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王爷？”廖枝挑着眉，笑容热切，“你看上去有些不舒服，还好吗？”
沈惊阙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对他露出一抹微笑：“你看错了。这里风景很好。”
“就知道云华王爷会喜欢。”廖枝挑了挑眉，只莫名说了这么一句。
她回头与顾长明对视一眼，内心顿时有许多猜测。正要开口，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船身在摇晃。
沈惊阙低下头，又马上去看廖枝，发现他的眼里也划过一抹惊疑。
不是廖枝安排的人？
船的边缘攀上一双手，而后接二连三身穿黑衣的人爬了上来。
廖枝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有动弹，只是注视着眼前的人。
沈惊阙后退两步，与顾长明并肩，但她很快发现来者看都没有看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廖枝。
看来想除掉他的不仅仅是他们呀……
沈惊阙若有所思，准备隔岸观火。
黑衣人的数量不多，领头的人眉眼间有一股肃杀之气，看样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定。
沈惊阙一愣，只觉得那个人的眉眼似乎……越看越熟悉。
廖枝抽出自己的剑，他周围的几个跟随侍卫也出手了，几人很快缠斗到一起。
顾长明在她耳边悄悄地问：“我们要不要先跑远点？”
沈惊阙若有所思，也是小小声回他：“暂时不用……万一廖枝对付不了，就这么死了还便宜他了。到时候让好汉手下留情，反正敌人的敌人就朋友。”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和顾长明也加入战局对付廖枝，那事情是不是能早些解决。但她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能走到这一步，廖枝必然不会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相信在她来之前，廖枝已经经历过许多回像这样的刺杀了。有看不惯他的人，也有正道人事想除恶扬善，更有被他挡路的人。
若是贸然动手，容易过早暴露，功亏一篑。还是先看看战局如何。
黑衣人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二人，专心对付廖枝，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出剑的动作也越来越狠。
这场战斗没什么悬念。
廖枝谨慎，身边跟着的人哪怕不多但也定然是顶尖高手，那些人本就不是很多，敌不过他们。
胜负已见。
直到领头的人咳出一口血，面罩被掀掉，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里惊了一下。
这是廖枝的手下！
她见过的！
在那片树林中，他们曾交过手。当时那人撑过了她的绝杀技，还留有一口气。沈惊阙不认为他能活下去，即使活下去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还在这个时候刺杀廖枝。
不过，为什么？
他不是廖枝的人吗？
他的身上有廖枝的标记，若她没猜错，廖枝会给他的手下服用毒药，倘若叛变，那后果极为惨烈。
廖枝站在那人面前，低头俯视着他，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问：“为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
廖枝扯了扯唇角，手里的剑刺穿他的手臂，黑衣人闷声一声，眉头痛苦地皱起。
他几乎没有停顿，马上拔出剑，这次刺穿了肩膀。
廖枝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他的身体底下很快就涌出大片大片的血，几乎浸透了船板。
他一直没吭声，也没有求饶。
沈惊阙看着他身上的血窟窿，别开了眼。
廖枝，真狠啊。
这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
和他对立，要么赢，要么死。
要么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哈……”
廖枝的肩膀抖动起来，笑声像是压在喉间，低沉而压抑，而后慢慢变得放肆，弯下身子捂着肚子笑，竟有如疯魔。
“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某一刻猛然停止，忽地转过头盯着沈惊阙，还保持着弯腰的姿态，面上没有丝毫笑意，眼神暗沉，像是有无边无极的黑暗在蔓延。
沈惊阙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他的唇角慢慢上扬，似乎在笑。
“让王爷见笑了。”
沈惊阙颔首：“无妨，丞相无恙就好。”
“喔，没想到王爷这般担心我。”廖枝恢复了正常，但这样的正常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让沈惊阙有些不安。
廖枝又低头看了一眼濒死的人，随意挥了挥手；“把他丢河里喂鱼。”
周围人走过来，将那人丢进河中，河水里很快漫起一片血色。
沈惊阙缓缓眨了下眼，视线从水面移开，发现廖枝正好在看他。
两个人对上视线。
“让王爷受惊了，今天就先回去吧。”他云淡风轻，“几日后的宫宴，王爷务必要赏脸了。”
沈惊阙应好。
离开皇宫后，沈惊阙马上召集了其余的人，在宅院内汇合。
“廖枝已经有所警觉了，下一场宫宴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诸位，所有的准备就是为了这时候。”沈惊阙一脸凝重，周围的几人皆是严肃点头。
