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间的城镇小巷之中,一青面獠牙的妖魔在其中快速奔走,月光下,其神色狰狞的暗骂了一句。
“好你个老鼋,好心帮你办事,结果倒是让我吃了大亏!”
本以为只是抬抬手的事,谁能想到那杀了胡玄之的蜜蜂妖竟有那般诡异的本事。想到那蜂巢内部几乎要把她烤化了的热度,还有她离开时回眸一瞥,正好和那蜂巢上长出千万只眼睛对视的画面。陈画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也算是人见人怕的大妖了,但是她活了千年也没见过那么恶心诡诞的一幕!
真是她奶奶的见了鬼了,一群最高不过百多年道行的小蜜蜂,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怪不得那老鼋调教过的胡峰妖会死在他们手上。
想到这,妖魔靛青的脸又露出一丝恼意,之前那村子偏僻,周围并无道观庙宇,她本想着直接吃光一个村子的心肝,伤势也就能修补好了,没想到突然跳出了两只拦路虎。那狐狸精和树精吃了什么错药,为了几个人类跑来找她的晦气?
最可恶的还是那个树精,竟然抢走了她的身份腰牌,呵,等她养好了伤,她绝对要找回场子!
又快速行了几步,陈画到底受不了了,不行,她伤势太重实在跑不动了。而且她慌不择路竟是跑到了人族城镇之中,这镇上必有道观庙宇的,这么乱跑若是撞上有道行的和尚、道士可就坏了。
陈画思索了一下,片刻后,她张开大嘴,吐出一张湿漉漉的人皮出来。
之前的人皮在那蜂巢之中被烤焦了,幸好她还有存货,虽然不是很喜欢,但现在也只能将就用用了。
她仔细展开像是穿衣服一样给自己穿上。很快,巷子里就走出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来。她似乎有些不舒服,面色苍白的扶墙走着。
天不知何时已经蒙蒙亮了。清秀少女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
她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书生,对方的视线相当不礼貌的在她的身上扫过。眼中透出一丝色眯眯的模样,观其面色蜡黄,眼下微青,陈画心中轻蔑。又是个愚蠢的酒色之徒,不过正合她意。
“此乃鹿衔草。”
她的千年树芯被天雷劈得九成化为飞灰,就剩那一小截,用得好,生死人肉白骨也不是问题,凡间的金银如何能买得起?
“见过林姑娘。”
她眼睛睁大,随后微微颔首。
系统:【放心啦,章姥姥又不是僵尸,应该不至于被黄符贴头,顶多被除魔剑唰唰唰连刺五六下。】
【这道士该不会是察觉到了章姥姥是妖,要掏出黄符啪的贴章姥姥头上吧?】
林吹梦起先并不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她现在一心想要快点找到那害人的画皮,结果面前的路被人挡住,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抬眸看去。
中年道士严肃道。
“肾……虚子道长有礼,我姓林。不知道长叫住我有何事?”
其实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漂亮姑娘,实在是对方的气质有些太独特了,她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只是安静的站在那,哪怕是热闹的人堆里也显目的仿佛砂砾之中的珍珠一般。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申虚子有礼了。”
林吹梦:她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惊。
“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陈画嗤笑。分明是色中饿鬼,却还要在这时也标榜一下自己善心。
“我是想问问姑娘腰间的那根雷击木可愿意卖予贫道。不瞒姑娘说,这根雷击木实在是贫道今生所见之最。本就是上品雷击木,竟有侧芽新发,枯木逢春之像。而其上火星不灭,若贫道料想不错,应该是当日雷火之后异变的木中火!”
林吹梦眉头微蹙,脚步一偏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身后章姥姥的半个身子。
“这雷击木对姑娘应该没什么大用,但对于贫道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不知姑娘可愿割爱卖予贫道?我愿意以百金来换。”
走。
这话一出,章姥姥不乐意了,她沉着脸冷声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急匆匆道。
他仔细介绍了一下,群鹿聚集时,母的多公鹿少,而公鹿大爱无疆,一心要让每一只来找它的母鹿宾至如归,于是当母鹿数量超出它能力范围的时候,公鹿就会累死了。这个时候母鹿就会找来这灵草,鹿衔草。死去的公鹿一闻就会活过来。【注1】
肾虚子?还有这种道号吗?这个世界的修道者都对自己这么狠的吗?
