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缱绻

    第二十章缱绻
    栗卷豆表完雄心壮志,当天下午就高烧病倒了。
    这一病就如山倒,惊动家里栗婧夫妻俩人仰马翻,别说复习考试,一连请了几天假没有上课,挨到要过生日前夕身体也没有痊愈。
    栗卷豆睡在卧室里,项建新替他量体温。
    “还有些低烧。”项建新手背摸向他的额头,“喵喵感觉好点了没有?”
    高烧退了,但是精神气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栗卷豆小脸恹恹的,身体深陷进温暖松软的被窝里,没多余的力气。辛巴跳到床上,嘴里哼哧哼哧呜呜着,毛茸脑袋使劲往他颈边蹭。
    栗卷豆半阖眼,头歪过去轻轻贴贴辛巴。
    前两天还好端端活蹦乱跳的孩子,突然就病在床上起不来,夫妻俩心里都不好受。
    栗婧坐在床边俯身掖被子,她像是在哄小宝宝一样隔着被子轻拍栗卷豆的肚皮,轻声问:“喵喵,医生说你是风寒性感冒,是不是在学校里不注意着凉了?”
    栗卷豆干涩的嗓子痒痒的,摇了摇头不说话。
    最近一段时间天气的确有所回暖,但他生性怕冷,不会主动贪凉。
    喵喵虽然嘴上不说,越长大越喜欢装小大人,以为把自己的天真小心思藏的很好,其实他在想什么,别人透过他的眼睛几乎都能看出来。
    栗卷豆是完全浸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子,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开始每一年的生日过的像糖果童话一样美好浪漫,谁会不期待不喜欢呢?
    他喜欢过生日,也喜欢收到家人朋友的生日礼物。
    栗婧瞧着心疼。
    她记得上周喵喵就迫不及待和自己说,今年会有一个全世界最优秀的朋友要来家里,会和他一起数零点切蛋糕,他要亲自准备好吃的招待。
    栗卷豆动了动,稍微侧过身,两只手虚握成拳头蔫蔫搁在胸`前,身体在被窝下面弯成小虾米的姿势。他缓缓眨了下洇红的眼睛,一滴清泪不打招呼地顺着脸颊落下来,没入枕头绸缎里。
    栗卷豆心底安慰自己不难过,然而忍不住垂下脑袋,侧脸埋进辛巴温热的毛毛里偷偷掉眼泪。
    再等一会儿过了零点,明天就是喵喵的生日了呀。
    自从读初中开始,喵喵每一年都要项建新把生日邀请函寄往苏家一份。
    阿攀你怎么还不来找喵喵赔罪……
    阿攀好坏啊,宝贝被你害惨了。
    能让他正经又腼腆地说出要亲自招待的人,除了苏家那位成绩优异的小女儿,还能有谁?
    因为生病所以会格外委屈。
    栗婧和项建新每年都会为栗卷豆准备生日聚会,邀请他熟悉的同学朋友一起参与庆祝他的成长,就算人数不多,也要过得热热闹闹的。
    要说什么时候伤风着凉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几天前坐在阿攀骑自行车送他回家那一次,一路灌进不少冷风。
    栗婧哪能不知道那位全世界最优秀的朋友是谁。
    对。都怪阿攀。
    阿攀啊……
    他期待了那么久那么久的17岁生日仪式,因为生病不会再有了,虚脱的他甚至连爬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栗卷豆感觉自己整个人软成一坨面条,轻飘飘的,没醒多久眉眼再次染上倦意。
    栗婧守在他床边,柔声细哄道:“睡吧,今天好好休息。”
    他在心里念念叨叨抱怨许攀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却依旧没有对自家父母多提一个字。
    喵喵现在一定很懊悔,栗婧怜惜又觉得好笑,自家傻宝贝怕是想着见不到苏艺涵了难过呢。
    其实栗卷豆倒没有想到苏艺涵,因为发烧他神情恍惚,满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害自己生病的罪魁祸首,许攀。
    思绪蹁跹,意识逐渐朦胧,栗卷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栗婧和项建新俩人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下了楼,项建新揽过栗婧的肩膀,推她到沙发上坐好站在身后帮她捏肩膀,安慰说:“别太担心,咱宝贝儿身体棒着呢,感冒就是这样折腾好些天才能好周全。”
    “比起他的身体,我更担心他脆弱娇气的性子。”栗婧闭眼抚额,“也不知道喵喵随了谁,我和他亲爸都不是这样的性格。”
    亲生父母双方都偏强势,怎么结合起来就生了天真烂漫的小白宝宝?偏偏单纯过度的喵喵自己意识不到,还以为自己酷得很。
    项建新笑回:“还不是你宠的?”
    栗婧呵呵冷笑,“你没宠?我看你宠的比我这个亲娘过分多了。”第一天见着喵喵就跟在屁大点儿宝贝后面哄着他叫爸爸,哄了十几年都没成功,还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项建新赔笑,“喵喵现在不是还涉世未深吗,单纯点挺好的。”
    聊着聊着,二人谈论的话题不知怎么逐渐偏离,开始八卦关于自家小孩儿春心萌动这件事。
    “项建新,你说咱家喵喵喜欢苏家小女儿的这事儿……他到底开没开窍?”
    项建新摸摸下巴,“不像。真开窍岂不是说明初一就开窍了,喵喵不能早熟到这种程度吧?”
