕也要相信了。
林宴清冷笑:“丞相,你把这些东西当证据?”
太子此时稚嫩的声音从大殿上传出来:“够了,太傅。你真的没有异心吗?”
太子才八岁,但是看着林宴清的眼神却充满了压迫感。人一旦起疑心,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曾经的萧怀远对林宴清十分的信任,但是他们之前经不起猜疑。就像现在,不管怎么样,他都无法百分百的相信林宴清。朝中又有几个老臣因为林宴清伤害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一直以来对林宴清多有不满。纷纷跟着赵蔚修颠倒黑白。
太子一身明黄,坐在大殿上,亲自下了命令:“把太傅打入大牢,重刑伺候。”
林宴清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终究是太小了,一挑拨就相信。怪不得他总觉得最近的太子有点心不在焉,原来是对他起了猜忌。本来太子的命令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奈何朝中几个老臣早就看他不顺眼。就算是李鸣玉极力反对,那也毫无反转的余地。
被压下去之前他看了李鸣玉一眼,轻轻地对着他摇头。他不希望李鸣玉为自己出头,他要让李鸣玉保全自己。这样他们也不算是败的彻底。
林宴清在经过李鸣玉的时候对他说:“找到虎符和城防图。”
这是林宴清第二次进地牢。他上一次来的时候,陈南寻还带着东西来看他了。这一次恐怕不会再有那样的待遇。地牢门口的守卫对着他横眉竖眼,大概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太傅失了宠,就连一个看守都能给他脸色看了。
上一次他的待遇在这里还算是好的。这一次林宴清被分到了最差的牢房。这个牢房里关押的都是死刑犯,各种各样的罪名。这里总共有八个人,估计他们的罪名都不止八种。
“进去吧你!”
林宴清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推进脏污的牢房。因为猝不及防,所以身子有些踉跄。他的衣裳是早上才换的干净衣裳,在这里他硬是找不到一个干净的落脚地。索性也不端着了,直接就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闭目养神。
他的面前不多时就围了七个大汉,一脸的凶神恶煞。
其中一个大胡子不怀好意地开口说道:“看样子你是个有钱的主啊,怎么就来这里了。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你是杀过人?还是抢了东西?”
林宴清抬了下眼皮,并不想搭理眼前人。这里住的都是死刑犯,并不是那么好说话。而且新人来了大多都会受欺负。他们这些人欺软怕硬惯了,看见林宴清瘦弱的小身板就忍不住想找茬。
有一个男人长得膀大腰圆,脸上的褶子好像能夹死苍蝇,皮肤黝黑,看样子是这群人的老大,被众人围在中间。他看林宴清不搭理自己,身边的狗腿子还谄媚地上前说:“老大,不如给这家伙点颜色看看 。”
男人的眼神看着也确实不像个善茬,大概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或许就是单纯觉得林宴清不搭理自己觉得不爽,他上前警告:“小子,你这身板也不知道扛不扛揍 。你要是不识相的话,那可别怪我们几个不客气了。”
男人率先走上前挥了一拳,在方寸之间林宴清已经把他的拳头握住,然后迅速起身把那只胳膊扭在了男人身后。
……
孙二狗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人看着弱不经风的却是个练家子。他面色一暗,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狗腿子,剩下的六个人瞬间心领神会,齐齐围了上去。
不多时那几个大汉都趴在地上哀嚎,连忙求饶:“公子,这位公子。是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几个吧。我们再也不找茬了,以后我们就是您小弟了。”
这边的人刚消停,那边就来了牢头过来说:“辰王殿下,跟我们来吧。”
孙二狗一行人大惊,这人竟然是达官贵人。这年头达官贵人也被关到这种地方了?
