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容溪,容溪,孤错了,孤不应该这样对你,孤只是不想再失去你……”
霍如桢双臂撑在容溪头上,就在他下一步动作时,眼前晃过一道又一道虚影,他摇了摇头,那成想晕眩感更强,困惑道“孤,孤的头怎么这么晕。”
容溪心里稍安,他微微起身,柔白的手指放在霍如桢的太阳穴上,轻声道“殿下是不是太累了,闭眼休息一会儿吧。”
霍如桢顺势躺在容溪腿上,感受着容溪轻柔的指法,困顿又昏沉的重复道“也好,容溪,好好陪着孤,不要再……”
过了会儿,容溪就发现霍如桢的话没有了下文,再去看他,只见那双眸紧闭,呼吸平稳,已然是熟睡的模样。
容溪心脏跳的厉害,试探道“殿下?”
“殿下?”
连唤几声也不见霍如桢醒来,容溪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从榻上起来。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动静,容溪紧张的攥住床纱,待门一开,就看到柳枫的脸。
容溪接过匕首道好,见柳枫要走,于是赶紧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守卫一听,赶紧道“是,柳郎君。”
难道说柳枫和面具人也是一路人,那面具人和秦盟又是什么关系?
容溪顿了下道“一半。”
容溪点了点头。
“别问这么多。”
放不下仇,也放不下爱。
柳枫不欲多说,将拿来的食盒打开,掏出一件太监衣服,道“把衣服换上,等他们换岗,新守卫不知道我没有带内侍,也就不会发现你。”
他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面具人和秦盟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柳枫冷冷的看着他“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来救你而已。”
这世上怕是只有秦盟的亲信才能知道裕庆宫有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
容溪随着柳枫走了许久,就见柳枫停下脚步,他左右看了下,将一把匕首放在容溪手上“那人让你去裕庆宫等他。”
柳枫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上前一边霍如桢盖好被子,一边道“一半昏药能让他睡到明天早上了。”
“是秦盟吗?”
柳枫没有回头,只道“我放不下,走不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就有了动静,又过一会儿,柳枫看向已经换好衣服的容溪,冷静道“走。”
柳枫没什么好脸色的上下打量下容溪,又把目光放在霍如桢身上,皱眉道“你给他下了多少药?”
柳枫怎么会知道他给霍如桢下了药?这药明明是在水牢之中面具人给他的。
看着柳枫越走越远,容溪也不敢耽搁,赶紧小跑朝裕庆宫走去。
容溪不敢跑的太快,怕让来往巡逻的官兵看出端倪,只能疾步前进,刚要绕过长廊,就看到一群内侍和官兵抬着水慌忙跑了过来。
柳枫带着容溪出来,看向两旁守卫,淡声道“殿下和容公子歇息了,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要叨扰。”
容溪看着他,犹豫问道“谁让你来的?你怎么知道……”
“走水了!走水了!”
“快去救火!”
“什么人!往哪跑,快随我们一同救火!”
容溪被活生生叫住,他把头埋的低低的,道“奴才要去给贵人……”
领头的官兵蛮横的扯了把容溪,“别废话,别想偷懒,快抬水救火!”
容溪手里被塞了一个水桶,踉踉跄跄的就被带着往冒着浓烟的方向跑去。
“哎?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大晚上出来闲逛?”
一个黑脸小太监看了容溪一眼,因天色太黑,容溪的帽子又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个白皙温润的下颌。
容溪清咳两声,道“我,我是方贵嫔宫中的。”
小太监啧了声“现在宫里的娘娘活得还不如我们呢,皇上这一没,她们都要被殉葬。”
“这是哪里着火了?”
“是勤政殿和藏书阁那一片,所以各宫的宫女内侍都来救火了!”
容溪眉心一皱,刚刚他出来的时候那里还没着火,怎么会忽然着火呢
绝对不可能是柳枫放的,毕竟他那么在意霍如桢。
那会是谁?
这么多人他肯定是不能跑的,也只能等到救火时,再想办法跑路。
等到了勤政殿,就见着大片火焰随风蔓延,藏书阁岌岌可危,将要烧空。
混乱之际,黑脸太监对容溪道“装模做样倒几桶就行,不需要太卖力气,等会咱们一起跑出去。”
容溪点点头,两趟下来,刚想和黑脸太监一同偷跑,那成想就听到一阵阵哭喊声“宫变了!宫变了!”
“叛军杀进来了!”
“快跑!”黑脸太监用臂肘击打容溪一下,“愣着作甚,还不快跑!”
