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推开棠海办公室的门时,她还在里间的休息室里洗漱。扇形的天窗开满半个天花板,任雨滴倾情砸落在玻璃上,用清脆鼓点应和着黑匣子上方悬浮水晶球播放的动听曲调。弦胡板鼓的错落间,女人咿咿呀呀的懒燕娇莺之声佯嗔薄喜,婉转悠扬。
桌面上摊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看起来很是奇怪。斯内普伸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直觉告诉他,这张纸不对劲。
“这是什么?”他向还在里间刷牙的棠海询问了一句。
“…掠夺者…地图…费尔奇…拿回来的。”棠海满嘴泡沫吐字不清地远远回答道,导致斯内普只听到了寥寥几点信息和“掠夺者”三个字,他有些不悦地来回翻倒起了这张纸,抽出魔杖敲着它念道,“本院院长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命令你现出隐藏信息。”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书写一般,地图光滑的表面开始显现出了字迹。
“别看,是恶评!”眼睛突然被人从背后用伸出的手掌蒙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可惜有些晚了,他已经看到了羊皮纸上浮现的那句话。
棠海匆匆夺回那张地图,重新敲了两下,“我庄严宣誓我不干好事。”
墨线开始延伸,浮现出一张霍格沃茨的地图,上面标记着许多带着名字或动或静的点。
“某些人幼稚至极的恶作剧,”她将那张羊皮纸递回到斯内普手里,“但至少确实有点儿用。”
斯内普原本还有些生气,手上粗暴的动作几要将地图团折起来,但当他一眼看到和奇洛的名字重叠在一起的汤姆·里德尔时,便突然意识到——这确实是个很有用的工具。
“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黑魔王此刻只能附在别人的后脑勺上苟活呢?”棠海冷笑了一声,连带着砸在玻璃天窗上的雨都猛烈了起来。
旋转的玻璃球还在散发着莹弱微光,纤细清亮的女声还在婉转轻啼地唱着。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开学第一个周五下午,没有了课程的哈利和罗恩离开城堡穿过场地向海格的猎人小屋走去。小木屋就建在禁林边缘,沿着小路再往前走,就是阴森看不到尽头的深山密林。
他们围坐在一起,从各节课堂的情况一直讲到费尔奇养的那只猫有多么可恨,尽管岩皮饼十分硌牙,但幸好还能配着茶水冲泡送服下去。
“我感觉斯内普教授好像很不喜欢我。”哈利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牙牙的脑袋,它的口水把哈利的长袍都洇湿了好大一片。
“不要担心哈利,”海格正在试图吹散茶杯里悬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从口鼻里喘出的气流吹得胡子一颤一颤的,“斯内普教授除了棠小姐之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没错。”罗恩接过话去使劲点了点头。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他好像真的很恨我。”
“瞎说!他为什么要恨你?”海格垂着眼睛看手中的茶杯,并没有对上哈利投过来的疑惑目光。
海格和罗恩攀谈起了查理在罗马尼亚研究火龙的情况,哈利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突然发现茶壶暖罩下压着的一条从《预言家日报》上剪下来的报道。
“古灵阁非法闯入事件……海格!这是七月三十一号那天发生的事情!”
