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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下午三点,阳光明媚,天气温热。
    司南忙活完家里的事情,不管两只大鹅愿不愿意,把它们关进了楼下院子右侧的鸡舍里。
    她关好所有的门窗大门,推着一辆看着有些破旧的山地自行车,走去左侧隔壁的院子,跟盛母打招呼:“盛阿姨,我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帮我听着隔壁的动静,如果有人来找我,或者偷闯进我家,你帮我叫巡逻队的人处理。”
    “小南,你又要去棚户区打听你舅舅他们来没有啊?”盛母缝着一件破损的衣服出来,“你都打听一个多月了,还在基地门口贴了寻人启事,他们要来早该来了。”
    “兴许他们没看见那些寻人启事,进棚户区安置了,我得去找找才放心。”司南对盛母笑了笑,转头顺着溪流旁的小道,向着基地外侧的棚户区行去。
    基地围墙大门修建好以后,她时常前往基地门口,询问负责登记的士兵有没有舅舅、姑姑他们一家人所登记的名字。
    得到的回答是投奔石山基地的人数太多,重名重姓的人不少,她可以去棚户区找。
    如果找不到,可以在基地大门外的围墙贴寻人启事,看守基地大门的士兵每天都会提醒那些新来的幸存者去看寻人启事,以便在面积极广人数众多的基地中,准确的找到亲朋。
    基地中有许多人跟亲朋失散,基地外的围墙上贴满密密麻麻的寻人启事,司南贴得寻人启事很多时候会被覆盖在下面,所以她每天都会带着几张手写的寻人启事,贴到基地墙外,再去基地军方安排新来的幸存者临时居住的棚户区找人。
    “不知道那女人有男人没有,如果没有,我不介意牺牲一下色相,任由她摆布,只要她肯包、养我,管我吃喝。”
    程溯铭上班的地方在巨石镇政府楼背后的老医院里,离家走路大概要四十分钟的路程,骑车后减少了一半的时间,有时候骑快点,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巨石镇距离外环的基地大门徒步要走两个小时,她骑上山地自行车,沿着基地修建的大道,往基地门口飞速行去。
    地震后,大部分交通工具严重破损缺乏,一辆自行车现在能卖到高价。
    男人心中一震,急忙探出窗户,正要开口喊出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耳边传来一个略微苍老的女人声音:“怎么了世初?”
    他进入基地后,不甘心住在棚户区,干那些苦力活,赚微薄的积分度日子,哄着蒋依依用身体勾搭上那位军官的下属,将他举荐成为军官的文职秘书,再一步步攻略到这个女人的身边,成为这个女人的新宠,他和蒋依依也从棚户区,搬去了巨石镇中心区域,新建的成排联动别墅里。
    她在明艳的阳光下迎风而行,春天的微风将她束起来的头发吹起来,黑亮的马尾随风飘荡,干净整洁的淡紫色春长衣外套也随风飘飘。
    顺着那条长长的移动的幸存者队伍,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两个多月前,她从空间里拿出两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出来,放在楼上的房间里,每天浇水,浇了大概半个多月,两个车都生锈了,看起来不像是新的,她这才拿下楼,其中一辆自行车给程溯铭骑,对外说是程溯铭学着自己组装的自行车,方便出行。
    杨文涛在看见程溯铭的自行车后,才想起他们之前在杏城废墟中找了不少自行车零件的事情,试着组装了两辆自行车出来,一辆他和程薇骑,一辆给盛幼青姐弟骑。
    “呀嘿,你敢小瞧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咱们大哥不说二哥,都长得差不多。”
    “不清楚,不过能在现在骑自行车的人,想来家里不缺物资。”
    她清丽漂亮的容貌在阳光下莹莹发光,看呆一路带着大包小包行李,蓬头垢面,一身脏污,前来石山基地投奔的新进幸存者们。
    “那女人是谁啊?长得那么漂亮,穿着那么干净的衣服,还有自行车骑,是石山本地人吗?”
