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只是朋友
天命之子终于能和真爱住到一个院子里了,四舍五入就是结成道侣。
任绎在送上自己诚挚的祝福之后,拉着小燕尔赶紧就走——要继续留下去,他说不定又要陷入什么被打脸的剧情之中。
放过他吧!
他现在只是一个倒霉卷入时空乱流、被迫重返小世界,一心只想找到自家系统的可怜打工人而已。
终于从天命之子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任绎悄悄松了口气,一低头就对上一双低溜溜直转的大眼睛,是正抬头看过来的燕尔。
任绎还记得这小姑娘那会儿忧心忡忡、担心他失恋的模样,这会儿看她这表情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之间忍不住笑起来。
燕尔被看得一呆,忍不住红着脸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是被笑得不好意思、还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怀疑不好意思。
任大哥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这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燕尔一扫先前的担忧情绪,又心很大地将这事抛到了脑后,重新拉着任绎往她早先发现的那观景宝地去了。
“不知道”?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萧寒舟那边。
而身后,白尽流注视着那道背影,脸上原本慌张无措的神情一点点隐没,变成一种异样冰冷的表情。
不,并没有。
周遭那些起哄的人也大多并不熟悉,随大流说上一两句之后就很快散了,不多一会儿原地只留下两位面色不大好的当事人。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白尽流的反应,就先一步往里走去。
说完就拱拱手仓促离开。
白尽流想着自己刚才的话——
他像是尴尬又无措极了,连说出的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对不住,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这么想?我一向视萧大哥为兄长……”
他心里嘀咕着“这两人莫不是这会儿就闹别扭?”,只是在心底哀叹自己倒霉,开句玩笑都能撞到两口子吵架的当口。
先前开口的人见萧白二人的神态就知道自己说错话。
蝼蚁尚且偷生,他不过是为了自救罢了。
“别说了。”
眼下的场景着实尴尬,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干脆一咬牙,匆匆道了句,“在下突然想起族中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
不如说这谣言的最初就是他一点点引导成形的。
白尽流打量了两眼萧寒舟现在的表情,率先开口,“萧大哥……”
萧寒舟有些烦躁的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回过神来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僵硬,又勉强放缓了声音,“我明白,尽流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事我会让人去查的。”
以当时他在白家的处境,如果他不这么做,他依旧是那个被排挤在边缘、毫无修炼资源的庶子,或是被送去联姻,甚至更差一点,被送给高阶修士当炉鼎。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当然“知道”。
他有错吗?
他早些年也想过更进一步,就如说成为萧氏的当家夫人,但是萧寒舟却并没有那么好糊弄就算那人不在了,他仍旧心心念念。
且对方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白尽流也不敢再进一步引导。
万一弄巧成拙,被萧寒舟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对方恐怕就不只是派人去各个秘境寻访,而是要掘地三尺、把东洲都翻过来似的找人了。
白尽流可不认为萧寒舟是在他面前表现的那样温和。
当年这个人为了复仇血洗天環的手腕,他可曾经见识过。白尽流清楚地明白,一旦自己做的事暴露,他的结局不会比那四家更好。
白尽流有时候觉得维持现状也不错。
他现在已经是白家的家主,不再像当年一样任人欺侮。虽然没能成为萧氏的家主夫人,但是萧寒舟和他私交甚笃,这一点已经足够成为他在白家当权的底气。
要是他没有安排那件事的话。
白尽流抬头,定定地看着任绎离开的方向。
那人知道吗?任绎知道当年那场刺杀是他安排的吗?
白尽流一开始觉得任绎不知道,毕竟没人会对着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这么平静。但是对上那双波澜不惊、好似把所有事都看得清楚透彻的眼睛,白尽流突然就不那么确定了。
他忍不住迟疑那人真的不知道吗?还是,只是“不在意”。
是的,“不在意”。
即便面对自己的生死,那个人都不放在心上。
萧寒舟或许觉得这次西洲重逢后任绎变了许多,但是白尽流却觉得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那种透彻冷漠,看穿一切、又毫不在意的眼神。
萧寒舟之所以没有察觉,因为那个人待他是特别的、与众不同。
现在,他只是收回了那点“特别”而已。
白尽流曾听萧寒舟说过,任绎只是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散修。
但白尽流对这话一个字也不信。
和少年时受尽追捧的萧小少爷不同,作为一个在世家边缘挣扎求生的庶子,白尽流对那种世家嫡子的傲气再敏[gǎn]不过。但是对方又与他那几个以庶弟取乐的嫡兄不同,那个人并不需要以那种低级的手段彰显什么,那种从骨子透出的从容气质,让青年只是站在那里,就叫旁的人忍不住自惭形秽起来。
当看到那人和萧寒舟并肩而立的时候,白尽流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萧寒舟眼里还容得下别人吗?