但是海格只是哼了一声,又递给哈利一块岩皮饼。
虽然紧接着哈利便入选了魁地奇球队开始了紧张的赛前训练,但他仍然感觉霍格沃茨里藏了太多秘密,比如魔药学教授对待他那过分到苛刻的态度,比如他前额上的伤疤在入学之后开始时不时的疼痛,再比如上次和马尔福约定午夜决斗时不小心发现的那条三头犬和它守护着的活板门。
直到他有一次在魔药课下课后遇到了棠海。她就站在教室门口,黑色提花旗袍和用两根木簪斜斜绾起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比多年前在女贞路时的那次见面高洁淡漠了许多。
从教室里蜂拥而出的学生们都在和她打招呼,尤其是马尔福,站在棠海身旁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斜睨着看向哈利,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家庭和棠教授私交有多么好——当然这也是他一贯挂在嘴边的说辞。
循着投射过来的视线,棠海似乎也看到了哈利,她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同样是华人,海·棠和拉文克劳的校花秋·张有着独属于东方女人的温婉气质,但不同的是,眼前这位教授似乎更神秘一些,看向哈利的眼神也令人捉摸不透,即使她的嘴角带了浅浅的弧度。
就好像从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哈利在心中暗暗琢磨着,然后突然意识到,她有着一双和斯内普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睛,一双空洞、深邃、像看不到底的漆黑通道般的眼睛。
一年级的哈利还并没有上过棠海的课,所以他对这位教授的印象仅局限于小时候家门口的那次偶遇和身旁人对她的评价。听起来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指摘的人,如果硬要挑出儿什么毛病的话可能就只有她是斯内普的妻子这一点吧。
听珀西说,在他们正式官宣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学生将两个人的关系往情侣的方向去想过。毕竟从各种方面来讲,他们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同一种人。
但如果不是同一种人的话,又怎么会成为夫妻呢?哈利总觉得很疑惑,因为斯内普教授对待他的态度实在是令人不能不多想。他在给教父的去信中提到了这件事,得到的答案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亲爱的哈利,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并为你成功入选魁地奇学院队而由衷感到高兴。要知道你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追球手,而成为一名找球手则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关于斯内普对你的态度请不要担心,他从上学时起就和你父亲不对付,我想可能是因为你和詹姆长得实在太像了,让他想起了自己那整日邋里邋遢的悲惨学生时代吧……说实话我对于棠和斯内普结婚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而且我敢说如果哪一天斯内普杀了人也肯定是棠递的刀……不要太过担心,好好享受你的校园生活。
——爱你的教父。”
哈利把这封信给罗恩读了之后,对方表示小天狼星说得实在是有些过激了。
“要知道,小天狼星还是被棠小姐从阿兹卡班解救出来的。”罗恩一边啃着手里的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我吃饱了!”赫敏噌的一下抱着课本站起身,“你们与其在这里揣度别人,还不如好好把明天要交的作业完成一下。”
直到万圣节前,奇洛都没有找到对付路威的方法。倒是斯内普那边恐吓哈利的进度推行得很顺利,毕竟后面还有小天狼星那只傻狗煽风点火摇旗助威,斯内普在哈利眼里很快便沦落为了坏人。
一个因为和哈利父亲有仇所以要在哈利身上报复回来的坏人。
礼堂里五光十色的万圣节饰品并没能让棠海振奋起精神,虽然天花板和墙壁上的蝙蝠群总是时不时的掠过她的头顶想制造些烛火扑闪的有趣效果。棠海的余光瞟到格兰芬多长桌上的哈利正在吃一个带皮的土豆,显然,他们的周遭并没有坐着此刻应该还在女盥洗室里哭泣的赫敏。
奇洛就那样冲进来,戴着他几乎要歪掉了的紫色大头巾,满脸惊恐。棠海默契地和斯内普对视了一眼,蹙着眉头向另一侧方向挪了挪。
“巨怪——在地下教室里——以为你应该知道的。”他瘫倒从邓布利多旁边的桌子边缘,又一头栽在了地板上,昏了过去。
演技真好,棠海绷着嘴角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
一片慌乱之中,邓布利多指挥着级长们带领各院学生立刻回宿舍,而棠海和斯内普则慢悠悠地起身从礼堂后门走了出去。
“准备好了吗?”
斯内普沉重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别紧张。”她握住他的手,穿过空荡荡的侧廊向四楼走去,余光之下,是躲藏在狮身鹰首兽石雕后面的两道浅浅呼吸。
“他们在做什么?”俯身下蹲的哈利低声询问罗恩,“为什么不和其他老师一起,待在下面的地下教室里?”
“我怎么知道!”
他们循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悄悄顺着另一条走廊奔向女盥洗室。
棠海和斯内普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关着路威的门此刻正掩着一条缝隙,能够隐隐听到里面传出的打斗声音。他们侧身闪入一旁的空教室,隔着玻璃窗观察那边的动静。久无人使用的教室角落里堆砌着落满灰尘的杂物,棠海沉默地站在斯内普身边,周遭仿佛如时间静止般沉寂无声。
直到歪缠着头巾的奇洛跌跌撞撞地冲出来重重关上那扇门时,斯内普利落地解开左手腕的袖扣翻卷起衣服,手指抚上那处看起来有些可怖的黑魔印记。
原本还在拍打着长袍灰尘的奇洛突然定住了身体,脑袋似乎是在不受控制的旋拧着,蒙着紫色围巾的后脑勺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猩红目光,穿透围巾和玻璃窗的阻隔,直直地望向他们。
斯内普和棠海打开门走了出去,而奇洛也倒退着,用一种古怪而诡异、好似提线木偶般的步伐向他们缓慢地移动过来。
狭窄的寂静走廊上,三个人——确切地说是四个人相遇。
“您回来了,”斯内普低下头微微欠身,声音低沉而庄重,“My L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