    望着这个让他恶心反胃,可不得不依附的女人,邹世初低垂着眼睛,低声说:“叶夫人,没什么,刚才晃眼瞥见一个背影,很像我认识的人,我应该是看错了。”
    此人是他新勾搭上的一个五十多岁中年女人,是基地某个位高权重军官的妻子。
    程溯铭的名头太响,在司南特意打着他有那么多积分,家里不缺物资的情况下,她再推出一辆自行车骑行,自然也没太惹人注意。
    司南他们三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有一辆三轮车,足以让人羡慕了,现在又多了自行车,外人羡慕嫉妒之外也明白,这三家人都是物资雄厚的人,其中四人还在基地中担任着要紧的工作岗位,轻易惹不得,倒没生出多少事端。
    邹世初回头,对上一张浓妆艳抹,半老徐娘的脸。
    “你就别做梦了,这年头漂亮的女人,哪个不是有本事的男人罩着,就你这丑陋的长相,干巴巴的身材,别没近人家的身,就被人家男人打折骨头。”
    嘈杂的议论声,让坐在一辆黑色轿车上的清俊男人从窗口望了出去。
    “小邹啊,认错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认准的人是谁。”叶夫人伸出擦了红色指甲油的胖胖手指,在车速不快不慢的轿车中,明目张胆地摸着邹世初大腿内侧某个部位,眼带暗示道:“晚上老叶要开会,你给他送一份文件过来,我帮他把把关。”
    前头开车的司机面无表情的开着车,耳朵却是支棱起来,听见后车座那个脸白的像擦了粉一样的男人,低低的说了句:“好。”
    吃软饭的小白脸!司机内心嗤之以鼻,替叶师长不值,绿帽子都戴在头上,换了一顶又一顶,他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知道是怕事情闹大影响他的面子地位,还是对叶夫人漠不关心,又或者被叶夫人用情至深,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总之叶夫人这段时间包、养邹世初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这小白脸仗势着这层关系,在军方折腾出不少幺蛾子,也不知道叶师长是什么个想法,什么时候处理这个让他都看不下去的小白脸。
    轿车跟司南擦身而过,司南没有回头看。
    基地各种道路修建好以后,路上开动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如今能在基地开车的人,大多都是军方、杏城政府、有钱有实力的人。
    司南跟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愿意去巴结基地管理层的任何人,只想关门过自己的日子。
    平时遇上那些车,她都是离得远远的,今天她骑着车也是尽量往路边靠,以免挡着人家。
    一个小时后,她来到基地门口。
    大门外依然排着好几条长长的队伍,全都是收到石山收容受灾百姓消息,或者基地士兵外出寻找物资时,顺路拉回来的幸存者们,携家带口的排在基地门口,等候登记。
    司南每天都会来基地门口,负责守门的士兵都认识她了,看她从自行车上下来,一个皮肤有些粗糙起疹子的士兵急忙走过来道:“程太太,今天早上有一个姓刘的中年男人,两个姓司的一男一女,带着家属来我们基地登记。我跟他们说可能有亲朋在找他们,让他们去外面的围墙看看寻人启事,他们觉得应该没人找他们,没有去看。这会儿估计安排在西区的棚户区,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是不是你想找得人?”
    巨石镇没有那么多房子,镇上以外的荒地、田地虽然被军方征用,这两个多月加班加点修起不少房子,但大部分房屋都被先来的幸存者们租住,或者工厂单位方面占了去,外来的幸存者还在不断增加,军方政府只能在外围偏远的地方建立棚户区,供给新来的幸存者暂住。
    比较靠基地围墙的棚户区都已住满幸存者,剩下的就是关押罪犯,安置罪犯较多,比较乱的西区棚户区,还有许多免费空置的大棚房,供给新来的幸存者住。
    新来的幸存者要是没有粮食换到其他地方去住,只能听从政府工作人员的安排,前往西区暂住。
    司南听到那士兵报上来的名字,隐隐觉得可能就是舅舅、姑姑他们,心里激动不已,向那士兵道谢后,转头骑着自行车,飞速向西区骑去。
    西区棚户区因为充斥着许多罪犯在里面,条件明显比其他棚户区差,司南一到西区入口,就看见不少成排光线昏暗,用木板、土坯修建一面墙,墙对面立着几根木柱,上面盖着简单的石棉瓦、木板、泡沫板等等当棚顶,没有房门,一间间大棚房里,铺着简单的草席,或者直接用石灰画的床位虚线,一排又一排连接着,看不到尽头。
    这个时候已经到下午五点下班的时候了,很多罪犯都干完活,手上戴着手、铐,拿着一个馒头,精神疲倦但又满脸凶相的样子,被一群群荷枪实弹的军人押送回棚户区里。
    大部分的罪犯罪行不是那么严重的,就住在这里,少部分罪行极重的罪犯,要被押送到棚户区最里面新建的牢房里。
    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的幸存者们,看到那些罪犯回来,眼神带着瑟缩惧怕之意,纷纷缩回属于自己的床位,把床帘或者木板之类的拉上,避免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强、奸犯等对上眼倒大霉。
