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诸伏景光猝不及防的被那颗子弹击中,却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觉得腿部一麻,瞬间失去了力气。
没办法控制的单膝跪地,于是男人适时的伪装出痛苦表情。
就在那个瞬间,狙击枪的子弹掠过泷泽和月,他才意识到这一枪正好让他躲过了被爆头的危险。
然而那枚子弹还是让他暗自捏了把冷汗。
狙击枪的子弹力道远不是□□能比的,将泷泽和月的外套瞬间扬起,随即重重钻进楼梯间的墙面。
碎裂的水泥块四处蹦溅,墙面如蜘蛛网般裂开纹路。
从他的角度,清晰的看到子弹穿透泷泽和月衣服时,安室透那险些失控的眼神。
仅仅是刹那间的神情变化,安室透便按捺住了自己。
安室透无声的向后退了一步,确定那枚子弹并没有击中泷泽和月,因为后怕而攥紧的拳头这才无声的松开。
似乎有谁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赤井秀一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拦住対方,他看到安室透也企图阻拦阿斯蒂的行为。
他慢悠悠的转悠着□□,眉目间闪过一丝戾气。
很好,安室透脸上做出错愕的表情,心里却松了口气。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被耳边的声音蛊惑,指腹按在了扳机上。
“虽然不知道我究竟说错什么了,不过,别生气了,把苏格兰带回去,就算洗刷嫌疑了,我们几个也不用进审讯室,这是万全之计,不是吗?”
诸伏景光按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指缝中有血液缓缓透出。
警兆骤然出现,疯狂的提醒着身经百战的狙击手,赤井秀一几乎下意识的向后方弹跳两步。
某种近乎沸腾的情绪从神经末梢传递到血液,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举起□□,対着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金发的青年微微下垂的眉眼格外的真诚:
“和月,我只是不希望你手上沾染叛徒污秽的血……这些事,交给琴酒去办不就好了。”
“砰,砰,砰!”
子弹骤然擦着金发青年的耳侧击中不远处的铁栏杆,炽热的气息擦伤皮肤,一滴血液无声的坠落在地面。
努力集中精神,竭力在脑海中回荡的、铺天盖日的杂音中,倾听安室透的声音,泷泽和月沉默着扣动了扳机。
“和月,冷静点……第二枚子弹就是实弹了。”
子弹骤然在他脚下炸开,将年旧失修的屋顶崩开一块丑陋的洞,露出下面带着龟裂纹路的钢筋水泥。
泷泽和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飞虫,振翅嗡鸣不够,还在叮咬吸食着他的脑浆。
他也怕阿斯蒂犯病了非要直接杀掉苏格兰,那他的计划就有些困难了。
赤井秀一眉头皱起,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泷泽和月的枪口骤然又対准苏格兰。
“阿斯蒂……抱歉。”
于是男人上前一步:
“不如我先把人带上车……”
莱伊瞬间意会,并且赞同。
糟了,波本的行为会刺激到阿斯蒂的!
谁都没有陷入疯狂的阿斯蒂动作快。
又似乎有人在耳边细微的呢喃。
泷泽和月像是反应慢半拍似的,迟了几秒,才対安室透的话做出了反应,拧过头去看向他。
“杀了他,你想不想看到安室透崩溃的脸?那一定十分有趣。”
见泷泽和月终于开始按剧本行动,安室透这才无声的松露口气:
紫灰色的眼眸饱含担忧的望着他,只是那担忧却是为了别人。
三枚子弹旋转着击中苏格兰的肩膀,腹部和胸口。
不过対于安室透来说,自己也许才是“别人”。
虽然那并非是真正的血液,但是这样月黑风高的夜里,流淌出了红色的液体依然刺激到了他的视网膜。
泷泽和月刹那间觉得心里压抑不住的暴躁上涌,然而又骤然清醒了一瞬。
侧面的安室透窥视到他神色变换,耸然一惊,觑着指向幼驯染的阴森枪口,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
“阿斯蒂,组织要求我们把人活着抓回去。”
于是耳边细微的呢喃顿时变成了无数聒噪的呼喊,或尖锐或低沉,或恳求或命令,催促着他快点开枪。
连琴酒和赤井秀一都面色微变,
全程只有泷泽和月面无表情,仿佛差点被狙到的不是他一样。
“组织需要苏格兰提供情报,不是为了朗姆。”
“你们都想把他活着带回去吗?”
青年的脸上露出疯狂的,如同野兽般血腥又嗜杀的笑容,灰色的眼眸在月光和雪色的照应下格外的透亮,也格外的冰冷。
两人虽然一向不和,却也因此很了解彼此。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若无其事的用手帕将满手血擦干净:
他将枪口转向了眼前的安室透:
“怎么,想要拿朗姆来压我吗?”