果不其然,就在她随意扯了一个‘可怜少女不堪继母磋磨逃出家来无家可归’的故事后,这个名叫张元的男人就迫不及待的表示他为人最是善心,愿意收留陈画。
说到这,申虚子眼中越发炙热。非常诚恳的表示。
和上次去寻马瑞一样,此刻她的眼前同样有一个金色的箭头。不同的是,进了城后,箭头前方立刻多了个鼓着大肚子的火柴人,肚子内有着五颗心脏。
为了避免吓到周围人,所以到了城中,林吹梦本来极快的速度降了下来,城中喧闹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仿佛那野人终于回归文明世界一般。不过她没有过多感慨。领着章姥姥一直往前
“你这道士倒是敢狮子大开口,我家姑娘这上等的雷击木,便是千金都换不得的,你张口百金就想骗走?”
申虚子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看向对面女子的腰间。不过他并非是起了色心,而是盯上了对方腰上的‘炭条’。
“包子嘞,热腾腾的包子嘞!”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小镇逐渐苏醒过来,店铺摊贩的吆喝声和往常一样此起彼伏。只是今日路上的行人,两边的商贩做事之时,都忍不住用余光偷瞄一眼不远处的那位貌美姑娘。
“姑娘,那位姑娘请留步。”
说着,申虚子就从大袖中掏出一根灵草。
男人以为自己白得了一个清秀小美人心里狂喜,殊不知小美人正用一种充满食欲的视线看着他的后心。
申虚子听到这话,当即慌忙表示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看林姑娘不像是修炼之人,应该更喜欢金银多一点。而他全副身家也就只有百金,所以才这么说的。若是林姑娘不介意以物换物,他这还有些东西愿意给林姑娘看看。
就在这个男人家里暂时休养几日,把腹中刚吞下的那几颗热乎的心肝给消化了再说吧,当然若是可以,临走前她也不介意用这人的心肝加个餐。
不过似乎是林吹梦误会了,那中年道士并未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反而相当有礼貌。
林吹梦确定受害者数量没有增加,心里松了口气。
只见拦住她的是个道士,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模样,穿着道袍手拿拂尘,虽然不知道道行多少,反正外表挺像那么回事的。
“刚来一批上好的绸缎,客官可要进来看看!”
林吹梦:……唰一下还不够,还要唰唰唰五六下?你这么一说让她怎么放得下心?
但表面上清秀少女惊喜的开口。“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随后天真的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对人来说这灵草没这么有效,并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是让人百病全消,让男人更加生龙活虎,龙精虎猛还是可以做到的。不知林姑娘有没有兴趣?”
林吹梦沉默的看了眼这个一脸严肃冲她推销‘金枪不倒药’的中年道士。
“……这个东西对我无用,道长还是自己留着吧。”
都道号肾虚子了,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你自己比较急需吧?
话音顿了顿,她又礼貌拱手。
“而且这蚊……这樟木枝我也很喜欢,并没有转卖的意思。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林吹梦抬脚就走。章姥姥紧随其后。
“诶,姑娘,先别急着走啊。”
申虚子虽然知道人家拒绝了再纠缠不好,但是他实在喜欢那雷击木,于是还是一跺脚追在后头道。
“林姑娘若是不喜欢鹿衔草,那么这八卦镜呢?平日挂在家里可以辟邪,妖魔皆不得入,而且镜面比寻常铜镜更清晰,没事还可以对镜梳妆,描眉涂脂呢!”
“或者……或者林姑娘看看我这拂尘,乃是百年蛛丝制成,虽然姑娘应是没有法力无法催动,但放在家里掸灰也是好的,姑娘如何?要是想要的话,我的金银和这些宝贝都给你,只换那一块雷击木如何?”
申虚子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那架势,似乎别说全副身家了,就算让他把裤衩子也压上去换那块雷击木他都是极愿意的!
但就在他情真意切的呼唤声中,他却眼睁睁看着前方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假装没听见,脚步又快了几分。
申虚子:……他的这些宝贝真的那么磕碜吗?
申虚子苦着脸停下脚步,眼看那姑娘态度如此坚决,他只得转身离开,但是才走了没两步,他忽然脚步一顿。
咦?
