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小叔
温热缠绕的气息越挨越近,俩人几乎鼻尖碰鼻尖,他们在这方寸之距感受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许攀呼吸微沉,缓慢闭上眼,偏头轻轻吻住他的侧脸。
栗卷豆水波盈盈的眼珠儿睁得圆圆的,眸光凝住,他怔愣着,失去了言语。
眼前一幕像电影里反复回放的慢镜头,耳畔也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少年压抑已久的情感瞬息盛放。
如此寂静,热烈。
肌肤温度贴近,许攀右手撑住他的后脑,克制地不再有进一步动作,指腹拂过掌下柔嫩的脸颊,细细摩挲。
安静的黑暗里,全部五官感受被统统放大,栗卷豆能清晰听见对方惴惴的心跳声。
“阿攀?”
他晕乎着,喉音甜腻,遮不住的茫然与纯稚,这样的懵懂天真在此刻更像是一种甜蜜的蛊惑。
从未有过的奇妙悸动在心尖蔓延,栗卷豆长睫轻颤,他咬住粉嘟嘟的唇瓣,偏过头迷茫回答:“不知道,好像不太讨厌。”
“不吃药,要啾咪。”黑丝凌乱散在颊边,栗卷豆小脸绯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怜兮兮地轻声要求,“抱抱宝贝。”
强自扼住遐思,他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掌心摸到他滚烫的额头这才慌了神,暗哑道:“宝贝,你在发烧。”
呼吸声洒在耳畔,许攀气息不稳,紧张涩然道:“那,喜欢吗?”
不知隔了多久,他偏过头,闷里闷气地呜呜抽泣起来。
终于落入令人安心的宽阔怀抱里,栗卷豆埋头轻蹭,小心叮嘱,“阿攀要用两只手,这样才能把宝贝抓得紧紧的,不然一不小心宝贝可是会溜走的。”
栗卷豆嗔怪瞅他,视线撞上之后又腼腆移开视线,弱弱控诉,“是你把宝贝亲发烧了。”
沉沦美梦瞬间破碎,许攀狼狈不堪起身,栗卷豆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一片衣角,低低弱弱地委屈哭诉。
他深深闭眼,沉默着抱起栗卷豆放回到床上。
许攀双臂撑在桌前,圈住他的身影,“知不知道你额头温度高的吓人?”
紧接着,小奶糕害羞伸出一双柔软的手臂松松搂住了他的脖颈。
啵!
偷袭在他侧脸飞快印下一个亲吻,栗卷豆立即翻身卷起棉被,蠕动着试图将身体藏进去。
许攀垂着眼睛,哄不及地张开双臂用力紧密环抱住他。
栗卷豆薄红的额边汗津津,黑发变的湿软,水眸中氤氲着潮湿气息。
他半夜刚醒来的时候,浑身黏腻腻的,蒙出许多汗。他确定自己现在低烧退了,脸热也不是因为生病。
许攀根本没有办法放手,只好用抱小孩子的姿势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扣在身前,凭借记忆找到了卧室里的备用药箱,兑好温水喂他吃下一粒感冒药。
青涩却真挚的年少爱慕在血液里奔腾游走,许攀忍不住靠近,无名指摩挲着撩起他耳边的碎发,滚烫的鼻息停留在栗卷豆小巧白软的耳垂旁,只差一点便要吻上去。
栗卷豆被许攀托着屁股坐在铺有软毯的书桌面上,他乖乖仰头喝下热水。
许攀咬咬牙准备抽身,“我去给你找药。”
许攀全身犹如被泡过冰碴子的凉水淋浇。
盯了一会儿发现看不明白,它蔫蔫趴下来,下巴搁在两条前腿之间,开始无聊舔舐自己的毛。
栗卷豆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温度也随之越烧越高,烧得他思考不了阿攀的问题,烧得他彻底断片。
“不早了,睡吧。我守……”
“唔。都说没发烧了。”
他脑袋微微低垂,手指比划着,很可爱地哼唧一声,“宝贝两次发烧,都是因为你。”
细软如猫儿一样的呜咽,气氛顿时凝固,先前的温柔缱绻碎成一块块玻璃,劈头盖脸朝许攀砸下来。
栗卷豆眼边红红的,嘴上质问着,推拒的力道软绵绵,身体却更加深地陷进他温暖结实的怀抱里,极尽亲昵蹭了蹭。
“会讨厌吗?”克制的沙哑声。
他骤然清醒。
贪婪心思蠢蠢欲动,妄图采撷眼前这块又香又软的小奶糕。
他在做什么?
