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举办宴会的日子,夜幕降临,一切准备就绪。
今夜过后,按理来说,明日就是他们“回国”的时日了。
所以这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沈惊阙的身侧跟着顾长明,二人在宫人的领路下往大殿走。
她的心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万事俱备,只等今夜的行动。
轩辕锦墨依旧没有出现在晚宴上,显而易见,廖枝已经肆无忌惮了。
沈惊阙故作不悦道:“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
按礼数来说,使臣到访,国君怎么说也应出个面。
可如今,最高位是空着的,本该是帝后坐的最高位都无人。廖枝居次位,笑吟吟看向她:“陛下近日不便见客,由本相代一切事宜,绝无怠慢之意。若是让王爷不高兴了,本相在这里赔个不是。”
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打算让轩辕锦墨出来了。
沈惊阙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在自己的位子落座,顾长明居她身侧。
廖枝状似无意间提起:“对了,今日怎么不见云华王爷的那位……侍从?”
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提起程予祝,故意激怒她。
沈惊阙看向廖枝,忽而就笑了:“本王以为,丞相很清楚。”
廖枝不置可否,没再接话。
他定然是知晓了程予祝的真实身份,至于其他的,沈惊阙暂时还无法推测,也不知道廖枝掌握了多少情报。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程予祝不会背叛她。
她的真实身份,廖枝目前不会知道。
沈惊阙望着面前的酒杯,没有动。今夜不平凡,她知道,廖枝也一定有所预感。
她今日本就没打算平平安安顺利回去,廖枝这般聪明,连程予祝都被算计了进去搭上一条命。
随着宴会开始,酒杯相碰的声响与琴管弹奏的音乐融在一起,舞姬姿态优美,举手投足皆是柔而有力的美感。
第三支舞时,突然有宫人面色匆匆跑来,他在廖枝近旁耳语几声,廖枝的神情就变了。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顾长明的手搭上她的胳膊,沈惊阙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使了个眼色。
舞姬眉眼一凌,刹那手腕一抖,看似很漂亮的一个转身,袖中却突然飞出了很细微的什么东西。
廖枝抬了抬眼,几乎瞬间拉过近旁还在言语的宫人挡在自己身前。
噗——
尖锐利器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宫人在廖枝的身前,双眼满是难以置信,他慢慢低头,胸口晕开一片暗沉的红,随后瞳孔涣散。
变故只在一瞬间,周围哗然,舞姬见刺杀失败转头就跑。廖枝面色沉了下来,他的亲兵很快一拥而上将四周围住。
但那舞姬却没有往门口跑,她的方向是——沈惊阙。
缎带裹着一把长剑,被她高高抛到空中,沈惊阙一伸手就稳稳接住,行战在她的手中有如顷刻间注入生命,锋刃映着烛光折射寒芒。
沈惊阙目标明确,握着行战直取廖枝面门。
与此同时,舞姬衣袖一扬,无形粉末在空中散开,周围来抓捕她的人纷纷倒下。
“不好!有毒!闭气!”离得稍远些的人发现了端倪,余下几人面色一凛,领头的侍卫手中掷出一柄飞镖,舞姬侧头躲过,面纱被割破,露出精致美艳的一张脸。
是庐姒。
她一手袖里剑舞得凌凌生风,身形灵巧穿梭在一群铁甲佩刀的男人间,气势丝毫不弱。
顾长明动作也极快,流昭不知从何处抽出,手腕一抖,势如千钧。
他的招式果决,兵器相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对手的刀居然被硬生生震碎了。流昭的刃面好似流动着一股无形的气,所过之处鲜血迸溅。
他们两人便足以解决沈惊阙的后顾之忧了,她很快就来到廖枝面前,廖枝的眼中暗色浮现,拔剑来迎。二人的剑在空中擦过,沈惊阙抓住机会,一剑刺去。
廖枝反应也很快,他侧过头,但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止不住往下流。
沈惊阙心中暗惊。
廖枝看上去很瘦削,在这几个月憔悴了许多,好似精力都被耗尽一般。但就在刚刚那几招,她能感觉到廖枝的力气居然比以往大得多,她竟没能砍下去。
思绪只在心中翻涌,沈惊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一跃而起手中行战再度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挥去,廖枝神色一凛,虽勉强但仍堪堪接下这招。
他的视线不自觉停在相撞的武器间,而后浑身一顿,瞳孔难以置信般缩小。
这回,他看清楚了。
行战。
趁着廖枝惊愕的瞬间,沈惊阙又动了,她将气灌注于剑刃,脚尖点地翻身而起,廖枝躲闪不及。
噗呲——
行战刺穿了他的肩膀。
廖枝闷哼一声,下一秒行战毫不留情被拔出,染血的剑刃横在了他的脖子前。
“都退下!”沈惊阙冷声喊道。
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来,顾长明的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沈惊阙架着廖枝慢慢往外走,顾长明和庐姒护在她身侧。
可谁也没想到,廖枝森冷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动手。”
侍卫还在犹豫,但先前被顾长明缠住手脚的廖枝亲信却真的动手了,仿佛顾不得他性命一般往前冲。沈惊阙心中暗道不妙,下一秒却见顾长明迎了上去,庐姒紧随其后,二人拦住了扑上来的一众侍卫。
“走!”