他好像嗅到了一丝邪气?极淡的一丝腐臭、腥臭的气息,也是修道之人最厌恶的气息。
但是申虚子再细细感受的时候就又闻不到了,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但是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道士,申虚子却没有直接忽略过去,而是谨慎的拿出了自己的八卦镜。测一测也不费多少事,没有自然最好,若是真的有妖邪混入这人多的城镇中,那通常都是会死人的。
八卦镜在阳光下微微一闪,映出远处屋舍上方的丝丝邪气,只一眼,申虚子就面色严肃起来,抬脚迅速往那边走。
与此同时,林吹梦和章姥姥已经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院门前。院门上贴着两个门神画像,当即眼珠转动盯上了她们,准确来说是盯上了树妖章姥姥。
随便闯进别人家自然是不好的,但是眼见箭头指着这院子。林吹梦实在等不及了。这画皮竟然躲在别人家里,莫不是还想上演昨晚还是一家五口的惨剧?
心随念动,一阵风起卷着林吹梦和章姥姥就越过了门神,直接穿墙飞到了后院的一处房中。那是一间书房,两侧都是书架,塞了不少书,在这个时代能有这些书,也算是殷食人家了。
章姥姥嗅到那股熟悉的妖气,早就警惕起来,落地之后手中已经多了两把樟木剑。别看章姥姥年老,但双手剑可是使得相当不错。
只是刚一落地,她们一眼扫去却没看见人,正疑惑着,忽然听见屏风后头一对男女卿卿我我的声音传来。
“嗯~大白天的,不要摸啦~”
“美人,你这么美,我是怎么都爱不够的。”
两句话说完,就有啧啧的水声传来,因为是白天,光线透进来后,林吹梦可以清楚的看见屏风后头的两个人影凑在一起用舌头狂甩对方嘴唇。间或还仿佛章鱼吸盘一样发出啵的一声。
瞬间,章姥姥脚步一顿,林吹梦面色沉默。系统看了都不忍感慨:【啧啧,你还担心这人性命,结果对方和画皮在这嘴都要亲烂了。】
林吹梦:……出门斩妖除魔前,也没人告诉她会有这种场面啊。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了,不过眼看着只是几个呼吸间,屏风上的人影动作越来越……咳咳……她实在忍不住了,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金箭头化作一道狂风,唰的一下掀翻了屏风
。
没了遮挡,屏风后头的一男一女这才察觉到了林吹梦和一直收敛妖气的章姥姥。
“啊!有人!”
衣衫半褪的男人在突然的狂风中忽然看见书房多了两道人影,吓得惊叫一声,随后抓起塌上的被子就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半点没有分给同样香肩半露的小美人的意思。
这一幕看得林吹梦眼睛一疼,都奔放到干得出在书房白日宣淫的事情了,你至于裹得那么紧吗?谁稀罕看你啊!
另一边的陈画没有多注意林吹梦,而是不可置信的盯着章姥姥道了一句。
“是你?!”
这树妖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根本没休养几个时辰的陈画眉头一皱,没有和这树妖缠斗的意思。她抓起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张元就朝着章姥姥就推了过去。自己则想要从窗户蹿出。
章姥姥一个转身躲开了飞扑来的书生,眼见那书生撞出门外,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她语气讥讽道。
“呵,这种家伙也就你下的去口。”
画皮与她分别才几个时辰,就能勾引到这男人,而且光看面色就知道这男人肾水不足,这显然是个好色之徒。加上刚刚那只顾自己的做派,这男人实在够让人倒胃口的。
至于要逃走的画皮?章姥姥半点不慌,毕竟她可是向林姑娘许过愿的,虽然不知道林吹梦的具体实力,但她就是有种自信,就算是千年画皮也不过是林姑娘抬抬手的事。
而事实上,林吹梦站在那甚至连手都没抬。只有她才看得见的金箭头摇身一变变作一条暗红的绳索,活蛇一般先是圈住陈画的脚踝,随后猛地一拽一缠,一个五花大绑的粽子就出现了。
“这是什么东西?!”
陈画一惊,奋力挣扎起来,但是却不知为何她浑身妖力仿佛消失了一般,仿佛一下子成了普通人,根本无法挣脱束缚自己的绳索。反而把自己弄得越发狼狈,本就香肩半露的她越发衣衫不整。配上红绳不由多了一抹香艳之色。
林吹梦下意识的就暗道不好,果然马上就听到系统拉长语调道。
【噫~红绳子,不可以涩涩哦。】
林吹梦:……好吧,她承认她不正经了,她忏悔。
这时,急匆匆的脚步声和惊叫声响起。
“啊!”