刚才着魔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许攀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
说完发现许攀并不动弹,他立马扁嘴下一秒就要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喜欢。宝贝喜欢。”
莫名其妙就被驱逐到一旁的辛巴神情呆木木的,四肢伸直一动不动蹲在那里,黑不溜秋的鼻头随呼吸一伸一缩,奇怪地来回张望。
许攀眼眸墨色翻涌,动作珍惜捧起栗卷豆发烫的小脸,像握住了一朵害羞的云朵。
“不是。”栗卷豆否认,“没有,不一样。”
许攀一条长腿已经越过床沿,倾身的幅度越弯越低,直至欺身将栗卷豆困在床铺间。
栗卷豆摇摇头。
“你,你在做什么……”
许攀眼皮一跳,动作僵住。
大半床单被他压下`身下,因为生病本就力气变弱,慌忙拽了几下发现拖不动,他眼窝里迅速聚集泪水。
呆在原地的许攀眼疾手快,完全凭借本能弯腰双臂穿过他的咯吱窝,直接将喵喵抱起来,然后替他盖好被子。
晕晕乎乎的栗卷豆躲回安全的壳壳里,床上一团小鼓包一扭一扭的,慢吞吞往床中央挪动。
半晌,他闷咳几声,翁声翁气说:
“你走吧。”
或许是闹得狠了,栗卷豆生理恰好处于容易疲倦的时期,蒙脸捂住眼睛没一会儿他就昏沉睡过去。
早晨醒来时卧室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辛巴盘着身子安稳睡在狗窝窝里,正打着呼噜。
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动,柔和的阳光落在栗卷豆眉眼间。
他微眯起眼,懒腰伸到一半,绕在他指间的一根细长银链随动作顺白皙光洁的手臂滑落下来,荡在半空中一摇一晃。
栗卷豆怔住。
慢半拍地,他缓缓抬起手。
银链缠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末端吊坠两个纯银圆环相扣在一起,清晨微光下,散出熠熠的细光。
栗卷豆下意识往窗边看去,干净一如往常,完全看不出昨晚有人曾踏足过的痕迹。
身体倏然放松,他重新躺进被窝里,露在外面的半边耳根逐渐红了。
清晨的栗家别墅,一楼厨房里弥漫起香甜的蛋糕气息。
栗婧熬了碗清粥准备给喵喵送过去,刚推开门,穿戴齐整的栗卷豆迎面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妈妈。”
今天也是喵喵和妈妈相遇的日子。
栗婧愣了下,然后笑笑。
“怎么能起床啦?身体舒服点了吗?”
栗婧故意笑话,做出羞羞脸的动作,“昨天也不知道哪个爱哭鬼偷偷哭鼻子。”
栗卷豆松开双臂,蛮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他的脸蛋回了些血色,虽然还能看出一丝虚弱,精气神总算是打起来了,当即转移话题道:“好香啊妈妈,我闻见了蛋糕的味道。”
鼻子最灵的辛巴也摇着尾巴凑过来,迫不及待绕着小主人转圈圈。
栗卷豆噗嗤笑,“辛巴也等不及了。”
每年喵喵生日这一天都是家庭盛事,忙于事业的项建彦晚上也要赶回来。
栗婧和项建新一早就在忙碌。
挂满气球彩带的客厅充满欢乐氛围,悠闲的栗卷豆抱住抱枕趴在沙发里,习惯性翘起小腿晃悠。
手机铃声响起,依旧是不知名号码。
这一次栗卷豆很快接起电话。
“是阿攀吗?”