    新来的幸存者们已经在来的路上,听人说了西区是什么地方,看到那群罪犯走过来,其中不乏许多干了苦力活,热得脱去春衫,露出满是纹身、刀痕、弹痕伤疤之类的虬扎肌肉,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阴狠,看人的目光不善,一个个吓得缩在各自分配的大棚床位里,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换个地方住。
    这个时候也有不少正常干完活,暂时无力搬去其他地方住的幸存者们下班回来,三三两两的从西区大棚区专门修建的一堵围墙,将整个西区围住,弄了一个大铁门,一到晚上就要关门,防止里面的罪犯往外□□的门口走进来。
    司南穿着干净,推着一辆自行车,无疑成为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包括走在前面的成群罪犯,全都转头过来看她。
    别的人被罪犯那些凶狠、戏谑、下流等目光看着,甚至听到那些罪犯吹口哨,多少会不自在,或者吓得直接掉头就跑。
    司南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对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罪犯,她的眼神无比冷漠,看那些罪犯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好惹的气息,倒让那帮罪犯有些意外。
    西区棚户区的女人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柔弱好欺,司南顶着一张清理温婉好欺负的面孔,可她的眼神,她的气场,都在告诉所有看她的人,惹她没有好果子吃。
    这让不少人窃窃私语,猜测她是什么身份,才让她一个漂亮的女人,敢独自前来处处是罪犯份子的西区。
    司南无视那些人的议论声,推着自行车一直往前走,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大棚里闹哄哄的一片,既人们的议论声、说话声,也有孩子哭闹,女人哀嚎哭泣,老人生病申吟,男人暴怒狂躁的打骂怒吼声。
    整个大棚区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充斥着西区人们洗漱不方便,长久没有洗澡、洗衣服混合在一起的汗臭味、脚臭味、狐臭味,食物腐烂和人们伤口发肿化脓,没有食物兑换药品等等多种让人窒息的味道。
    司南皱着鼻子路过一个又一个大棚床位,在昏暗的光线仔细寻找舅舅他们的影子。
    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人,正准备扯着嗓子喊他们名字时,忽然看见有些眼熟的背影,司南仔细得看了一眼那人,激动的大喊:“舅舅!”
    刘大林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思念已久的侄女好端端的站在棚户区狭窄的道路中,他手中要去接水的盆子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响,眼中含泪,不可置信地走向司南:“小南,真的是你吗?!你还好好的活着!”
    “舅舅!是我!你没看错!”司南把车停在一边,冲进刘大林的怀里,抱着他哭:“舅舅,两年多了,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小南?”旁边不远处的司玉芳,她的老公儿子,刘大林的老婆女儿,听到声音都从昏暗的床位走了出来,看到司南,都有些激动意外。
    司玉芳跟刘大林一样,激动的冲上去把司南紧紧的抱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流下来:“小南,姑姑总算找到你了,你这两年多过得好不好?”
    “姑姑,我过得很好,就是一直联络不上你们,担心你们,还好你们来找我了。”司南回头紧紧抱着司玉芳哭了一阵,心疼得看着她和刘大林道:“这两年多你们一定很难熬吧?都瘦成皮包骨了,我差点认不出来你们!不过没关系,我早已给你们租赁了两套房子,就等着你们过来住。舅舅、姑姑,都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拿上东西跟我走。”
    刘大林在末世前,是个体型健壮,有啤酒肚的微胖中年男人,现在瘦得啤酒肚没了,穿个衣服,风一吹,空唠唠的,都能看见里面的肋骨,直接瘦脱型,变成两个人。
    司玉芳本身就很瘦小,现在更是瘦得眼睛深凹,下巴尖得能戳死人,风一吹都能把她吹倒。
    其他人同样瘦的不成样,司南看得无比心疼,二话不说,去帮他们搬行李。
    他们的行李很少,除了一些不易摔坏的铁锅铁盆铁碗,少得可怜的衣物食物,连床被褥、厚点的衣服都没有。
    刘大林一行人听到司南说给他们租赁了房子,既震惊又有不少疑惑,不等他们开口问,一个五十六七岁的中年男人忽然走过来,站在司南面前打量着她道:“你是司南?”