“这是怎么了?”
林吹梦顺着被撞开的门一看,就见一对穿着朴素的老夫妻外加一个年轻妇人正惊慌的看着这里。而他们边上的那个道士,正是她前不久才见过的申虚子。
趴在地上的张元看见父母和妻子来了,赶忙抬手。
“娘子,娘子快扶我起来。”
然而陈氏却只是隐含厌恶的看了眼他,随后把追过来的两个孩子往身后一拉,警惕的看向书房内的三人,对着申虚子道。
“道长,她们就是你说的妖怪吗?”
老夫妻也仿佛没听见儿子的求助一般,只紧张的挡住小孙子和小孙女,眼巴巴的看着申虚子。
“不,妖物应该只有一个。林姑娘和那位老人家快些躲开,那是妖,观其浑身血气,应当还是吃过人的妖!”
申虚子看见房中的三人也是一愣,随后一手八卦镜一手拂尘的他当即快步进去,有些惊愕的看了看被捆住的清秀女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八卦镜。随后他后知后觉的看向林吹梦和章姥姥。
“这妖物……怎么被捆住了?”
章姥姥下巴一抬,与有荣焉道。
“自然是我家姑娘出的手。”
申虚子一愣,随后惭愧的对林吹梦行了一礼。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姑娘是凡俗中人。却不想姑娘竟然有如此法力。”
他本来还想着那雷击木落在凡人手中
实在可惜,现在想来倒是他傲慢了。
申虚子的心境不错,没有多纠结此事,而是皱眉看向了被捆着的陈画。
“不知林姑娘之后打算这么处置这妖物?”
林吹梦闻言眼神微冷。
“这画皮妖之前杀人挖心,害死了一家五口,自然得以命抵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些事情需要盘问。”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申虚子严肃的点点头。
“如此害人的妖物,必须斩杀。”
另一边的章姥姥早就收了双剑,扛起了陈画。
“林姑娘,我们这就走吧。”
林吹梦正要点头,边上却传来惊慌的声音。
“等等,几位高人且等一等!”
林吹梦扭头一看,就见那个年轻妇人绕过躺在地上的丈夫上前了两步。她惧怕的看了眼被捆着的陈画,陈画此刻虽然还是个清秀美人的模样,但是脸上的戾气和凶气却让人望而生畏。
可即便是这样,这妇人依然张口就道。
“感谢几位高人救命,帮我们抓了这妖物,几位不如迟些再走,我们家这就设宴,好好款待几位一番。”
后面的老夫妻对视一眼,随后也赶紧点头表示就该如此,他们这就设宴款待,事后还要准备厚礼给几位高人。
林吹梦疑惑的看了眼他们。
“不必了,我们还有事。”
申虚子也在一边摇头,表示他来得晚,也没做什么事。这些都不必了。
“不不不,应该的。”
妇人紧张的揉搓手指,但却坚持要款待林吹梦等人。拒绝了两次后,林吹梦终于反应过来。这家人的重点似乎不在款待,而是在于……留下他们?
“你们不想让我们走?为什么?”
这话一出,本来就紧张的妇人身形一僵,竟是眼眶红了起来,老夫妻中的老头子踌躇了一下,站了出来。
“非是我们和几位高人耍心眼,实在是……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随后,林吹梦就听老头子沉痛的看着还趴在地上的张元解释起来。简而言之,就是他和老妻生的这个儿子不是个好东西,早几年虽有些好色,但还算是个有才学的青年,也考取了童生。但是后来不知从哪认识了些狐朋狗友。就彻底移了性情。不仅好色还沾上了赌。成天花天酒地、烂赌一气。前途没了,名声也彻底坏了。
“……他名声坏了不要紧,关键是我那还在学堂的大孙子。他今年十六,最是勤学好问,已经考取了童生,明年准备进场试试看能不能考中秀才。”
老头子抹了把泪。
“做学问的人名声最是要紧,他平日本就因为他父亲的拖累被旁人讥笑,若是他父亲好色到了被妖物迷惑、把妖物带回家这事传出去了,我那大孙子的名声必然要被彻底连累坏了,到时候怕是连进场一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吹梦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章姥姥则是不耐烦道。
“那也不必担心,这画皮身上的人皮还好好穿着呢,我们带她出去,就算被旁人看见了,谁能知道她是鬼?”
