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司南侧头观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十几个人影,手拿着铁棍、西瓜刀之类的玩意儿,正挨个挨个打砸停车库的车辆,引来里面的车主一阵尖叫。
因为限电,即便是医院这种重要公共区域,该节约用电的地方都要节约,医院的地下停车库没有开灯,光线昏暗,有不少没有床位,又不想跟人家挤的病患家属,为了躲避白天炙热的高温,拿上一些报纸席子就把病人安排在地下停车库里。
条件好点的人家就坐在自己的车上,车子发动,开着空调,病人吹着冷气也好受些。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很大,能同时容纳上千辆车一起停靠,许多车子都开着发动机,嗡嗡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来回徘徊十分吵。
好几百辆车一同排放的废气还让本就温度偏高的地下停车场温度不断升高,这就让一些因为高温中暑、得热射病失去亲人的病患家属心理不平衡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亲人都是因为没电、没有吹空调给热死的,可那些坐在车子里的人,居然还有钱买油,舍得开空调。
看不到这场高温究竟什么时候到头的他们内心产生了愤恨,一个个嘴里大骂:“凭什么我儿子/女儿/妻子/老公/爸/妈热死了,你们还好端端的坐在车里享受着空调,都给我去死!去死!”
到处是车窗被打砸,人们尖叫不停的声音,司南这才发现,对着车子进行攻击的不止那些失心疯的人,还有许多趁火打劫,想抢钱粮的居心不良之人。
如今大部分的人都没了工作,在持续不降的高温下,缺水少粮,物价飞涨,家中老人小孩不断生病需要钱粮的情况下,许多人拿不出救命的钱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至亲死去,转头却看见别人一家子都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有多余的钱买汽油开空调,他们心理变得愤恨扭曲,大有一种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大家一起死的想法。
而那些趁乱打劫的人,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想不劳而获,多弄些钱粮傍身。
程溯铭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情况,不想跟那些失心疯的人有任何争执,没有二话,直接启动车子,向着停车口行去。
“没有电,我家孩子不到两岁,活生生的给热死了,死的时候身上烫得跟块烙铁一样,那是我们夫妻盼了十一年,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孩子!凭什么你们还能坐在空调车里,凭什么你们还活得好好的,都给我死!都给我一起死!哈哈哈!”
场面越来越混乱,四处是肢体被砍断,鲜血喷洒一地,人们尖叫逃跑的画面。
如今情况再难,人们的底线和法律道德都还存在,不可能出现把人撞倒直接开车走的情况。
很快有几辆车被拦了下来,那些拦车的‘匪徒’态度十分嚣张的叫车里的人下来,要他们把身上的钱粮都交出来,不然直接上手打人抢劫。
很大一部分人不服气的嚷嚷:“我们凭什么下车?凭什么给你们钱粮?!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是土匪抢劫行径!是犯法的!你们当JC国家法律不存在么?”
他们所停靠的车位在停车场中间部分,前往路口所经过的每辆车里几乎都有人,有年轻夫妻抱着贴了退烧贴哭闹不止的孩子来回哄着,也有一家老小□□口人把一辆六座的车子挤得满满当当,手拿着充电式风扇或蒲扇,边扇风,边趴在窗户看热闹,还有车子里就坐了一两个人,一张张脸麻木的看向那些打砸的人,眼神空洞无神,不知道是对现象充满绝望,还是觉得无所谓.当然更多的是看情况不对,开车跑路的。
打砸车辆很快变成无差别砍打杀人,停车场惨叫连连,有人呼救,有人反击,也有人逃了出去,寻求医院保安和外面巡警的帮助。
不少人拿起手机就要报警,却被一群失心疯的人狠狠敲碎车窗玻璃,抢过他们手里的手机,扔在地上打砸个粉碎,冲他们大吼:“跟我们讲JC法律,我们亲人死的时候,JC在哪,法律在哪?电视上就只会说困难只是暂时的,要相信国家,要相信政府,国家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恢复供电。结果呢?每天供电不到三小时!人都热死光了!”
可不知道是人们压抑的太久,还是天气炎热容易让人的脾气暴躁,参与砍打的人数越来越多,医院的十几个保安根本拦不住,前来的几个巡警即使鸣枪示警,也无法制止那些杀红眼的疯徒,反而被他们袭击,不得不紧急呼叫支援。
本来那些打砸的人情绪就很激动,一看居然有人开车跑,顿时觉得那些人做贼心虚,或是怀揣大量巨款物资,纷纷把矛头转向那些开车跑的人,三五成群不怕死的冲过去拦车。
程溯铭从双肩包里掏出自己常用的柳叶手术刀,解开安全带,和司南换位置:“情况不太好,你来开车,我坐副驾驶。有情况我来应付,你只管开车。”
“我不会开车。”司南摁住他伸过来的上身:“我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上班和兼职中来回转,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没有时间学习开车。”
程溯铭:
他记得她上辈子会开车的,难道是后来学的?