    司南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他的个子又高又瘦,五官长得很端正,即便上了年纪,他依然把那头油得不行的头发,梳成整齐的中分,穿着一套脏得不成样的‘白’衬衣,下穿西裤,脚蹬一双烂得都有好几个小洞的皮鞋,摆着一副欠他八百万钱的臭脸色看着她。
    “你是谁?”司南皱着眉头问,总觉得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有些眼熟。
    “连你老子都不认得了,你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中年男人冷笑道。
    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这么骂自己,司南毫不客气回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认得你!还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有什么东西让我吃里扒外?神经病!”
    她扭头要走,却被司玉芳拉住,一脸尴尬的看着她说:“司南,他是你爸。”
    那样的态度,那模糊记忆中一直没怎么改变过的穿着,司南其实已经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认出他是谁了。
    她冷笑道:“我只有妈,没有爸,当年我和我妈被赶出司家,我妈死后,我就已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我爸早死了!”
    “你!你个不孝女,竟然敢骂老子!”见到多年未见的女儿,竟然如此没礼貌没教养,不认自己这个父亲,司成业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想教训眼前的不孝女。
    “你干什么?!”刘大林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手臂,挡在司南面前道:“当年你是怎么对我妹的,你心里清楚,你少在小南的面前装大爷,趁我没发火,赶紧给我滚!”
    司南没管身后的事情,推车载着司玉芳、刘大林两人为数不多的行李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司玉芳拉住暴怒边缘的司成业道:“大哥,小南还在怨恨你当年的所作所为,短时间内不会原谅你。你也别在她面前拿架子发火了,先住下来,我会劝劝她,找个时间,你们父女俩再好好的说说话。”
    司成业也是有脾气的人,他之所以来到石山基地,就是因为听了司玉芳的话,说司南在末世前就跟他们讲天灾末世要来了,要他们一定要去找她,她可以让他们日子过得好一点。
    他们最初不信她的话,觉得这孩子打小性格就很别扭,性子比较孤僻,独来独往,很不合群,说得话也是神神叨叨的,跟她妈一个样不可信,哪知道后来接二连三的天灾,真如她所言而来。
    所幸他们在跟司南彻底断掉联系前,司南曾经跟他们讲过,如果在末世后失联,找不到她,可以来石山军事基地投靠军方,免得在小基地里被人欺负,冻死、饿死,司成业这才带着妻女,跟着司玉芳他们一起来到石山。
    没想到来到石山,他们被安置在西区这样脏乱差的棚户区里,司成业感觉自己被骗了,大女儿还是从前那副恨不得他去死的吃里扒外模样,他怎么不生气!要不是刘大林拦着,他当场就想把司南打死。
    “你最好今天晚上之前把她说服过来,给我跪地磕头道歉。”司成业冷着一张脸说:“看她推着自行车的样子,肯定物资充足,才有自行车骑。只要她肯认错,拿食物养着老子,以前的事情,老子既往不咎。”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刚才那死丫头说给你们租赁了两套房子?哼,她还真当老子死了,完全没想到老子。你跟她去看完房子,一会儿回来接我们,你嫂子身体弱,苗苗怀有身孕,妙妙也感染了风寒,大女婿也是不中用的,我们可不想挤在这臭死人的地方受罪。”
    司玉芳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叹着气离开了。
    一行人跟着司南从西区走到巨石镇溪流老屋巷子,花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司南早前租赁好的两套青砖瓦房里。
    这两个月以来,她陆陆续续请人把两个房子的房梁瓦片、玻璃窗户、水井、炕床什么的都修整了,房屋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添置了一些旧的家具在里面。平时都锁着门,拿了一些食物请左右邻居帮忙看房,倒没有小偷破门而入偷东西。
    这期间有不少人找到她,想用重金换她两个房子住,她都一一婉拒,一直坚信舅舅、姑姑他们会来找她,果然被她等到了。
    她领着刘大林一行人在两套房子里转了一圈,笑着对他们说:“房子有些简陋,不过我提前修整了水井炕床窗户等等,在这里住着,可以安全的渡过下一个严寒天灾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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