这话一出,老夫妻和妇人全都抬头看向了申虚子。
申虚子:……
中年道士尴尬的摸了摸胡须。
“那个,之前贫道救人心急,又不好强闯,所以为了展示贫道不是骗子,就在他们家院门口小露了一手。”
林吹梦侧眸:“具体如何?”
申虚子越发心虚的低声道:“我先是和他家人高声争执了几句,随后以八卦镜吸纳日光,照亮了……咳咳……半条街。”
这动静一出,张家的左邻右舍几乎都看见了,离远了没看见的,现在怕是也在别人的讲解下知道了
。而这也是张家人急匆匆赶来,看着林吹梦三人想也没想就认定她们是妖的原因。
林吹梦嘴角一抽:你管这叫小露一手?那你要是大露的话,岂不是要把太阳吸下来了?也怪不得张家人害怕了,今天他们要是走出去,那么明天整个镇子怕是都知道张家进来了妖怪了。
妇人低声哽咽道。
“也是之前我们太害怕妖物,一时间没想起这件事。”
老妇人低声下气道:“还请几位高人帮帮我们吧。”
章姥姥闻言看向林吹梦:“林姑娘以为如何?”
林吹梦淡淡道。
“你的愿望我已经实现了,如何带走这画皮,你自行考虑便是。”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不愿意为了愿望以外的事出手半点。显得有些冷酷,但其实是章姥姥的愿望就到抓到画皮为止,她根本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带着章姥姥和画皮嗖的一下穿墙飞走。
不过章姥姥显然只以为林吹梦是不愿意多插手,她对此十分理解,毕竟林姑娘这样的强者可不是老妈子,怎么可能做这些杂事。
章姥姥其实也可以带人御空,只是这毕竟是人间城镇,附近有土地公、城隍爷看着,她一个妖精若是动作太大,就成了十足的挑衅,必会召来这些仙家查看。这可不妥当。
于是章姥姥思索了一下,随后看向申虚子。
“不知道长可会带人御空之术?”
她是个妖精,不能在这随便乱用法术,但是这道士却是可以的。然而面对章姥姥的眼神暗示,申虚子有些惭愧道。
“实在惭愧,少年时顽劣只学了点斩妖除魔的手段,但这带人御空却是不曾学过。”
别说带人御空了,他自己凌空虚渡都不会,上一次好不容易飞上去,但法力不稳,被一只过路的贼乌鸦一啄就摔下去了,还喜提了一泡鸟屎。
当然这些申虚子是不会说的,毕竟出来混他还是要脸的。
章姥姥闻言无语,不过随后也就释怀了,毕竟这道士到现在都没看出她也是个妖,显然这道行也高不到哪去。如此左看看右想想。她只得接受了张家人的提议。
“罢了,反正在哪盘问不是盘问,那就在此等一等,之后再避着人离开好了。”
张家人大喜,赶忙拱手行礼。
“真是多谢了!”
“多谢几位高人帮忙!”
于是没过一会儿。被街坊邻居看着进来的申虚子慢慢走出院门,一边走还一边还故意大声对着张家老夫妻道歉,表示是他学艺不精,看走了眼,张家并无妖怪。
有了申虚子这话,本来还准备看热闹的好事者一听,顿时无趣的四散开来。
见院门外聚集地那些人离开,老夫妻松了口气,同时面对申虚子的道歉又有些惭愧,毕竟人家道长是好心来救他们,结果最后却反而要如此自贬。这实在让他们于心不安。倒是申虚子给了他们一个安慰的眼神。淡定的在其他好事者的目光中离开了。
不过他走了一大圈,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后,又从张家后门进去了。毕竟那画皮的妖气实在太凶,他不看着那妖物伏诛今夜怕是睡不着的。
后院,本来躺在地上的书生眼见半天没人扶自己,艰难的爬起来,过程中他那双贼眼小心的偷瞄院中那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对方长得当真是美若天仙,可比那陈画好看多了。这要是能一亲芳泽,那该是何等美事?
