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付洱一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任由容溪问话。
    容溪压下心中的疑惑,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知道秦盟是不是被你们葬在江南十里坡。”
    秦盟冒着危险带他出宫见祖母最后一面那夜,因他随意一句想看日出,秦盟便又带他去看了日出,也是在东方既白,薄云山端,他知道了秦盟是在江南十里坡的破庙中长大。
    付洱噎住,不敢直视容溪的眼睛,道“是,是吧。”
    容溪皱眉不解“是你们亲自为秦将军送葬,你怎么如此吞吞吐吐?”
    付洱再也编不下去了,深深一揖“公子,校场还有事,付洱先行告退了。”
    看着付洱匆匆离去的背影,容溪心中困惑的种子渐渐发芽,付洱是秦盟生前最为器重和信任的亲信,又知晓他与秦盟的关系,怎么会对于秦盟的事如此吞吐推脱?
    容溪不想怀疑付洱的为人,因为他相信秦盟的眼光,那么付洱的反常行为又该如何解释呢?
    翠觅看容溪神色落寞,上前不忍道“少爷,许是付将军真的有事,秦将军威名满天,到时候我们回到江南好好问一问镇民也能知道秦将军的墓穴所在。”
    容溪鸦羽长睫微垂,敛住情绪,道“你说得对。”
    是夜,霍乾回到太极宫时,容溪刚沐浴结束,婢女在用干布轻轻擦拭他的头发。
    在霍乾拿着干布的手碰到容溪的头发时,容溪轻轻躲了下,轻声道“头发已经干了。”
    他酒量不好,只要是喝醉就会回到秦盟的身体上,反之亦然。
    霍乾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容溪心念秦盟,付洱及多年部下也关心秦盟,似乎“秦盟”才是一个令所有人期待的存在。
    对于霍乾的触碰他更为抗拒,想了想道“皇上饮了酒,还是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容溪没再动弹,任由霍乾动作。
    容溪转过身来,小声道“我真没事,时辰不早了,睡吧。”
    霍乾动作轻柔道“朕没有醉。”
    “朕酒量不好,朕想……”
    “嘶。”
    容溪通过铜镜看到霍乾的脸,剑眉疏朗,深眸熠熠,似浮着一层朦胧。
    容溪忽然吃痛,霍乾一下子紧张起来,停下手道“弄疼你了吗?”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容溪。”
    容溪拿过一旁的发带将长发随意一拢,透过镜子看到霍乾眉头深锁,脸上竟然出现些无措。
    后面的人一贴近,容溪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他心中不免有些慌,还记得霍乾以前每次欺负他时身上都有酒水的味道。
    “没事。”
    “发尾还有些湿。”
    容溪睫毛微颤,顺着他道“为什么?”
    霍乾静静的看着他“朕今夜喝了很多酒,你不问朕为什么吗?”
    霍乾挥手,婢女会意,轻轻作揖便小步离去。
    “不碍事。”
    可是今天喝了很多的酒,他还是在自己的身体里,而秦盟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室。
    这让他莫名烦躁和恐慌。
    容溪见他没有说完也不催促,只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皇上,您许是乏了,早些歇息吧。”
    他从霍乾身边走过,那成想却被霍乾紧紧拽住手腕。
    容溪仓皇抬头,很快地,嘴唇就被人轻轻吻住。
    霍乾一手握住容溪的手腕,一手扶着他的腰,与容溪的唇一触碰,他脑中绷着的弦便断了。
    他留恋容溪的柔软,沉迷他的呜咽,他想要更多,更深入的抚摸他,得到他。
    “放,放开,霍乾,你放开我。”遖鳯獨傢
    容溪用了些力气咬了下霍乾作恶的唇角,顿时一股血腥气在二人嘴里蔓延,这让霍乾更加疯狂,他舌尖灵活勾住容溪闪躲的舌,像是在撕咬泌水的蜜桃,多汁又柔软。
    霍乾抱住容溪的腰身,一边吻他一边将人往床上带,忽然他察觉到容溪似乎变的很顺从,抬眸一看,便看到容溪杏眼通红,在安静的流着眼泪。
    霍乾一下慌了,他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拨开容溪汗湿的发,他脸色苍白,满脸泪水,似乎一碰即碎,纤弱的身体还在发着颤。
    他揽着容溪单薄的肩膀,疼惜道“容溪,别哭了,都是朕的错。”
    容溪虚弱的背过身去,轻轻的抽噎着,并不搭理霍乾。
    “容溪,朕……”
    “我困了。”容溪忽然哽咽道“我想睡觉了。”
    “好,好,你歇息。”
    霍乾给容溪盖好被子,思虑片刻也随之上了床,不过他只敢隔着被子抱着容溪,再也不敢有逾越的动作。
    良久过后,伴着容溪浅浅的呼吸声,霍乾也慢慢安静下来。
    报仇之后,他一直将自己封锁在一个怪圈里,而这些天,他正尝试着自己走出去。
    比起那些偏执杂念,他更在意容溪,他不希望容溪离开。
    他想将一切都告诉容溪。
    醉意上头,他忽然想起当年在十岁的秦盟身上醒来的往事。
    真正的“秦盟”是活生生饿死在破庙外的,而他从那副尸体上醒过来时,五脏六腑都痛的好似移了位置。
    那时候,只要霍乾一遭受马氏非人的虐待,他似乎很快就会在秦盟身上醒来。
    醒来后,他会去十里坡山上找野果子吃,有时候运气好,遇上打猎的乡民,他们见他瘦骨伶仃,会将自己带来的粮食分给他一些。
    他心里清楚,秦盟这副身体从来不是所谓的工具,而是他幼时唯一的庇护。
    后来他参了军,没有忘记那片十里坡,也没有忘记教过他功夫的猎户,他试图寻过“秦盟”的家人,可终究一无所获。
    醉意让霍乾失去清明,他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睛,轻声喃喃道“我有些想念十里坡了。”
    殿内烛火跳跃,霍乾怀抱的人却一直愣愣的睁着眼睛。
    霍乾为什么会想念十里坡?