沈惊阙没有犹豫,拎着廖枝就跑。
沈战很快就会带着支援来了,到时候与宫内的人里应外合,一切都迎刃而解。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廖枝给控制住,让他无法兴风作浪,以及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沈惊阙很熟悉宫内的地形,虽然久不曾回来,但往昔历历在目。她在这里有许多很美好的回忆,与友人一同在树下举杯对月,在花园中舞剑,谈论往后的道。
她一直走到偏僻的一处假山旁,确保这里离关着轩辕锦墨的宫殿足够远,又看了看似乎没什么还手力气的廖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真不容易啊。
廖枝被她丢在地上,他靠着假山,捂住受伤的肩膀,抬起头直直看着她,眼里是很复杂的情绪。
沈惊阙望了一眼天空,西南边的天比周围更亮,一支代表着信号的烟花在空中炸开,那意味着沈战带着人顺利进来了。
沈惊阙呼出一口气,转而看向地上的人,低声道:“廖枝,挟持天子,扰乱朝纲,残害忠臣,你可知罪?”
廖枝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双眸沉沉注视着她,眼底一片阴霾。
一如那日在夕阳下城墙上,他挽弓搭箭时的狠戾。
望着他的眼神时,沈惊阙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那天,看着亲信死在面前的痛与一箭穿心的疼都让她撕心裂肺一般难受。
她一手掐住廖枝的脖子,五指收拢。
“为什么?”
她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渴求一个追寻已久的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杀死她,为什么要杀死廖枝,为什么要囚禁轩辕锦墨,为什么要将大家辛辛苦苦付出的一切毁于一旦!
廖枝有些呼吸不上来,难受地半眯起眼睛。但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竟在这样的时候露出了笑容,显得诡异又残忍。
沈惊阙收了手,后退一步。她怕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忍不住掐死他,那可就太便宜廖枝了。
他忍不住咳了几声,掀起眼皮盯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喉咙间挤出来的一般:“你、是、谁?”
这回轮到她没有回答。
就在沈惊阙思考着要不要先敲晕廖枝然后去找顾长明他们汇合时,廖枝突然动力。他一跃而起,手中寒光乍现。
他一直在假装虚弱,蛰伏着等一个时机!
沈惊阙的肢体记忆比头脑更快一步,还没回过神手就已经抬了起来,行战挡在身前,铁器摩擦碰撞,荡开一层无形的气流。
她又是一惊。
没有想到廖枝藏得这么深,方才与她打斗时他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肩膀受伤后他一直在隐藏实力,就好像是为了……等待现在这样的时机。
可是,为什么?
沈惊阙一面躲闪攻击,一面往后退。廖枝的攻势很猛,这样剧烈的运动让他肩膀血流不止,可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伤口被撕裂得更大,鲜血将衣襟染红。
他犹如疯魔一般,打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沈惊阙被逼得节节后退,她心中警铃大作,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乏力。
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将身体技能开发到极限了。
廖枝眼里满是阴狠,他的内力也很浑浊,仿佛掺了毒药。行战嗡鸣着,闪电划破夜空,扯开一道转瞬即逝的光。
沈惊阙体力不支,但不敢有露出丝毫破绽。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很快有雨降下来。
廖枝再一次拔剑而来,沈惊阙立刻抵挡,可他突然猛地后撤一步。
而后,他的袖中闪过寒光。
下一秒,肩膀传来尖锐的痛感。
沈惊阙吃痛地抽气,眼前的景象有片刻的模糊,她再聚焦视线时发现廖枝已近在咫尺。
他伸手按着她的肩,将她狠狠抵在了假山大石上,沈惊阙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
“沈棠?”他的笑容凝着冰冷的霜,“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把剑……你也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