“嗯是我。醒了?”
栗卷豆说话声音甜甜的,“早就醒了,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许攀嗓音压得很低,问他:“看见礼物了没?”
栗卷豆转动着挂在颈上项链的银色圆环,故意装作不知道。
“什么礼物呀?宝贝没看见哪里有什么礼物。”
许攀笑一下。
随后电话两端的人都没有说话,一时安静下来。
良久,许攀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
“祝栗卷豆小朋友17岁生日快乐。”
昨天栗卷豆还在为想意料不到的生病陷入悲伤无法自拔,今天就幸福得快要冒泡泡。
果然情绪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晚上,项建彦回家见到许久不见的小侄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谈恋爱了?”
栗卷豆差点儿没把刚喝下去的甜汁喷出来,他呛得满脸通红,“你乱说什么啊小叔叔。”
亏他一听说项建彦回家,等不及挂断阿攀电话直奔下楼来。
项建彦一头短发张扬不羁,姿势随意蹲在院子里的门槛上抽烟,黑眸锐利,犀利的眼神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他缓缓吐出白雾烟圈,嗤笑道,“小屁孩,谈就谈了,不好意思承认做什么。”
栗卷豆气得上前就把他的烟给拔了,居高临下不服气说:“谁教你在小朋友面前抽烟的?”
项建彦指间忽地一空,心道小朋友脾气还不小。
“怎么着,打一架?”
“打也可以。”栗卷豆鼻端红彤彤,他吸了吸鼻子,“但我感冒还没好全呢,没力气。”
项建彦双臂举高,摆出投降的姿势,“所以?”
栗卷豆表情一派理所当然,“所以我打你,你不许还手。”
项建彦懒洋洋勾唇。
栗卷豆也不管他接不接受,趁机一记直拳挥舞上去。
项建彦偏头格挡。
栗卷豆眼光一凝,提起膝盖,纵跃狠狠撞击他的小腹。
项建彦依然维持蹲姿,速度极快闪身。
“不许躲!”
栗卷豆气哼哼,闪电般左手抓腕向前。
彭地一声巨响,项建彦背后的肩胛骨结结实实撞在钢化玻璃门板上,他无奈嘶笑,“好了好了。消气了吧,说你一句还张牙舞爪的。”
栗卷豆将他撂倒在地,臂肘牢牢锁住项建彦,迫使他仰身后跌。
“还敢不敢污蔑我了。”
项建彦静静看了自家小侄子一会儿,趁他放松之际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毫不留情狠厉反击,侧身死死桎梏住他。
栗卷豆不敢置信自己被偷袭成功,他下意识一脚踹过去,奈何先前力气流失太多,攻击力大大减弱。
项建彦力道凶悍,他浓眉紧皱,眼眸笼上寒意,冷声问:
“谁教你这么看人的?”
栗卷豆不明所以,“啊?”
他睁着一双含春的盈盈水眸,眼波流转间透出一股春天来临时的柔嫩明艳,娇得要死。
项建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栗婧夫妻俩日日和栗卷豆相处可能没发现,他久不归家,一回来明显察觉到喵喵的不对劲,小侄子眼角眉梢都透出春心萌动的神态。
还没等他开始盘问,倏地,耳边响起一声怒吼:
“项建彦你反了天了!一回来就打架!”
项建新一身可爱碎花小围裙站在门边,手拿锅铲,面黑如锅底。
项建彦拉着栗卷豆从速起身,他干咳一声,不大自在地点头,“哥,嫂子。”
栗婧微笑,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给我罚站去。”
项建彦:……
“你多大了?快三十了吧?喵喵生病了你也好意思欺负他?滚去面壁思过两小时。”
栗婧声音温柔如水,“栗卷豆,你也是。别以为我猜不到谁勾的你小叔叔动手。”
栗卷豆缩缩脖颈,不敢吱声。
“罚你今晚多吃半碗饭,一粒都不许剩。”
栗卷豆弱弱哦了一声,乖乖捧起自己的小碗去厨房讨饭去了。