    十里坡是秦盟的家乡,和霍乾又有什么关系?
    秦盟、霍乾、秦盟、霍乾……
    真相的尾巴在他面前扫过,这让容溪的头异常疼痛。
    容溪又发烧了,太医院连夜过来问诊。
    高热不退,烧得容溪浑身乏力,凭借他自己根本吃不下药,最后还是霍乾扶着他一点一点给他喂的药。
    待他烧退后,天也将明,霍乾这才由人服侍着更衣上朝。
    清晨,容溪被阿桥扶着起来“少爷,您好些了了?”
    容溪点了点头,哑声道“好多了。”
    洗漱过后,他被翠觅搀扶着坐在桌旁,翠觅看着他惨白的脸色道“少爷,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他忽然道“皇上呢?”
    霍乾今日出奇的没有来这里用早膳。
    “奴婢正要告诉少爷此事。”翠觅道“赵公公在您歇息时来说,皇上近日要微服私行,国事繁忙,便不来太极宫了,而且皇上还给您留了话,要您在宫中好好休养身体。”
    容溪沉默一会儿,神色莫辨道“我要见皇上。”
    他来到御书房时,赵老公公正守在门外。
    他见着容溪很是惊讶“公子?您这身体还没好,有什么要紧的事怎么亲自过来了?”
    容溪脸色苍白,淡笑颔首,又问“皇上可在?”
    赵老公公为难道“皇上正与付将军叙话,怕是得有功夫能空闲。”
    “不妨事。”
    容溪又看向赵老公公,浅笑道“公公似乎伴在皇上身边很多年了。”
    赵老公公点头笑道“老奴曾是慈康皇太后身边的内侍,算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老人。”
    霍乾登基后,便追封容华夫人为慈康皇太后,迁入皇陵,与先帝同葬。
    容溪似不经意道“有公公陪着,皇上当年到南阳后,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吧。”
    “公子说笑了,皇上哪里有这些游玩的闲心。”赵老公公摇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皇上其实从未离开过京都。”
    “原来是这样。”
    容溪心神一晃,有些颤唞道“那皇上在醉酒后说想念江南十里坡,必定是在书上读过江南的好风景,如此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赵老公公脸色一变,紧张的看着容溪“公,公子……”
    看着赵老公公变幻的神色,容溪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他还想再问,只见书房门户大开,付洱从里面阔步而出。
    付洱见到他又是一阵慌张,简单颔首之后,便像有人追赶他似的疾步离去。
    容溪僵硬的动动唇角,笑的难看极了“看来,都有事情不想让我知道。”
    容溪没用赵老公公通传直接踏进,看着缓缓关上的宫门,赵老公公心情复杂,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霍乾看到容溪时,同样也很惊讶,他认为自己昨夜惹恼了容溪,近来容溪应该不会想见他。
    所以他想趁此机会出宫处理科考舞弊一事,待回来后寻个机会,将一切都说给容溪听。
    霍乾迎上来,就听到容溪的清咳,他蹙眉道“身子还没好怎么过来了,头可还疼?”
    “不疼,我好些了。”
    容溪轻声道“我来是有些事要问你。”
    霍乾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觉得容溪许是要质问自己昨夜醉酒一事,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容溪,朕向你道歉……”
    “向我道歉?”
    容溪眼眶微红,自嘲笑道“你要向我道什么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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