眼见着大批身着银色兵甲的官兵杀了进来,救火的人瞬间被冲散。
霍如桢忍着头痛欲裂,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是你放走了容溪?”
柳枫擦了擦嘴角的伤口,垂头道“是臣子。”
韩薄上前一步,急道“殿下,现在不找容公子的时候,皇上已经杀进来了,我们挡不了多久!”
“他哪里来的兵?又如何放的火!”
霍如桢怒声道“不是说秦盟已经死了吗?”
“带军杀进来的的确不是秦盟,而是赵老将军和秦将军的副将付洱。”
韩薄道“殿下,要,要不您逃吧,若是……”
“逃?”
霍如桢鹰眸赤红,冷笑道“孤拼死也要一战!”
无论是羽林卫还是宫女内侍,银甲官兵逢人就杀,一时之间,偌大宫廷血流成河。
容溪的帽子已经不见了,脸上全是血迹,一大半是擦伤,另一半是被一刀砍下头颅的黑脸太监的血。
熊熊烈火伴着残忍的厮杀,富丽堂皇的宫殿已经成为人间炼狱。
容溪慌不择路的逃,混乱之际,他撞上一队人马,就在冷剑即将刺穿他的身体时,他听到一声急促的呵斥“住手!”
他抬眼望去,是一脸焦急和不可置信的付洱。
而付洱旁边,正是身着莽黑龙袍,一脸威严镇定的崇德帝。
崇德帝看到容溪的一刹,神色微愣,不过又转瞬即逝,道“将人扶起来!”
付洱亲自下马将容溪扶起,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已经出宫了吗……”
这下容溪更加肯定面具人是秦盟的人了!
容溪虚弱又小声道“出现了点意外。”
“容儿,过来。”崇德帝沉声道“到朕身边来。”
付洱赶紧小声道“公子不要慌,我们会救你出去的。”
容溪细微的点了下头,便走上前去,崇德帝也不嫌脏,用手轻轻擦拭容溪被血脏污的脸,他也不问容溪为何能活到现在,为何又回到宫中,只是像以往一样,温和道“可有受伤?”
容溪垂着眼,摇头“没有。”
“能再看到你,朕很高兴。”
崇德帝轻轻拍了拍容溪的肩膀,笑道“两次宫变你都在朕身边,可见你对朕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这是天意。”
容溪垂眼不语,知道自己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大火蔓延的更远,厮杀声渐渐消退,但猎猎风声里依旧有阵阵哀嚎,片刻之间,赵老将军就带兵直接杀到了正殿。
门被猛地踢开,里面只有举着剑的韩薄和稳坐在龙椅上的霍如桢。
霍如桢放下一本奏折,看向一群人,目光落在容溪身上时有些怔愣,他坦荡笑道“父皇,您回来了。”
崇德帝深深的看向霍如桢,道“太子不希望朕回来?”
“父皇这可是冤枉儿臣了,自打父皇失踪,儿臣夜不能寐,整日整夜思虑父皇的安危。”霍如桢又一歪头,疑声道“怎么不见秦将军?”
“秦将军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如今在京云观修养。”
崇德帝眯了眯眼,冷笑道“太子倒是关心秦将军。”
“儿臣只是觉得这样重要的场合却不见秦将军,似乎有些巧合。”
“这世间有巧合,但不是事事都是巧合。”崇德帝悠悠道“比如说朕在归京途中遇刺。”
霍如桢也不装了,索性扔了手中的奏折,走到崇德帝面前,低低笑道“父皇,既然不是巧合,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死在那场遇刺中?”
崇德帝扬手一挥,耳光应声落在霍如桢脸上。
他再也忍不住怒气,呵斥道“你这个逆子!”
“你弑君弑父,欺辱祖母,你无法无天,大逆不道,实在该死!”
霍如桢蹭了蹭嘴角的血,阴冷眸子满是癫狂的笑“那就杀了我啊!杀了我啊!”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崇德帝愤恨又痛心道“你是太子,待朕百年之后,这天下顺理成章就是你的,你就这么恨朕,就这么想杀朕?”
霍如桢嘴角微动,眸中恨意与怒意交加“我只是想为母妃报仇。”
“我母妃何其无辜!她有什么错!”
说着,就见霍如桢猛地跃起,夺过一旁侍卫的剑,一把扯过崇德帝身边的容溪,将刀架在容溪的脖子上,他深情又绝望的看着容溪“容溪,和我一起死吧,好不好,你答应过孤不会离开,可是孤醒来却又不见你,你知道孤有多害怕吗?”
“孤带你走,孤不会让你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