“宫内和宫外接应的人都安排好了，先保证陛下的安全，廖枝自然也不能放过。”云是低头望着桌面地图，手中折扇在其中几处轻点，“在这几个地方布下埋伏。”
“唔，”沈惊阙思索着，转头看向沈战，“部队的情况如何了？”
沈战拍拍胸脯：“放心吧姐姐！阿颂已经带着人来了，能赶上接应的。”
“那就好。”沈惊阙点头。
最重要的，她最后的底牌，就是属于她的军队。
随着她出生入死十余载，绝对不会背叛她的一群人。沈惊阙最坚实的后盾。
只要有了军队，那相当于就有了和廖枝抗衡的资本，有了可以保护陛下的屏障。只要将陛下安全送到军队中，就能保证无后顾之忧了。
到时候，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就不信廖枝养的手下能打得过她部下精锐。
沈惊阙环顾四周，众人眼里都是坚定，还有对她的希望。
一定会……救出陛下的。
还有两日。
接下来的一日连带着夜晚都风平浪静，就好像暴风雨来前的宁静，让人不安。
顾长明倒似没有察觉一样，如同往常一般和她说笑，可沈惊阙能隐隐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顾长明……
如今能走到这一步，顾长明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
但接下来的最后一步，难度比之前所有的都要高，若是败了，那他可能就会死在这里。
廖枝这么疯，不会因为他是南齐将军就留有顾虑。
顾长明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顾长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鬓角有些汗，抬眸看来时眼里亮晶晶的：“昭昭！”
沈惊阙放下手中的地图，抬头对上视线：“你回来啦……”
“嗯？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顾长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走到她面前，略弯下腰打量着她。
沈惊阙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和他说：“顾长明，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
“嗯。”顾长明应了声，挪了张椅子来坐在她身边，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沈惊阙又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不知到这时候还当不当说，但是……顾长明，明天很危险，可能走不出这座皇宫了，可能回不到南齐，可能尸骨无存。”
顾长明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不想让你死在这里！”见顾长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沈惊阙有些急了，语气也急促起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顾长明，我不想你出事。”
“关心我啊？”顾长明凑近了些，仔仔细细看着她，“昭昭，我说过了，不会出事的。你会顺利平安，达成所愿。我也会陪在你的身边，长长久久。”
沈惊阙明白顾长明现在说的话可能安慰自己的成分更多，她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沈惊阙。”见她许久不说话，顾长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连名带姓地喊她，“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顾长明，南齐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遭遇过无数次险境，好歹也是与你抗衡了十余年的人。”顾长明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我喜欢你，沈惊阙。我做的这些只是因为这个。我爱你，我仰慕你，再或者别的什么，我没有办法看着再一次离我而去。你就当我自私也好自负也好，我说了有能力帮你，我就要你达成所愿。”
他伸出手，搭上了沈惊阙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没关系的阿阙，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像现在这样，不推开我就可以了。”
沈惊阙埋在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一股很清浅的香味，让人安心。
她的双臂搭上他的脊背，反手抱紧，而后能清晰感觉到顾长明的身子微微一僵。
“顾长明，我不是不负责的人……不过我也不会因为所谓的责任就将感情交付出去，你识我这么久了，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我不喜欢你，我会推开你。”沈惊阙轻声道，“顾长明，我喜欢你啊。”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顾长明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她会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
“再不说，我怕没机会。”沈惊阙苦笑一声，“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想留遗憾。”
顾长明搂紧了她：“瞎说什么，往后机会还有很多，你也不会有遗憾。”
“昭昭，你和你想护着的人，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