然而这张元还没意淫多久,就察觉到一道冷光盯着他。他侧头一看,正对上那陌生老妇冰冷的视线,并且对方藏在袖中的手一动,一道寒光就从手腕处闪过。正是她之前手持的宝剑在袖管中探出了一点剑尖!
那老妇分明没有说话,但张元却仿佛能听见对方在恶狠
狠地威胁他‘再看下去,她就用这剑挖出他的眼睛!’
张元脖子一缩,不敢再看,心中郁气又不敢对着这些陌生人发,只能一边对自己父母、妻子、孩子等人骂骂咧咧,一边几步躲回了自己房里。
章姥姥收回宝剑,对此只是心中冷笑。
片刻后,嘈杂的后院安静下来。林吹梦坐在石桌边,手捧热茶喝了一口。
张家老夫妻和儿媳妇赵芳本来想陪着。不过林吹梦可不想和陌生人尬聊,就委婉拒绝了,她自己在院子里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孩正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的看她。
这是赵芳的小儿子和女儿,张老头口中的大孙子张朔还在学堂。两个小孩是龙凤胎,才六岁,模样很是可爱。性格也很不错,见她看过来就立刻露出一个甜兮兮的笑容。让人看了就欢喜。
林吹梦招招手让他们过来,就见他们走的时候特意绕开父亲紧闭的房门门口。回想起两个孩子之前眼看着父亲趴在地上,也无动于衷的表现,林吹梦好奇道。
“你们很讨厌你们父亲吗?”
“讨厌!”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林吹梦:“为什么?”
“他坏!”
“抢家里钱,抢不到就打爷奶,还有娘!”
“还打我们!说不给钱就掐死我们。”
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句,用稚嫩的语言说着惊心动魄的事情。但紧接着他们就又道。
“不过现在不打了。”
“哥哥长大了,我哥哥特别厉害,爹打不过哥哥,爹打我们,哥哥就打他。爹抢钱偷钱,哥哥还打他。”
“哥哥最厉害,他被哥哥揍得哭!”
说起这事的时候,这对龙凤胎一边拍手一边咯咯直笑。
“那你们的哥哥还真厉害。”
林吹梦浅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心中总算明白为何这家人对那书生张元那么漠视和厌恶,对口中的大儿子、大孙子张朔又这么偏爱了。有这样一个父亲,那张朔小小年纪成长得这么优秀实属难得。
吱呀,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一连串沙哑的骂声立刻传来。
“你若是敢动我,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该死的树妖!”
“你不得好死!”
林吹梦听到骂声当即看向两个孩子。
“那个妖怪凶得很,别吓着你们了,先去别处玩吧。”
“好。”
“我们去和小狗玩。”
两个孩子也听话,手牵着手就离开了后院。
另一边,章姥姥从书房门口走了出来。
林吹梦站起身。
“她招了吗?”
她其实也挺好奇那有数字的龙鳞是怎么回事的。说起来,她之前从胡剑那得到的白玉鳞片,和那龙鳞倒是有几乎一样,只是没有数字罢了。
章姥姥皱了皱眉。
“没有。那画皮的嘴严得很,半个字都不往外露。”
林吹梦此刻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抬眼一看那画皮的惨状,顿时眼睛睁大了些。只见对方此刻半靠在地上,面色狰狞痛苦。浑身扎着好几根银光闪闪的长针,露在外面的都足有食指长。随着这画皮的颤唞也在微微颤动。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绿气随着那长针涌出。朝着画皮头顶蒸腾弥散,当真是好一个绿云罩顶。
画皮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但根本不敢乱动,唯恐自己一滚,这些长针扎得更深。
边上的章姥姥在一边解释:“毕竟还在凡人家中,画皮向来丑陋,若是把她那张人皮弄坏了,若是吓到人就不好了,所以我就没用什么太血腥的手段,只用了银针封穴之法,扎满了她浑身
死穴。画皮生命力强悍,初时之痛只是犹如刀割,所以她现在还忍得住。不过没关系,时间越久,剧痛越强,到了她浑身犹如千刀万剐的时候,我就不信她还能扛得住!”