    栗婧长叹一声,“苏家小女儿确实优秀,但我总觉得,如果喵喵将来还是像现在这样长不大的性格,他的喜欢或许对苏家小孩儿来说并不是一桩好事。”
    喵喵说小也不小了,快十七岁,到现在擦眼泪还要背着人偷偷藏起来。作为母亲,她希望未来能站在栗卷豆身边的人能陪伴好他,至少不能让喵喵独自伤心。
    可是她的宝贝疙瘩是宝贝疙瘩,对方女孩儿同样也是她父母的掌心宝贝。
    再怎么说,栗卷豆也是男生,未来成家他必须要承担起照顾好爱人的责任,如果受了委屈就悄悄抹眼泪算怎么回事儿啊?
    栗婧顿时纠结,如果喵喵像隔壁小梁那样,她倒懒得操心管闲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任他折腾。
    可问题是,喵喵将来娶妻,按照自家儿子的性子,她总觉得喵喵才是折磨人的那一方。
    但这怎么行呢?
    娶了人家宝贝女儿是要宠爱的不是糟蹋的,何况栗婧也不会答应,任由栗卷豆胡来。
    思来想去,陷入无解。
    满室安静,栗卷豆睡得正沉。
    零点刚过,漆黑的房间里,搁在床头柜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偎在栗卷豆身边的辛巴立即警觉睁眼,耳朵竖起。
    蓝幽幽的光线持续了很久才暗下去。
    约莫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栗卷豆从梦里含混醒来。
    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昏暗的光线,他扭过脑袋亲亲辛巴,然后伸手往床头柜的方向够去,聪明的狗狗马上会意,汪汪叫了两声衔来手机送到他身边,
    “谢谢小辛巴。”
    栗卷豆说话时含着浓重鼻音,翁声翁气。他攒了些力气,滑动手机。
    多到数不清的生日祝福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项叔叔,妈妈,小叔叔给他发了数额不小的红包,远在海外的爸爸直接给他转了账。
    栗卷豆登录扣扣,特别关心俞凯的消息立在列表最上方,发来一条视频,新朋友里多出一条陌生号码,留言了一句“生日快乐”。
    栗卷豆视线一扫掠过,不做停留。
    他登录了所有的社交软件,慢慢地,嘴角委屈扁下来。
    阿攀呢?
    栗卷豆极度气闷,他心里有些空空的,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两声。
    夜晚十分安静,栗卷豆刚准备按灭手机继续睡觉,下一瞬小鳄鱼铃声突兀响起来。
    来电显示陌生座机号码。
    栗卷豆愣了一会儿,他瞧着那串数字,深呼吸后摁下接通键。
    电话甫一接通,急促沉重的呼吸声落在耳畔。
    栗卷豆手指无意识地揪紧床单,仿佛猜到了对面的人是谁。
    互相沉默半分钟,许攀气息喘匀,他压抑沙哑的声音传来。
    “宝贝,生日快乐。”
    栗卷豆双颊绯红,因为咳嗽的缘故,眸中溢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我想见你。”
    他说出在常人听来很无理的话,但是许攀没犹豫地问:“卧室窗户锁上了吗。”
    栗卷豆怔怔的,没理解他什么意思,“没有。”
    “好。乖乖,不要让辛巴叫。等我一分钟。”
    嘟—嘟——
    通话中断,栗卷豆仍有些云里雾里。
    低烧的脑袋暂时绕不过弯来,他机械转过头,借着手机的微弱光亮,和辛巴的狗狗眼互相对视,一板一眼复述,“他让你待会不要叫。”
    辛巴无辜的眼睛回望小主人。
    啪嗒一声,窗边传来异动,高大黑影一闪而过。
    栗卷豆怔忪睁大眼,连忙双臂抱住辛巴,脑袋和它紧密贴在一起。
    窗户拉开的瞬间,黑影说话了。
    “宝贝?别怕,是我。”
    许攀跳下窗台,走路的左脚微微有些跛,但他的动作隐在黑暗里,栗卷豆没有注意到。
    许攀走到床边蹲下来,目光专注仰视他,轻声道:“生日快乐。”
    说完这句话,手机恰好熄屏。黑暗中,俩人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
    栗卷豆心间漫过一阵奇异的感觉,他似乎也很失望,抿唇软声质问他:“知不知道现在过零点了。你是忘记我的生日了吗?”
    许攀牵起他滚烫的手拢进掌心,带着贴近自己渗血青紫的嘴角,一字一句沉缓道:“没有。我去给你取礼物的时候耽搁了点时间,至于手机……”手机被砸坏了,没有钱买新的。
    栗卷豆打断他的话,忽然出声说:“我刚才看见了。”
    许攀微愣,“什么?”
    栗卷豆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贴上他的嘴角,声线细弱,“你这里有伤痕,在流血。”
    许攀缄默不语,隐在阴影里看起来有些颓丧可怜。栗卷豆出其不意又问他:“阿攀,你的烟戒了吗?”
    许攀顿住,下意识道:“戒了。”
    “噢。戒了呀。”栗卷豆唔一声,抽出被他握紧的食指贴住自己的唇瓣,然后将那根温热的食指蹭到他受伤的嘴角边。
    “奖励,以及原谅。下不为例,以后不能再犯,再犯宝贝就不要你了。”
    呼吸间温热鼻息缠绕,莫名缱绻的气氛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令人恍惚。
    轻柔触感碰上来的瞬息,许攀眸色幽暗下来。
    他膝盖跪地,抬起冰凉的指尖轻碰栗卷豆柔软的脸颊,掌心温柔抚上后颈,逐渐往上扣住他的后脑勺。
    被引诱了似的,不由自主地缓缓偏头,缓缓向甜美的芬芳气息凑近、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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