但事实就是,他真的借着年少时那点微薄的“恩情”(他当年其实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想要给白家、想要给嫡支找点麻烦而已),在萧寒舟心底有了一席之地。
白尽流后来才渐渐明白,萧寒舟待他如此与众不同,其实并非因为那困境相助的恩情,那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更要紧的是他所代表的过去——那个“萧家尚在、萧寒舟还是萧氏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的过去。他是唯一和那过去有所联系的人,尽管这联系脆弱得堪比一根一碰就断的蛛丝。
可即便如此,情况还是太顺利了。
顺利到不可思议,顺利到白尽流有时候都怀疑任绎是在故意配合他。
既然“配合”了,那就“配合”到底不好吗?
为什么要再一次出现呢?
白尽流并不确信那人到底知不知道“刺杀是他的安排”,但是他清楚的明白一点只要做过的事必然留有痕迹。
所以——
既然已经动手了,就只能做绝。
白尽流再一次深深看了眼任绎离开的方向说到底,他为什么要再一次出现呢?
萧寒舟不傻,门口那人的话虽然是打趣,但是对方既然敢当着他和白尽流的面这么说,可见对谣言的来源十分相信。
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消息最能取信于人?当然是萧家或是白家。
白家那边萧寒舟暂时不好插手,不过他相信白尽流回去也会查。
而萧家这里,萧寒舟未曾想过萧氏中也会有如此离谱的流言,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且听对方刚才的语气,就算这流言不是从萧家中传出来的,萧氏弟子也绝对知情。
萧寒舟此次带族中弟子远赴西洲是为无尽海秘境,自然不会让族中家仆跟随前往,又经过一轮大比筛选,这会儿跟上了飞舟的弟子都是门下精英,人数并不多。
不过,萧寒舟并没有一下子把人全叫过来,而是先叫来了姜照鱼和萧之宇两人。
他冷着脸将事情一说,又沉声问“这些谣言你们可知晓?”
姜照鱼的回答非常干脆“弟子不知。”
他也确实并不知道。
萧氏弟子都清楚这位大师兄的“不理俗事”性格,没有在他面前乱嚼这些舌根的。
萧之宇“……”
后者的沉默在这会儿显然非常不合时宜,萧寒舟的视线立刻落了过去。
萧之宇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加了数倍,他背后的冷汗渗出,很勉强才顶住了压力、保持着脊背挺直,但是开口的话还是免不了打了个磕绊,“弟、弟子……倒是有所耳闻。”
萧寒舟沉声追问“何时?什么地方?”
萧之宇被问得一时没说出话来。
家主和白师叔的事早就成了弟子之间默认的共识,这会儿萧寒舟突然问起时间地点来,反而叫人答不上来了。
萧寒舟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意识到这谣言他预料的还要深入人心,他脸色一下子更加难看起来。
倒是萧之宇在绞尽脑汁之后,终于找出了一二线索,连忙开口,“三年前的时候,家主接白师叔来住了不短的时日,还是住在主院。这事让许多弟子心生误会,所以、所以……”
“砰——”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萧之宇的话,是放在桌面上的茶杯突然炸开。
萧之宇身形一颤,猛的低下头去,便听到一声携怒斥责“胡闹!”
盛怒之下,高阶修士的威压充斥了整个房间,就连修为更高一些的姜照鱼都闷哼了一声,咽下了口中的血腥味,更别说刚才就已经消耗了不少心神的萧之宇,若不是勉强用手臂撑了一下,他这会儿几乎要栽倒在地。
还是萧寒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起了气势,萧之宇才勉强缓了口气。
稍稍平静了下情绪,萧寒舟再度开口。
萧之宇听到声音,本以为家主要降下处罚,刚刚松懈下的身体忍不住又紧绷起来,却听对方语气平静的开口解释“当时,你们白师叔只是受了伤,暂时在萧家修养。”
萧之宇怔了怔,全没想到家主居然会同弟子解释这件事。
而萧寒舟也是拧着眉。
那次白尽流和他同入秘境,却身受重伤、灵根被毁。
以白尽流在白家的处境,倘若萧寒舟将人送回家中,他必不可能好好养伤,萧寒舟只能将人暂时带回萧氏。
当时的情况那么紧急,他哪有闲心挑院子,当然是捡了熟悉的路走,就那么到了他住的地方。再后来对方养伤,更不好随意换居所,只能暂时在那里住下,萧寒舟那段时日都是住在偏院。
这般坦荡荡的事,怎么就让这些弟子生出那样的猜想?!
萧之宇还因为家主难得的解释发着愣,就听见萧寒舟的声音紧接着沉了下去“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我竟不知我萧氏的风气何时变得如此?!你二人这几日约束弟子,我不欲再听到此类无稽之谈!至于谣言到底由何传出、这事又怎样处置,待回东洲再行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