讲个笑话不太血腥,扎满死穴,千刀万剐。
林吹梦看着没过一会连骂都骂不出来,只能痛得五官扭曲,半靠墙上哼哼的画皮。不由心中感慨。
她本来还以为章姥姥审问不出来是对方手段不行。还想着提醒几招网上看来的酷刑。结果现在在看,哪里是章姥姥手段不行,分明是这画皮骨头太硬。
不愧是千年的妖怪,哪个都是不简单的,她的那点老虎凳、辣椒水就别在人家面前献丑了。
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张家人热情好客,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请林吹梦等人上座。
申虚子大概见过不少这种场面,也不扭捏,直接就坐了过去。心里盘算着离开的时候送张家人几张符保平安。
另一边林吹梦本想推辞,但是一看见那香喷喷的红烧肉,她沉默了一下,随后迅速坐了下来。一脸严肃的表示。
“既然你们如此盛情款待,我就却之不恭了。”
系统轻笑:【你上次对马金花送来的那头大黑猪可不是这样的。】
林吹梦:【没办法,我对猪猪的喜欢太过肤浅,只停留在了多放葱姜少放蒜的阶段。】
章姥姥看林吹梦坐下了,想了想也坐了过去。
与此同时,被喊过来吃饭的两个孩子垫着脚尖看着桌上的佳肴满眼兴奋。
“哇,今天好多好吃的!像是过年一样。”
“我都喜欢吃!”
儿媳妇赵芳闻言心疼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她遇人不淑,嫁了那么一个烂赌鬼,哪怕她和公婆努力支撑,近几年家里还是越发拮据起来。倒是苦了她的孩子们了。
“喜欢就多吃点。不过也不能只吃肉,不许挑嘴知道吗?”
两个孩子乐颠颠的点头,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大鱼大肉,显然只听到了母亲的前半句话。
而林吹梦一眼扫去,发现这一大家子里,就那个书生张元不在,赵芳盛了碗饭菜,抿着唇准备往外走。
不过半路就被张老头接去了。
“我来吧。我去送。你好好吃饭。”
章姥姥也就在林吹梦的面前脾气好,面对这几个凡人她就直接轻哼一声。
“那个混账如此行事,你们还惦记他吃不吃饭?”
“哪里是怕他饿肚子,实在是他太过混不吝,若是我们少他一顿饭,他就要到外面浑说,说是我那大孙子叮嘱我们,故意要饿死他这个父亲。”
张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
“他这是捏准了我们顾忌孩子的名声。才故意这么说的。不给钱还好,外人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但若是不给饭,说得多了,外人也难免会嘀咕。你们说说,这世上哪有老子如此坑害儿子的?我真是恨不得他现在就死了,不对,我就该在他一出生就掐死他!”
老夫人显然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子受了太多苦,说着说着就抹着泪拍着腿骂了好几句孽障。
赵芳习以为常的在一边帮她拍背顺气,怕老人家气坏身子。
章姥姥听到这话,心中那点不屑散去不少,心想她平日只道这些凡人庸庸碌碌的活着,没什么特别的,但如此一看,这人间虽不如他们异类争斗得凶险,却更要弯弯绕绕。
正想着,她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而后院之中,才得了张老头送饭的张元却并没有立刻用饭,而是在张老头走后悄悄走出了房门,摸到了书房的窗户边。
因为怕还没问出什么就把画皮折腾死,所以章姥姥离开前暂时拔去了画皮丹田的银针,没有再让
她绿色的妖元流逝。不过虽然妖元不再流逝,但痛感还是不会降低多少的。
所以张元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里面的清秀佳人衣衫不整的被红绳捆着,面色苍白,头发汗湿黏在脸上,更添一抹风情。他自动忽略了对方满身骇人的银针,一双贼眼直溜溜的往小美人半露的香肩上瞄。
他昨夜把这小美人带回来,才刚吃个嘴子就出了事,这实在让张元扼腕。忍不住过来多看几眼止损。
就在这时,那眉头紧皱的小美人忽然侧了侧头,随后声音沙哑道
“元郎,元郎是你吗?”
那娇柔中带着沙哑的声音把张元的耳朵根都喊酥了,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已经应了一声。
“画娘,是我。”
画皮强忍着剧痛侧了侧头,努力把自己清秀的脸庞露出,声音惊喜道。
“元郎,你来了太好了,快进来!快救救我!”