为了安抚明显在暴走边缘的泷泽和月,波本似乎也懒得再跟莱伊添堵,说这话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目光撇过莱伊。
苏格兰迎着子弹,没有躲避。
被子弹巨大的力道冲击的向后一仰,像是人偶的线被剪断一样,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了矮墙的阴影下。
离他最近的赤井秀一猝不及防,只见粘稠的血液自伤口涌出。
苏格兰刚才就想自杀……所以即使能躲开求生,却也没有动作。
赤井秀一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他失败了,在他脑海里的无数条计策生效之前,苏格兰已经先被阿斯蒂杀死了。
他沉默的垂下眼眸,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安室透却无声的松了口气。
第四枚子弹开始,连续三颗子弹都是麻醉弹,尤其是第七枚,也就是正中诸伏景光胸口的那一枚子弹,含有降低人生理特征的药物,造成类似于假死的效果。
安室透看了站在一边不吭声的赤井秀一一眼,倒也有些奇怪,心想你居然还挺舍不得自己的搭档不成吗?
这种反应可不像组织成员该有的。
随即他上前,赶在赤井秀一有动作之前将手指放到苏格兰的鼻端。
几秒后,他轻松的站起身来,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苏格兰死掉了。”
“和月,该怎么说你好呢……”
安室透直起腰转过身,却看见泷泽和月格外混乱的目光。
这里又跟说好的不一样了。
泷泽和月不顾自己还拿着□□,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只觉得脑部的神经和血液像是已经变成了战场,你来我往的厮杀着,冲突着,完全不顾已经一片狼藉的大脑是否能承受这种压力和痛苦。
他的听觉几乎失灵,然而触觉却比平时还要敏锐,只剩下模模糊糊一点光圈般视线的眼睛竭力寻找着什么,最后落在了灿烂的金色碎发之上。
金色碎发的主人向他走近了几步,泷泽和月隐隐约约看到了対方的脸。
真奇怪,他听见自己脑海中的声音。
明明対方略深色的皮肤隐藏在黑暗中,远不如另外一边的光源来的显眼,然而他却能清晰的在脑海中描绘対方的眉目。
那是一张年轻的可以混进高中生队伍的脸,眼尾有些下垂,眼眸很大,因此就看起来格外的无辜又清澈。
嘴角弯弯的笑容,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将它打破,他镇定的、游刃有余的看着自己,像是笃定泷泽和月不会违背他的心意,不会伤害他重要的幼驯染。
【你会吗?】
耳边的嗡鸣骤然嘈杂起来。
【你不是这场感情中的胜利者,你只是被区役的奴仆,你再等一个永远不会将你放在首位的人的回头,你的梦想一个永远看不到黎明的明天。】
【所以要不要试试另一种方法?】
不,他不想听。
泷泽和月紧紧的闭上眼睛,不让视线中那个眼底含着焦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的继续影响自己的神志。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人在撕声力竭地対他喊,不要沉沦,不要屈服,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谁说会后悔终生呢?】
耳边的声音似乎格外的淡定,让他忍不住将混乱的注意力集中在上面。
【只有得不到的才会后悔终生,人类怎么会因为获得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后悔呢?】
【泷泽和月,做你想做的事情,这也是母亲想要给你的自由吧?】
长发青年的嘴唇无声的颤唞了一下,随即无声的睁开了双眼。
是这样吗?母亲?
我的自由剥夺了别人的自由,也没关系吗?
安室透正站在他的身前,小心的抓着他的肩膀,眼底蕴含着绝无虚假的焦急。
泷泽和月看见了他紧蹙的眉,和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瞳孔。
那双大眼睛堪称色彩绮丽。
如果挖出来的话,应该会很好看吧?
泷泽和月将枪口抵在対方的侧颈。
安室透的嘴唇骤然紧闭。
眼前的长发青年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并露出了堪称空白的微笑。
安室透察觉不到対方现在的情绪如何,只能感觉到脖颈的枪口正在散发着温热的硝烟气息。
第八枚子弹开始,剩余的子弹全部是实弹了。
泷泽和月微微低下头,伸出手摸索着安室透的脸颊,随后移至高挺的鼻梁,最后指腹缓缓落在眼睑上。
真奇怪,明明是用枪按住了他的动脉,怎么自己却好像能感受到那勃勃生机流动的血管似的?
“波本。”
安室透听见长发青年用他一贯温和又带着点哄骗意味的语气说到: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安室透自然照做,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泷泽和月。
从対方的眼眸中,他看不到任何的情感。
泷泽和月的眼睛里生出可以称之为贪婪的情绪,但不知为何又含着些珍视。
他小心翼翼的対安室透伸出手,指腹落在眼球上的瞬间,那种异样的刺激和温热的麻痒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闭眼退开。
然而经年的训练抵抗住了本能,他的眼皮和睫毛都在细微的颤唞着,受到刺激的眼球开始自动分泌泪液去除异物,然而安室透的眼睛却依然没有合上。
稍微用力的话,这双眼睛就会坏掉了。
泷泽和月缓缓将手指收回。
他捻了捻指腹溼潤的液体,看向那双被生理泪水冲刷的格外明亮的紫灰色眼眸。
而且,眼睛挖下来的话,就不会再流泪了。
泪腺和肌肉没有皮肤的包裹,就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了。
跟那么漂亮的眼球不搭配。
眼睛还是放在眼睛主人的身体里,才是最好看的。
这么想着,他揽住対方的后脑,低下头,吻住了金发青年那柔软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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