刑部尚书王楠近些年跟辰王并没有什么交情,他一直在揣摩上面人的意思。表面上好像是要对这个辰王殿下严刑伺候,但是当初的皇上和现在的太子都曾经很器重他。所以王楠看着被绑在架子上的林宴清一脸的为难。
他本来是小地方出来的,能走到现在全靠小心谨慎。他不想之前那些努力全都白费。
眼前的林宴清被吊在行刑的架子上,一身的清贵与这满是污秽的大牢格格不入。青白的手腕被高高束起,雪白的衣衫沾满了灰尘,但他的脊背仍然挺拔,没有一点惧色。
刑部尚书正在犹豫间,太子就下了旨意。说要让他严查通敌叛国的罪证。那不就是让他不要客气的意思吗?况且太子的旨意,恐怕背后还有那几个老臣的意思,不就意味着这辰王殿下彻底失势了吗?
王楠想通了这中间的关窍也不再犹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
李鸣玉那日从朝堂回来以后,就没日没夜的查丞相。他和林宴清都断定赵蔚修会有大动作。同时,还不忘去撬赵元香的嘴。但是正如赵元香所说的,她身上确实有蛊。一到赵元香受不了折磨想开口吐露信息的时候,她就会被蛊虫折磨的更惨。
李鸣玉没办法,只得找了几个太医过来解蛊。但是太医一时也束手无策,那边又不能拿赵元香威胁到丞相,相当于这枚棋子烂在了手里。
他时刻告诫自己要稳住,每次他收到林晏清近况的时候心里都钻心的疼。他跟林晏清是多年的好友,曾经那一身病痛已经折麽了他很多年。如今又迎来了皮肉之苦。
李鸣玉时刻告诫自己,不能冲动。只有他在外面早日查到线索,林晏清才能快点出来。
此时地牢里的林晏清已经被折磨了一身的伤。王楠暂时还不敢对他用大刑,但是小打小闹也够他吃一壶了。
地牢里的手段,林晏清都一清二楚。起初还是用鞭子抽,后来那鞭子上就蘸了盐水。每一下都痛不欲生。
他的白衣早就沾了血,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虽然眼睛紧闭,但脸上痛苦的表情做不得假。
带血的鞭痕从衣衫里面透出来,垂下的头颅和握紧的拳头昭示着他此时的无助。
王楠站在狼狈不堪的林晏清眼前,对一声不吭的他些许佩服。但是失势了就是失势了,曾经的辉煌都将成为历史。他在这刑部泡了这么多年,早就对这些见怪不怪了。
王楠问:“辰王殿下,今天有想说的吗?”
林晏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并不搭理。往日光洁的脸,现在挂了彩也丝毫不减美感。反而让人很想怜惜。王楠看着竟然有些不忍。
他清了清嗓子,打算今天就到这里:“那辰王殿下先去休息,咱们明日再继续。”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牢头走上前来解开他手上脚上的链条。瘦削的脚腕上因为挣扎早就一片青紫,手腕上也因为太过用力,满目疮痍。他的身上现在估计没有一片好皮。
牢头不敢多嘴,两人拖着虚脱的林晏清一路走到牢房。
沉重的铁门打开,他们面无表情的把林晏清扔进去。浑身是血的林晏清就这样趴在脏污的地板上。他身上疼的厉害,刚才受刑好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现在他身上一点劲都没有。如果是往日,他肯定受不了自己趴在这么脏的地板上,可是现在他累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孙二狗几个人看着地上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林晏清,心有余悸。前几日这人还谈笑风生的把他们给收拾了,今天就成了这幅鬼样子。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得罪了谁,原来达官贵人也会被人如此折磨。
林晏清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半天都没动静。吃饭的时候还有个人想好心上去提醒一下,但被同伴给拉回来了。他们本来就是死刑犯,自己都活不久了,犯不着去多管闲事。
林晏清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他连自己被关进来几天都不记得了。这里白天黑夜根本分不清,他只能根据自己见王楠的次数大致判断一下。
“水…...”
“水……”
林晏清醒来的时候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他望着门口干净的水碗想爬过去,努力了很久才挪动了一点点。
“你要喝水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问他。
林晏清掀起眼皮,这人他见过。好像是叫吴宣,看着年纪不大,斯斯文文。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识字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判了死刑。那日几个人围攻他,吴宣就躲在后面浑水摸鱼,看起来并不想动手。
林晏清艰难的点头,怕他不懂,还伸出手指,指向水碗的方向。那人懂了他的意图,帮他拿来了水碗,还好心的喂给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