见那书生没有立刻回答,画皮眼中闪过冷光,但面上却越发娇弱的含泪道。
“快来啊,元郎,快帮我把这针拔掉,还有这绳子解开,我都快痛死了。”
张元被美人垂泪的模样弄得心痒痒的,但还是保存一丝理智道。
“不行啊,他们说你是妖,我可不敢放了你。”
“他们说你就信?你什么时候见我是妖了?你看我这样子,我哪里像是妖了?”
被捆在书房角落中的小美人两行清泪留下,阳光下,她苍白的皮肤恍若透明,整个人好似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元郎啊,你还有没有心?当初我好好走在路上,分明是你把我带回家的,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就跟了你走。却不想竟然受了如此屈辱,那些人我都不认识,倒是你家人对他们热情的很,我还要道是不是你和家里人说了我的事。你那妻子厌恶我,故意找来那些人假扮道士冤枉我是妖怪,想要害死我!”
小美人越说越觉得是这样,眼泪扑梭梭的往下掉,当真是我见犹怜。
张元迟疑道:“不会吧?赵氏向来不管我这些的。而且你之前让扔我的时候力气那么大……”
“所以你就是认定我是妖了?我只不过是自小气力足,又在家干了不少农活才有了这样的大力气。我也不是有意伤害你的,当时实在是见那两人凶相毕露,太害怕了才会如此。而且你只看到了我力气大,难道没看到那些人是如何欺负我的吗?”
小美人含泪仰头。杜鹃啼血一般开口。
“元郎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到底哪里像妖?有我这么软弱可欺的妖吗?”
张元本身就没看见申虚子用八卦镜,也因为被摔出去没看见林吹梦以红绳束缚画皮的情形,他只知道自己正和小美人亲昵的时候,一群乱七八糟的人闯进来,把陈画绑了起来就说她是妖。
但现在看着这清秀佳人,张元彻底动摇了。
是啊,陈画这么美,这么柔弱哪里像是妖了,不能随便来个人说她是妖,他就信了,若是骗子怎么办?这么世界上骗子可不少,他之前不就是把陈画给骗回家的吗?
不行,好不容易遇到的小美人,他可不能便宜没占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送出去。
这么一想,张元当即翻窗进去。
“画娘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元郎,你终于信我了。”
小美人俏脸苍白,却露出满足而幸福的笑容。仿佛眼中心中都只有眼前一人。
张元看得心头火热,下半身更热,当即熟练的甜言蜜语互诉衷肠,半点没察觉画皮眼底的幽光。
同时这两人也没有注意到书房中一株兰草的花盆内,一根樟木枝枝叶微颤。
元郎?画娘?呕
章姥姥面无表情的端起酒杯压下了心头的呕意
。她之前为了谨慎,特意在书房留了一截枝条作为眼线,却不想看到了这样倒胃口的一幕。
蠢人见到了,好色的男男女女她也见过,但是如此蠢、好色还不要命的家伙,这可真是不多见。
章姥姥仿佛已经能看到张元帮那画皮解开束缚后,那妖元流逝大半的画皮是如何对他掏心掏肺,以此恢复气力逃跑的画面了。
所以……救还是不救?
章姥姥的视线扫过热情好客的张家人、好酒的申虚子,最后落在了正慢条斯理吃着佳肴的林姑娘身上。章姥姥从不怀疑林姑娘那神秘莫测的本事,后院的动静并不小,或许那申虚子发现不了,但是林姑娘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
林吹梦吃得开心,察觉到她的视线微笑着指了指红烧肉。很大方的和小伙伴分享道。
“这道菜不错,你也尝尝。”
红烧肉?
章姥姥眼眸微动,当即明白过来。
猪,蠢物也。林姑娘这是在说蠢物死不足惜吗?
林姑娘果然是知道后院所发生的事的,所以说她看不懂这位林姑娘啊,明明不久前还在为那惨死的一家五口而冷脸,但此刻眼见着一条性命即将消逝却依然慢条斯理的享用饭菜。
心软和冷酷是如何能在一个人身上如此融洽的?不过……那样一个蠢物也不值得救就是了。
章姥姥自以为得到了答案,于是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入嘴中,然后微笑着道。
“味道确实不错。”
她话音刚落,只听后院一声惨叫传来,却才起了个头就戛然而止!
正在吃吃喝喝的众人动作齐齐一顿,转头朝着后院看去。
张老夫人一惊,“是我那孽障的声音!”
最是熟悉张元声音的张家人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慌里慌张的站起身就往后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