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上火
栗卷豆等了许久,差点以为许攀不会来的时候,卧室门被急促敲响,许攀推门而入,“对不起啊宝贝,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栗卷豆不满瞅他,“你整整迟到了十分钟,罪大恶极。”
许攀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被突至眼前的飞影扑倒。
身体比大脑更习惯对栗卷豆的顺从,他被扑在地,后脑磕在门边柔软的地毯上。栗卷豆拳头捏紧抵住他的喉结,他力度发狠,眼眶微红饱含倔强,刚中莫名带点可怜兮兮的怂。
好一个发威的奶猫猫。
他没留力道,指关节扣住许攀的弱点部位。
许攀目光仰视,喉咙里嘶哑挤出几个字,半开玩笑道:“小少爷,奴才脏。”
说玩笑也不是玩笑,他最后是翻墙进的小区。
绕到安保并不强的后门,好在许攀对清平港这片熟悉,加之他身手不错,就这样全身过了一遍电网才堪堪进的来,为避开摄像头跳下高墙时膝盖跪地,灰尘没拍干净就赶来见他。
“许攀。”
大名叫上了,看来小少爷这回真动怒了。
幼时,许攀第一回被许爸领来栗家,他知道这是父亲工作的主人家,小小年纪忍不住拘谨。好在栗婧为人和善热情,看见许攀便笑说:“阿攀和咱们喵喵差不多年纪呢,以后可以做个玩伴。”
他自小话不多,但并不是内敛的性格,相较之下,梁正生才称得上内敛闷骚。许攀不同,他可以轻笑着称呼喵喵宝贝,大大方方揽他肩膀,却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天堑般的差距,卑微藏在最深处的心底。
许攀喉结动了动。
熬夜,挣点微不足道的钱,给宝贝小少爷买牛奶。
栗卷豆凑近逼视,坦荡问道:“阿攀会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喵喵,很可爱的名字,听起来就是位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栗卷豆跟着项建彦在院子里学招式,许攀会在旁边安静看着。
栗卷豆反手攥住他的衣领往上扯,同时压低身体,怀疑注视许攀眼下的一圈青黑。
直到见面,他才恍然原来栗卷豆不是女孩儿,而是个玉雪可爱的男孩子。
“昨晚干嘛去呢?还没放学就溜得那么快,鬼鬼祟祟的。”
许爸告诫自己平常多哄小少爷开心,和他处好关系。栗卷豆那会儿才几岁大,他站在离他几米远的距离,漂亮的眼睛闯入视野,许攀忽然就生出一股浓烈的自惭形秽。
喵喵脸蛋薄红,不是羞的,他努力装作一幅要拷问自己的冷酷模样来,装着装着又忍不住露出些可怜巴巴的神色。
他比洋娃娃还要漂亮可爱,可对许攀来说,他比橱窗里摸不到的芭比娃娃还要遥远,栗卷豆也从不搭理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和我说说。”瞧着脸色红润,精神状态也不像生病。
许攀毫不犹豫,“不会。”
明莹如白雪的手臂横在眼前,许攀定定凝视上方的人,少年心中最赤诚热忱的情感喷薄而出。
千思万想,也想不明白栗姨和项伯父怎么养出来这么可爱的一个宝贝。
半大高中学生,没个正经挣钱去处,街上随便找了一家网吧做夜间临时网管,日结工资一百元。
那时候,他说不清对这位小少爷是什么感觉。
“没干什么。”
只不过他从未奢想,遥不可及的人有一天会走过来主动牵起他的手。
身体不好的许母在许攀五岁时去世,并不完美但还算安康的家庭瞬间支离破碎。
葬礼过后,再随父亲回到栗家时,栗卷豆站在门边,第一次认真注视他的眼睛,语气奶生生:“你好,我是喵喵,晚上能一起觉觉吗。”
“你怎么不哭?”
“喵喵知道了,你一定偷偷哭过了。”
“你不要伤心太久。”
“喵喵能叫你阿攀吗。”
“阿攀以后在世上有喵喵陪。”
小喵喵嘴巴说不哭不哭,哄着哄着自己却开始掉眼泪。
他丢开枕头,眼眶溼潤,哭哭啼啼说:“这下好了,现在喵喵把伤心都传给自己了,阿攀还剩下多少伤心?”
许攀怔怔,下意识回:“还有一点伤心。”
栗卷豆愣一下,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喵喵要更更更伤心才行,阿攀不伤心。”
许攀心被揉了一下,手足无措,学着栗卷豆说幼齿笨拙的话哄他。
原来表面高贵骄矜的冷淡小少爷,剥开一层薄薄的外壳,里面是柔软多汁的果肉,天真好骗。
五岁那年,许攀再没有了妈妈,暗淡的人生里多了一只会撒娇会缠人会闹脾气的漂亮喵喵。
思绪千转,许攀目光一如往常。
“宝贝,谁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栗卷豆干干净净长大,在某些方面天然缺了根害羞的筋,他咬字清晰,直截了当问道:“你不会对我存了什么龌龊心思吧?”
许攀愣了愣,栗卷豆太单纯,以至于他压根没敢往歪心思方面联想,“什么?”
在他表现出怔忪困惑的瞬间,栗卷豆就知道发短信的人不会是他。
许攀体温高,好像怀揣个火炉子。不再需要审问的栗卷豆松开手,情不自禁汲取温暖,于是脸蛋慢慢蹭住许攀柔软的卫衣。
许攀:“……喵喵做什么?”
栗卷豆仰起脸,神情无辜又天真。
“考验你啊。”
许攀嘶一声,下颌绷紧。
栗卷豆的利爪悉数收回,又变回了一只要贴贴的无害小猫,仅穿白棉袜的小脚也慢吞吞蹭过来。
他认真的情态过于可爱,许攀暗火还未升起就被碾碎得一干二净了,抬手虚虚摸了下他的头发。
辛巴绕在栗卷豆脚边转来转去,狗狗看向能被小主人贴贴的许攀,汪汪大眼中露出艳羡。
许攀嗓音溢出笑意,“宝贝,起来换衣服,带你去吃好吃的。”
末了,他缓缓问:“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
栗卷豆边听边心不在焉地想,阿攀温暖,但不够柔软。
他继续埋脸,在地毯边摸来摸去找过自己的手机拽过来,“诺,自己看短信。”
许攀接过看了眼,唇边笑意转瞬消失。
滑动屏幕,第一条短信是深夜凌晨。
良久,手机卡被强力卸下一掰两断。
许攀甩开手机,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不稳道:“没事,不过是条臭虫。”
先前俩人通话,小少爷嗓音明显不对劲,想也是被吓到了。
被信赖的朋友安慰,栗卷豆松开力道,转而顺杆子抱住他的脖子呜呜大哭。
雷声大雨点小的撒娇抽泣。
“阿攀,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啊。”
“我管。”
“你一定要帮我抓住变态。”
“我会。”
“阿攀你怎么流鼻血了?”
“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