像是验证他的想法,司南指指前面冲过来的一群人说:“以后有机会学车,我也可以学,现在你最好把车开出去。我可不想顶着热死人的高温走回家,那样我不死也得晒脱一层皮。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她说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朝那群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是十多个男人,晃了晃右手腕上还没取下来的住院手环,白皙瘦小的面庞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各位大哥,我是病人,前天中暑送进了医院,这刚感觉好了一点,就把床位让给需要的人办理了出院。这车是我们夫妻借老板家的车开得,油钱要了我们夫妻十倍的价钱,我们家就剩一点救济粮,全都交租金和医药费了,家里还有老母等着我们回家,几位大哥都是好人,能不能让我们夫妻离开?”
那些男人都长相普通,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但脸上身上都沾着血迹,手中拿的棍棒西瓜刀都沾满血和人体组织,在车灯的照耀下,散发出让人恐惧的寒光。
也许是司南的长相清丽温婉,给人一种面善的感觉,她脸上的病气不像是假的,说得话也具有欺骗性,那些男人眼中明显出现犹疑之色,互相看了一眼,竟然让开了,还跟附近的人群打了招呼,放他们走,转头去拦其他的车。
司南松了口气,坐回车上,示意程溯铭开车:“我都做好了拿十、字、弩跟他们大打一架的准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放我们走,要不是刚才看见他们无差别的砍打人,我都要相信他们是好人了。”
程溯铭打着方向盘,转过一道弯,快速加大油门直往出口冲:“国人本性不坏,平时小毛病诸多,遇上大灾大难,国家需要之时,他们都会挺身而出。现在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全都被高温天气所造成的一系列事情逼疯了,需要找些事情来发泄心中的悲愤。这是人类进入末世必经之路,这期间,无论国家做多少事情,无论怎么挽回,也无法阻止这些事情发生。”
事实上,从高温开始后的第二个月开始,国家就一直在想办法在全国布局挪送电力,可因为灾难不是一个省发生,而是全国,甚至是全球统一发生,无论国家怎么想办法,都只能保证基础设施和民生基本供应。
如今杏城居民每天有三个小时的供电时间,都是国家和当地政府作出的最大调控努力换来的,但老百明显觉得杏城政府不够给力。
归根结底是前段时间为了控制舆论而造成的恐慌,国家停了关于其他国家的天气物资等新闻消息,也在网上进行了关键词条的封控,电视台播放的内容越来越少,广告越来越多,百姓过得云里雾里,很多最新的消息都不知道。
杏城也政府知道百姓日子有多难,国家统一调配的物资总会在第一时间发送到百姓的手里,很少出现拖延、短缺、甚至是贪污舞弊的情况。
因为负责运送物资的,是人民和国家最信赖的军队,发放物资之时,也是各个分支部队荷枪实弹进行巡逻发放,避免出现哄抢情况。
以目前军队分区每周发放一次物资,每人可得五包泡面、五个小面包、三斤大米、五斤左右耐储存的土豆、红薯、胡萝卜之类的素菜,五升引用水,人们只要不胡吃海喝,基本上一周的生活足够。
为了解决高温造成人们因缺电中暑得热射病死亡的病例上升,杏城半月前就陆续分区建造了避暑地,通常选用大型的体育场、公园、地下商城等等,搭棚搭遮阳设备,铺了许多的太阳能发电机,也有柴油、风力之类的发电机,白天一直开着空调,给人们避暑。
这些避暑地最开始是免费的,因为去往的人太多,为了争抢一个位置大打出手的事情屡屡发生,再加上天气越来越热,即便是太阳能发电机,也很容易被高温晒出问题停止运转,柴油机之类的发电机又消损太大,杏城政府支撑了半个多月,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开始收费。
收费的标准不高,一个人一天五块钱,一家五口人以上还可以打八折,这可比自己买油发电省钱了许多,政府收的费用最终也是拿来维修太阳能发电机设备,还有买柴油日夜不停的发电。
但就是这个收费模式让很多人觉得受不了,觉得政府就是贪污舞弊,不为民生考虑,为此吵闹抗议许久。
杏城政府吃力不讨好,也觉得很委屈,现在的物价,一瓶水都能卖四十块钱以上,一家人在避暑地吹着空调躺上一天都不过五十块钱。
就这,许多人还觉得贵,为此吵翻了天,还在各大网页论坛疯狂抹黑政府,杏城市长气得差点关掉众多避暑地,又遭到许多人反对,这才继续运营。
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有很多经济困难,或者抠唆吝啬的人舍不得拿钱带一家人去避暑地乘凉,也就造成体质弱的老人小孩生病中暑死亡等等现象。
而那些失心疯发狂砍人的人群,恰恰就属于这两种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